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阴谋
“人不见了？”文靖驰面色平静好似一潭死水，瞧不出深浅，可就是这样，他身上骤然迸出的杀伐之气还是将韩隐吓得心惊胆跳。
他不敢抬头看文靖驰，只是磕绊着答道：“人不见了，我四下都找过了，没找到。”
文靖驰续问：“四下的锦衣卫都问过了？”
韩隐越来越害怕，答的声音也愈小了，“马棚那处没锦衣卫盯梢，除了那处，其余地方盯梢的哥哥们都问过了，都说没瞧见公子。”
文靖驰不置一言，唇线却渐渐抿紧。
“主子，此处是花萼楼，有这样多锦衣卫禁军把守，大概不会出什么岔子，公子指不定是……”
“荒唐，若是当真锦衣卫巡查严丝合缝，李乘御是怎么悄无声息不见的？你知不知晓？他今日来北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东厂、外戚、宗亲，甚至是皇上，有多少人想叫他死的？”文靖驰指尖轻扣着面前案台，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低沉：“花萼楼这般大，其中能藏人的地方不计其数，若是找不到李乘御的人，他便算是在我手中出了事。他死在我手中，我便是大燕的罪人。”
韩隐年纪浅，在锦衣卫中最小，是哥哥们宠着长大的，也就少见文靖驰对他动真怒，只听萧淇说过文靖驰少年时是如何雷厉风行。
当年统率朵颜三卫的文靖驰，是阎王见了也要让三分的杀神。只是这杀神被大燕朝堂渐渐磨去了凶意，一身戾骨都严严实实地藏在了光风霁月底下。文靖驰也学会披上一层浮浪皮囊，见人就卖三分笑。
今日他差事办砸了，叫文靖驰动了肝火，便吓得抱拳要跪，“请主子责罚。”
文靖驰伸手抬住他的胳膊，压下怒火，淡声道：“不必跪了，今日锦衣卫来了多少人？”
韩隐低着头答：“殿前守备十四人，殿外带上盯梢共一百六十人。”
“好。”文靖驰起身，道：“你留在殿中当值，我带着萧淇出去找人。”
-
此时北苑太华池上听雨亭上，身着藏青官服的青年抓着一把白玉折扇靠在亭栏杆。他身量欣长，指尖玉白，正侧着脸往亭外张望。光影朦胧间，那张俊秀的脸上男生女相，眉梢细长入鬓，眼底一派水描的温软。
那正是大理寺少卿林涸。
“你今夜来的太迟了。”林涸忽而回首，看向身边的人，眯起眼笑了一声。
“人盯得紧，没法来，”李乘御揭下了头上的斗篷，露出脸来，“得亏我先安排了人接应才顺利来见你。”
林涸见他便皱眉，伸手想要抓李乘御的手腕，“啧，怎么半年不见，你就瘦成这样了？”
李乘御没答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抬手，将斗篷搁置在一边。
林涸抓了个空，指尖在空中微微地蜷了蜷，随即又笑道：“是不是文靖驰不给饭吃啊？不给饭吃你来东宫啊，管饱。而且太子殿下那么欣赏你，若是以后你不回南唐了，不如也在大燕混个一官半职，叫文靖驰做你榻上玩物如何？”
李乘御不知可否，只是垂眼问：“你今天就是为了找我说这个？若是没别的要说，我便走了。”
“自然不是。”林涸仍旧笑嘻嘻的，眼中却动了杀机，“今天寻你，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将那封我差人送到太后宫中的信截下来？”
李乘御抬眸瞄了他一眼，随即笑了起来。
“笑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刺杀当朝首辅是什么罪过？若是不将此事栽赃到太后头上，来日锦衣卫查到我头上，东窗事发，你与我一个也逃不掉？”林涸有些恼怒，说话间，自听雨亭上便翻下了几个手持利刃的黑衣客。
这是等着在杀李乘御。
他迎着四下的刀刃，桃花眼中闪过戏谑，淡声道：“我敢做，自然也是知道的。”
当夜刺杀文靖驰的事情是李乘御与林涸一手策划的。
至于为什么要杀文靖驰，得从他变的法开始讲。
文靖驰在大燕变法的条款虽多，但是在李乘御这里概括起来就两点：第一，回收兵权，第二，下放田地，第三，重开科举。
他这两年为了减少藩镇割据的可能，先做的事情是削藩，将大燕各部的兵权尽数收归中央，保证皇上手中的虎符有调令四方兵马的权力，紧接着就是丈田。
