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焦灼无解的冷战

办公室里，手机上正播放一段视频，画面上一辆车子发动开走了，两个女人正在争论些什么——与其说是争论，不如说是其中那年轻的女生在单方面发火。
  “小苓她那么幸福，她就应该永远地幸福下去！你是一个妈妈，为什么不想想你的女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
  柳沈希阴沉着脸，额头处青筋突兀。沈瑶的话掷地有声，不卑不亢的字字句句，就像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噌地一下跃进他的心里，几乎是刹那间，已成燎原之势——强行熄灭的火只是看上去没了火苗，但实际上依然在暗地里燃烧着……
  晚餐时间。
  饭菜早已准备妥当，但餐桌前只有陆蓁苓在吃饭，小女孩专心致志，吃得很香。
  书房里安静得出奇，柳沈希坐在办公桌前忙着，一会儿视频会议，一会儿忙着整理文件资料，一会儿则又要打电话。这些工作以往都是在公司里完成的，可今天他偏偏就要在家里做，一件又一件。可越忙心越乱，越忙越焦灼，忙到最后，他都不知道究竟是在为难别人，还是在煎熬他自己。
  陆之缘安静地坐在一边等待着，能像这样看着心上人工作，是一件幸福又惬意的事。
  柳沈希抬头，正与女友对视，对方那平静似潭的视线仿佛是一条猛然收紧的锁链，他自己则像是一只被戏耍的猴子般被死死地套紧了脖子，这一瞬间，一股夹杂着强烈的羞耻、愤怒、无措等复杂情绪的感觉涌上心头，无边的怒火烧红了他的脸颊。
  “怎——”陆之缘担心地看着男友，想要开口关心，可转念一想又抿紧了嘴巴。
  柳沈希注意到女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刹那间念头百转，脑海里在这仅仅数秒的功夫便又为对方找到了千万条迫不得已的理由，所有的怨与怒都在暂时化成一声轻不可闻的小小叹气：“哎……”
  陆之缘仔细观察，见男友既没在打电话，又不像是在整理文件资料，便探着头小声询问有没有事儿。
  只这一句轻飘飘的话，柳沈希发觉自己像是释然了，他微笑着摇头回答：“没什么。都是工作上的事。”顿了一下，又道，“我还要再忙一会儿，你先去吃饭吧。”
  陆之缘点点头，起身便要出去，可脚还没抬起呢，又被叫住。
  “之缘，你……”柳沈希眉头紧皱，神色凝重，可话到嘴边又止住，盯着看了半天才又意味不明地问了句，“最近……发生什么了吗？”
  “最近——”陆之缘本能地想把林大俊告白她的事情说出来，可看着男友满脸疲倦的模样，终还是不不忍心再给他徒添烦恼，便摇头回答说，“没、没什么事。”
  听到女友开口似要坦白些什么，柳沈希的脖颈登时挺得笔直，双眸瞬不瞬地盯着手下文件方向某个不确定的点，可下一秒当对方话锋一转什么都不肯说时，那原本透着无数期待的眼神刹那间就黯淡了下来，他整个人定住了似的愣在那里两三秒钟的样子，最后强撑起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快去吃饭吧，我等会儿就来。”
  陆之缘轻声答应着，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去，一直到门口，她一步三回头偷偷看了男友好几回，最后很不放心地回到了餐厅。
  “夫人，先生还在忙吗？”赵莲一边关心着，一边又忙着为女主人准备好餐具食物。
  “今天的工作好像特别多。”陆之缘一边就坐，一边略带几分抱怨地回答着，随后就吃起饭来。
  柳沈希吃完晚餐时，已经是过了八点。因此，一家三口头一次不是因为下雨而没出去散步。
  晚上十一点钟，陆之缘的卧室里，灯依然亮着，她扭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女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出了卧室。
  关门时发出的咔嚓一声响动，灯光亮起，扫走了走廊里那一片漆黑，却也同时熄灭了隔壁卧室光。
  陆之缘愣了愣，眼底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她无措地望着那也许是刻意针对自己的紧紧关闭的门，心里像是捅了马蜂窝般被千百种想法一齐围攻着。良久，当落寞爬上眉头嘴角，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翌日早上。
  一夜无眠的陆之缘起了个大早，想趁着女儿还没醒，找男友说会儿话。她胡思乱想了一夜，还是觉得应该开诚布公最好。
  餐桌前，赵莲在收拾餐具，抬眼见着女主人，忙上去问声早上好，又问了句想要吃什么，得到回答后，便又去厨房忙活了。
  不一会儿，陆之缘便吃上了早饭，可明明是往常最爱吃的饭菜，此刻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
  从昨天晚餐故意晚去吃饭，躲掉快要养成习惯的饭后散步，到晚上不说晚安，再到早上起得老早，躲掉了早上面对面的机会，这若不是刻意为之又是什么？
