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劝酒
满座朝臣停了窃窃私语，皆好奇地向门口瞧。
花萼楼今夜灯火通明，楼外却是如渊黑沉，只有些许楼上的灯烛能影影绰绰地照出门外的瘦削身形来。如此更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引得人越想上前扯下薄纱，一看究竟。
赵瞻云对来福道：“传李乘御进殿。”
来福便对下面的传话的小内侍吩咐下去。
层层地传召叫到门口，外头的人，行了一道拜贺礼，才缓步走进来。
众人沉默着看去，只见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人在侍女的带领下行到了赵瞻云跟前。他眉目在灯火下愈发温柔，含了水一般的桃花眼中尽是缱绻，自面相上瞧着便比赵瞻云软了一大截，气度便更不像是个皇帝了。
“他他他，他是李乘御？”方才听雨亭烛火昏暗，赵允嘉没瞧清楚人，此时在花萼楼的万盏灯火下看，这才有些看呆了，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喃喃道：“皇兄，他也太漂亮了，这还是个男人么？”
赵允让匆匆瞥了一眼李乘御便挪开了目光，拽着他的袖子叫他闭嘴，“你在御前休得胡言，若是被淮安候听见了可不得了。”
赵允嘉自小便是个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性子，他“嘁”了一声，“听见便听见了，皇叔难不成还能摘了我的舌头啊？美人不让远观近玩，那不是暴殄天物么？”
“你瞧那李乘御，只是个美人么？他也是个禁脔啊。”赵允让皱着眉，仔细打量着四下朝臣的神色，最终在赵允嘉耳边叹息一声，道：“这样的人，能不看就不看吧。”
李乘御身体不好，走这样长的一段路委实有些勉强。可他今日不是在西南行宫，他在大燕，群狼环伺，今日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是被人扒光了看伤，连弱点都一览无余。
可是李乘御在这样凶险的地方挺直了腰杆。他怕与不怕，都抬着头先冲赵瞻云作了一揖，那是少年人平辈之间行的礼，却不是跪皇帝的大礼。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西南虽没建制，李乘御也没称帝，更没人管他叫陛下，连“愍帝”的封号都是民间百姓怜悯他，私下里给他取的。可在这里坐着的人却都知道，他就是西南的土皇帝，不论他在何方，只要振臂一呼，南唐叛军就会因着他身上流着的血而肝脑涂地。
西南三道一日不归大燕，李乘御便有底气不拜赵瞻云。
赵瞻云在座上也回了他一礼，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燕扫榻以待，还请贵客上座。”
“多谢陛下。”
李乘御行过礼后，被婢女引着上了座。
与此同时，赵瞻云已与殿中的诸位大臣喝起酒聊起天来，时不时也要提到在一旁赔笑的赵允嘉。
今日说是家宴，其实也是宴请了诸多朝臣，为防他讲话出错，赵允嘉便托了内侍省安排此事的福来，叫赵允让的座与自己挨得近些，每逢有人敬酒说话，也方便皇兄支招。
他既求到东宫去了，赵允让自然也应允下来。一场宴席时时都在一旁提点，两人吃起饭来不也比私宴时候放松。
相比下来，本该在这场生辰宴中最格格不入的李乘御，反而清闲。毕竟挨着皇座，他后头坐着的宗亲也都是年过半百的老狐狸，平日里不是喜欢打哑谜就是不说话。除了身边挨着的赵瞻云时不时同李乘御说两句话，根本没人能近的了他的身。
赵允嘉与他隔得也近，每次一抬头就能看见人。
他发现李乘御乃是个端坐云端上的美人，远观就想靠近了□□，真走近那里又不敢亵玩，容貌生得惊艳，也耐看，愈看愈觉得赏心悦目，虽说脸上不见笑，可总是勾着人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就比常人要多情些。
赵允嘉看的抓心挠肺，骤然起身，端着杯盏冲着李乘御道了一句：“大燕这些年，许久未见远来客，今日我过生辰，应该敬南唐来的贵人一杯。李……公子，今日同喜啊。”
“贵人不敢当，若是齐王殿下不嫌我是乡野中来的粗鄙之人，唤我一声阿御也是行的。”李乘御端起酒杯，不紧不慢地起了身，向他迎了迎，温声笑道：“只是我自幼多病，今岁又犯了旧疾，故今日出门之时，侯爷嘱托我不要饮酒，此杯，万望海涵。”
“侯爷不让饮酒便不饮？”听见这话，赵瞻云笑了起来，掂着酒杯看向文靖驰，“十七，怎么人要喝酒你也管，今日李乘御不喝寿星的酒，不就是不给咱们大燕面子么？这事儿，你不得想个法子？”
“想个法子？”文靖驰被唤，端着酒起了身，“想什么法子？皇上今日点我起来，不就是要我给人挡酒么？今儿是私宴，我也就不兴繁文缛节那一套了，皇上便说，今日要我饮几个数？”
“好！”赵瞻云爱酒，从前当亲王的时候也是个嗜酒无度的混子，可惜还没喝够本，就被拴在了龙椅上，平日里得将面上的四平八稳给端牢了。今日说是私宴，他也懒得再装，直接拍了怕身边的龙椅，道：“不愧是朵颜三卫中出来的汉子，来！近些来！今日朕不说完，你就得陪着喝，咱们喝尽兴了才能回府！”
文靖驰倒没敢坐上龙椅，叫内侍往李乘御身边加了张椅子，受了赵允嘉敬上来的那杯酒，也凑活着陪皇上喝起来了。李乘御仍旧一言不发，只是坐在一旁吃着菜，几筷子下去，荤腥一样没动，吃的尽是些清淡小菜。
酒过三巡，宴上气氛也热闹了起来，赵瞻云喝得多，强拉着李乘御又连饮了几杯，才忽而想起什么来了，垂首同文靖驰道：“行渊这几日在京郊猎场玩儿的还尽兴么？”
文靖驰往后一靠，醉了一般扬声回道：“回皇上的话，臣高兴，打猎好玩儿啊，比呆在延英殿中可有意思多了。”
“你啊就是个纨绔。”赵瞻云也喝的差不多了，此刻终于撂了杯，搓搓手，又甚为满意地道：“哎呀，高兴就好啊。依朕看，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跟侯爷这样，意气风发，没事就马出京都，会挽雕弓如满月，亲射虎，逐斑龙，朕与诸公，也能跟着享享口福啊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文靖驰喝了不少，眼神也有些发懵，他跟着赵瞻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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