百姓无田可种，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中原长年战乱，大局初定，大燕三防突厥又三征南唐，民生实在疲敝，其二便是南唐宗亲外戚在战乱中借着滔天的权势侵占百姓良田，农户成了佃户，一年收到的粮食有九成都给了贵族。
百姓交不起税，国家缺钱缺粮。
大燕太穷了。
在李乘御看来这两个问题就是一个问题，良田都在宗亲手中，只要解决了宗亲权势过大的问题，侵占百姓田产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而在这件事上，文靖驰处理的很小心也很合理。
因为北燕四方都是节度使，是李姓的宗亲。他从前也掌管一方节钺，但是他身先士卒，将文氏握了十几年的朵颜三卫拆开编入了四境守备军。他让文官看到了诚意。紧接着，又借机将四境守备军整合重编，调了一批精锐编入禁军，受殿前司管控，虎符交在皇上手里。
如此大大削弱了四境兵力，藩镇割据之患随之解开，丈田的事情就好说了。他放给百姓的田都是从宗亲那里挪回来的。唇亡齿寒，边境宗亲被整治过后，剩下的便是这些在京都居的皇亲国戚了。姜氏与林氏首当其冲。而如今林家衰微，在朝中不比姜氏荣华，本就摇摇欲坠，根本禁不起文靖驰这样折腾，林涸便兵行险招，想出来个刺杀文靖驰的法子。
李乘御只负责在其中策应，告诉文靖驰究竟住醉东风哪间房。
“你还说刺杀的事情你敢做？当夜你是杀文靖驰还是救文靖驰？”四下亮了刀，林涸也就收起了笑，凉飕飕地盯住了李乘御，像是在夜里窥视猎物的狐，“当夜明明是你我布下刺杀文靖驰的局，为何最后出现在他房中的人是你？”
李乘御面不改色：“这你就得问姜统了，他为何当日在朝会上提起了万寿节一事。”
林涸闻言一愣。
“你仔细想想。”李乘御一字一顿地问：“文靖驰当夜没及时回平康坊是不是因为万寿节？”
林涸灵光一闪。
确实，当夜文靖驰没及时回平康坊，是因为白日里姜统在朝上提了一句，赵瞻云过万寿节的事情，还谏言要太子来主持办理。
此事其实还早。
赵瞻云是正月二十四的生辰，虽说万寿节早些准备合情合理，可此时提确实为之过早了，怎么想都不合时宜。而且，姜统那般的人，本就不属于溜须拍马之流，本职又不是礼部负责相应事宜的官员，往年里就从未提过万寿节，今年怎么忽然关心上了？
姜统一提，皇上自然当日便将事情定下了，还作主叫从未办过此事的太子来办。太子为了向文靖驰讨教万寿节之事，才将文靖驰与一众内阁大臣留在了延英殿。
太巧了。
好像是刻意为了留住文靖驰一样。
李乘御抬眼看向他，不紧不慢道：“这下想明白了么？”
看着林涸的神色，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个良善无害的笑，“你的破绽太多了，你以为你手底下庄子里养的都是些亡命天涯的死士，可是你知道，那些死士都是姜统刻意安排到你跟前来的吗？他们本来从哪儿来的，你查清楚了么？”
林涸皱起眉，不由自主地道：“我手下查到的是关西的悍匪，匪窝被端了，就南下逃命，原本是要一直往南洋去的，他们……”
“可是黄册这种东西是能伪造的。”
林涸忽而额上涌出冷汗来，拳头渐渐攥紧了。
李乘御有时候很享受这种猫抓耗子的感觉，“锦衣卫中有多少姜统的人，又有多少能碰黄册，你摸清楚了么？”
他不清楚。
“你是聪明人，姜统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提出万寿节的事情，你应该也能明白，我拿上我一个暗桩，给文靖驰抵命，也是保了你一命，信不信，当日若是你我得手，这京都中便会沸沸扬扬地传出，大理寺少卿雇凶杀当朝首辅一事，而我，会悄无声息死在诏狱里。”
李乘御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扇子，捏在指尖把玩：“我李乘御的命不值钱，可你林涸的名呢？连着林氏的你，可是太金贵了。”
https://www.biqivge.cc/book/67795668/2532216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