  “为什么？”陆之缘心思早就飞远，向着一个人飞去了，她想要问清楚，亲口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悄悄观察着一脸愁容的女主人，赵莲觉察到一丝不对劲，仔细回想来，男主人似乎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大概是吵架了吧？她如是猜想着，可思绪一转，怎么也想不出人家情侣俩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吵的架了。

  陆之缘吃一口饭停上半分钟，才想起来吃下一口，磨磨蹭蹭地吃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吃完。
  “夫人，时间差不多了。”朱智东不知何时来到屋内。
  “嗯？什么？”陆之缘一脸迷茫。
  “差不多到上学时间了。”朱智东回答。
  “啊！”陆之缘猛然回魂，噌地起身，慌里慌张地往楼上奔去，她竟然忘记了女儿还没起床呢……
  陆蓁苓迟了十分钟才到学校，早餐都是在去学校的路上吃完的。
  陆之缘目送着女儿进了教学楼，终于得以松弛下慌忙到现在的身体，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
  坐上车，一路无言，回到了家里。
  晚上九点钟。
  这么晚了，陆之缘都没见到柳沈希他人，甚至连对方的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接到，她禁不住地有些气恼。
  陆之缘不知道的是，赵莲正为难不已地在自己房间里来回踱步。
  “现在说……还是等夫人来问？”赵莲发愁地盯着手机上的信息，她比别人都知道陆之缘这一整天是怎样地失魂落魄，想来肯定是跟柳沈希吵架了。实在没办法，她便打电话给朱智东，问问他该怎么办才好。
  电话通得极快，朱智东的语气有几分焦急：“怎么了吗，没什么事儿吧？”
  赵莲抿嘴笑了笑，忙安抚几句，便转到正题上来，讲述完看到的实际情况，又说了说她自己推测，就问朱智东该怎么办。
  “告诉夫人吧。有问题就早点解决，一直拖着只会让问题越来越严重。”
  听到这话，赵莲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愧的神色，像个听话的小孩子般点头回答：“好，都听你的。”
  挂了电话后，赵莲来到客厅里，看到正心不在焉地陪陆蓁苓玩的陆之缘，走过去陪在一起玩了会儿，当陆蓁苓被路过的猫咪佳佳吸引住的时候，她抓住机会跟陆之缘说明了情况，并趁机询问俩人到底是不是在冷战。
  “没有。”  陆之缘态度十分坚决，语气万分迷茫地说，“我也不知道倒地是怎么回事，也许……也许他真只是工作忙而已吧。”
  赵莲凝眉沉思，她知道柳沈希根本就没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工作，今晚不回家只是在跟朋友喝酒而已，而且还是他主动打电话邀请的别人，据朱智东所说东家打了好三通电话才邀出一个有空的朋友。“要说吗？”她暗自纠结着，终究还是不忍心揭露这个残酷的事实。
  陆之缘叹息道：“他好像在故意躲着我。”
  赵莲趁机询问：“有什么头绪吗？”
  “也没什么。”
  “东家是从什么时候不对劲的？”
  “昨天晚上。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
  “昨天晚上你们在书房吵架了吗？”
  陆之缘摇摇头，回答：“我们甚至都没说上几句话，他一个劲儿地忙着工作。”
  赵莲纳了半天闷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不得不认同道：“说不定，真是工作上出问题了。”
  “那应该很严重吧。”陆之缘想到男友独自忍耐这一切，真是心疼不已，凄然欲泣。
  “说不定真是这样。”
  “他真傻，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东家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我知道，他是怕我担心。”
  “是啊，他肯定是怕你担心他，有责任心的男人都这样。”
  “我明白他的心思。”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在她们的对话中，柳沈希成了一个马上就要宣布破产的可怜人。
  “我不会弃他而去的，我会一直陪着他。”陆之缘信誓旦旦地说着，双眸坚定。
  “你们同心协力，总会度过难关。”赵莲一脸感动，热泪盈眶。
  凌晨一点多了，柳沈希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此时屋内一片寂静，冷清得像是没人在住一样。
  他仰头望向着二楼方向，蹙眉注视良久，抬脚径直走向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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