第25章 失踪

“谬赞谬赞，本分而已。”冷风刺骨，文靖驰怕张怀义身子骨架不住这风，便示意他往前走，“听闻前几日杨老告病家中，不理内阁事务了，你一人还好？”

        两人一路往楼中行一面搭话。

        张怀义跟上他脚步，“若是政务，侯爷倒是不必忧心，内阁还有诸位翰林，夏大人也日夜不休，我二人处理些加急政务还是应付得来。”

        文靖驰了然，他又问：“那江淮的粮食调上了么？督粮官启程了没？”

        张怀义答道：“批调粮折子已然下来了。安思贤昨日便已然顺着京杭运河下了江南。这也是我正担心的问题，这到营州的粮可是要紧东西，若是途中再被克扣，出了什么差错，北境怕是要起乱子。”

        文靖驰淡声道：“克扣是难免的，镇灾的银子下一层定会筛一层。但是只要他不敢克多，少一两分也不碍事。上回我敲板定了安思贤，看重的便是他色厉内荏这一点。”

        他们在延英殿商讨督粮官之时，户部尚书开始的时候硬要举荐大理寺少卿林涸，文靖驰没同意。众所周知，林氏与皇室有三代姻亲，林老爷子位居当朝太师之位，而今皇上的生母便是林家长房的嫡女。当年林氏还兴盛之时，管的是大燕的盐铁生意，乃是长安中最会行商的。这林涸是林家长房的嫡孙，乃是个从小抱着算盘珠子长大的狐狸崽子，算账厉害不说，还做的一手的好账面，若是派他去江南，依照那群外戚敲骨吸髓的做派，北境才真是要出大乱子。

        文靖驰想了想，道：“安思贤虽说是王诚干儿子，却是个中规中矩的草包。我瞧了眼督粮的副手，还有几位精通账目的世家子弟，他不敢胡来。”

        两人入了花萼楼。只见几位居于京中的亲王都已落了座。文靖驰虽说在朝中位高，却是宗亲中的小辈，这是家宴。顺着排，还在诸位叔伯的后面，正好与朝臣中德高望重的张怀义邻桌。他一张脸堆了笑，先同高座上的人一一问了好，自己落座时才瞄到皇位左右各空出来了一张大小相同的食案。东案上放着太后的香炉，那干净西案大抵便是李乘御的位置了。

        文靖驰仔细看了看四下的锦衣卫，才脱下披风交给身边伺候的侍女，与张怀义一道坐了下来。

        他问：“近日我不在内阁，可有旁的大事发生？”

        “哦，有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侯爷知晓，今岁春初，咱们内阁派了户部的人到都畿道丈田，磨了一整年，成果终于出来了。”

        北燕世家占田严重，越是富庶之地，田地越是稀少，仅剩的能开荒的良田都归了世家，都畿道在京畿附近，其中百姓，一个农户也没有，全是佃户，百姓一年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够交一年租子的。

        所以文靖驰便点了张怀义手下的得力门生秦却之去查，秦却之本来也是江南一个商贾之家的寒门子弟，是受了姜统的举荐才进了中央办事，当时是在张怀义手底下做门生，后来张怀义调任内阁，觉得此子可用，便暂时压在了户部磨砺，准备两年后再提拔进中书省做事。

        正好查田的差事从上面下来了，文靖驰便做主给了他去办。

        文靖驰问：“结果如何？”

        “林氏多占三千亩良田已经尽数收回来了，来年便能放下去给百姓耕种了。”

        文靖驰闻言神色有些微妙：“林氏乖乖交田了？”

        张怀义答道：“交了。”

        文靖驰扬了扬眉，没说话。

        “除却此事，今岁该是没有什么大事了，”张怀义算着日子，还有一个月就到年了，这一年也算是风调雨顺，没出什么大差错，“倒是来年，好像突厥使臣要来长安。”

        突厥虽说长年徘徊在大燕北部，可已经近九年没南犯，而今大燕国力愈发强盛，他们更不敢在边境乱来，这些年时常派遣使者到长安来拜会赵瞻云。两国数年珠联璧合，文靖驰也没太放在心上，只随口问了一句，“何时来？”

        张怀义应声道：“说是元日来，想见见长安的繁华风采。”

        “元日来？”文靖驰忽而抬眼。元日来拜那是属国来贺，往深了讲就是来朝拜大燕，这可就不是小事了，他又追问：“是突厥哪个部族的使臣？”

        张怀义自然也知道，他压低了声音道：“是回鹘部的首领拔也。”

        文靖驰神色有些微妙了起来，“拔也？”

        见他神色，张怀义有些紧张，“有什么不妥么？”

        文靖驰道：“拔也此人，别说是在回鹘，便是在突厥那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据说年少时候就死了老子，娶了养娘可敦。二十岁就完成了突厥北的一统。你说突厥那头来人若是仆骨部或是骨利干部，我还有些信，怎么偏生就是拔也？”

        他要亲自来长安，文靖驰心里是有些忌惮的，这样的人，在元日来大燕，不是朝拜就是宣战。

        他沉思一阵，正要抬手招殿前的锦衣卫，便瞄见韩隐急匆匆从殿外溜进了楼中，张望一阵，似是在找什么人。

        今日在花萼楼当值的锦衣卫都提前知晓今日大臣的座位，若是韩隐要找他，不会这般大费周章，更不会如此急切。文靖驰瞧他神色便知晓，怕是李乘御那边出什么事了。

        韩隐在楼中瞧了一阵，似是没寻着，脸上神色十分急切，疾步奔到文靖驰面前，低声道：“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公子不见了！”

        -

        文靖驰走后，韩隐驾车带李乘御从东侧门进了北苑。方将车马停下，与老马夫聊了一阵，便觉身后有异动。猛然回首，发现三根暗镖正冲着自己飞来。绣春刀出鞘，一刀格开，三道锒铛脆响后，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檐角滑远。

        朦胧灯火中，韩隐隐约看清了那人的衣服，那是一身内侍省的锦服，应该是今日在花萼楼服侍的宫人。

        难道是有人想潜入御前行刺？

        他心里掂量不出来人深浅，又惦记着李乘御，跟了两步便没敢再追，心想等会儿得将此事告知萧淇，叫锦衣卫在御前得当心着些。

        他一面思量一面往回走，到车马前等着李乘御下车。不想足足侯了四五个弹指，车中也没甚动静，他有些奇怪，偏头叫了声“公子”，竟发现里头没人应。

        韩隐心中“咯噔”一声。

        猛地一掀帘子，发现车厢中空落路一片，李乘御已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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