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宣家
永元元年冬,腊月初十。
谢昭华穿了身素白镂金丝牡丹花纹蜀锦衣,挽着祥云髻,髻上别了素色珠花和一支白玉嵌珠藤花簪,素雅不失华贵。
国丧当前,谢昭华这身打扮很是得体。
谢昭华屏退了丫鬟,坐在书案前,看着万宝阁递来的消息。
万宝阁是林如芝给谢昭华准备的陪嫁铺子,里头卖的花钿珠翠动辄百金,供京都贵族大家的夫人小姐买卖珠宝。
万宝阁地段繁华,收利颇丰,林如芝心疼女儿,自是留给谢昭华做陪嫁。
谢昭华自做了那梦之后,渐渐担忧起大齐的情势。
她怕梁悯像梦里那样被叛军夺去性命,怕谢家满门惨死,也怕自己穿心而亡。
她想找出背叛大齐之人。
起初,她不知那将军是叛臣,以为他是赵国的大臣。
后来,次数多了,她虽看不清那将军的脸,却能看出,他盔甲上是齐国的徽记,而他手底下的士兵,是赵国的徽记。
她不知道那是赵国的徽记,但是在梦中她能看见,叛军所到之处,竖起了“赵”字的徽旗。
所以,攻打齐国的,是赵国。
她这才确定,那人是齐国的大臣。
她想找出那叛国通敌之人。
可她不过一女子,不得抛头露面,只能通过一些铺子,收集各处的消息。
万宝阁地段繁华,她以想学管账的名义,从林如芝手里要了过来。
她付万宝阁的伙计双倍月钱,命伙计私底下替她打探消息。
同时,她让万宝阁的掌柜招募些身手好的,养在万宝阁,随时替她跑腿。
这两年下来,谢昭华对朝中形势有了大致轮廓。
先帝手腕狠硬,锐意图治,几十年的统治下来,在朝为官的大都是德才兼备的臣子。
大皇子梁瑾庸懦,二皇子梁恒跋扈,六皇子梁景淡泊无争,三皇子梁悯正位东宫,众望所归。
是以,朝中党派之争甚微,大都是梁悯的拥护者。
谢昭华发觉先帝果然英明,留下的臣子无一是等闲之辈,万宝阁的伙计将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盯了一遍,竟未发现官员出格之处。
正值瓶颈之际,谢昭华在太后殿里遇见了宣祈,继而做了那个梦,真真切切的瞧了清楚,那将军正是宣祈。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自梦见宣祈后,谢昭华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宣王府,万宝阁的伙计自然而然的盯上了宣祈。
谢昭华低头,细细看着万宝阁递来的消息。
腊月初五
寅时起身,卯时上朝,辰时去刑部上值,午时刑部用膳,酉时下值,归府,阅案宗至亥时方睡。
腊月初六
寅时起身,卯时上朝,辰时去刑部上值,午时刑部用膳,随后去城东巷查案,侍卫杨嘉,员外郎姜净,刑部下属同行之,戌时方下值,后归府,阅案宗至亥时方睡。
腊月初八
寅时起身,卯时上朝,辰时去刑部上值,后携案宗至大理寺封档,午时大理寺用膳,后至城东巷复查初六日案,侍卫杨嘉,刑部下属同行之,酉时下值后,至宁王府寻宁王饮酒。
……
谢昭华端坐案前,提笔犹豫再三,未落一字。
宣祈当真是克己奉公,成日不是查案就是在看卷宗,难怪年纪轻轻便任了侍郎一职。
谢昭华起身,踱步至四角莲纹铜炉旁,将万宝阁递进来的信投到炉子里,看着信纸引起火焰化为灰烬后,喃喃自语:
“宣家异性封王,家世显赫,富贵至极,何至动了叛国的念头?难道是,宣王雄心勃勃,不甘屈居为臣,欲取皇族梁氏而代之?可宣王若想登基称帝,选择勾结赵国这条路,稍有不慎举族覆灭,岂不险哉?”
“宣王年轻时随先帝征战四方,替先帝挡毒箭险些命丧燕国,此等忠心耿耿之辈,竟也被皇权遮了双眼?”
“若宣王无此心,宣祈又是授何人之意?宣祈年纪轻轻,尚未弱冠,入朝为官不过三载,根基尚浅,入的又是刑部,手里没有兵权,若我是赵国,定不会选宣祈做为棋子。”
“宣家当真是错综复杂,若能进宣家细细查探一番,那便再好不过。”
可宣王府非等闲之辈可随意进入,即便长公主邀她和母亲去王府,她也得处处拘束着。
虽是异性封王,到底是超品公爵。
若是能随意出入王府,有些事查探起来就得心应手多了。
她到底只是太傅之女,没法儿成日出入王府。
自做了那梦后,谢昭华每日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她怕大齐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江山拱手让做他人。
她生怕哪一天谢家被人抄了,再也见不到父母兄长。
她也怕,在姑娘家如花似玉的年纪,死在荒凉的漠北之地。
这两年,她的志向依旧是富贵安乐,只是从她一人的,变为大齐皇族和谢家满门的。
她下了决心要寻出大齐叛臣,护大齐,护谢府满门安乐。
谢昭华踱步,走到妆奁前坐下,透过铜镜,看着镜中眉目如画的姑娘。
这两年,她模样渐渐长开了些,夫人们都说她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也不知,宣王府世子妃的位置,她坐不坐得。
是了,万宝阁这几日对宣王府无所进展,是以,她动了这样的心思。
梁悯娶亲,她在灵昭寺大病一场回府后,她暗暗告诫自己,京都好儿郎多得是,凭她的家世性情,寻一门显贵亲事不是难事,不必死缠着梁悯不放。
可等到母亲真正替她挑起夫婿时,她却抵触不已,满脑子都是入宫伴读那几年,梁悯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爱护。
“等昭华提亲,孤就去谢府提亲好不好?”
“那昭华等太子哥哥来娶我。”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情窦初开,寄情一生。
谢昭华发觉,她忘不了她的太子哥哥。
别看谢昭华性子柔和恭顺,底子里偏偏是最心高气傲的,在太后和母亲面前,怎么都不肯认对梁悯旧情难忘。
她甚至想,一辈子都不嫁人,侍奉父母身侧以尽孝道,总好过嫁给除梁悯之外的郎君。
大齐最尊贵俊朗帝王珠玉在前,谢昭华难再动心。
侍奉父母身侧,总好过青灯古佛相伴。
不能嫁得梁悯,再好的郎君,于她而言,总归是意兴阑珊。
幻梦缠身,旧情难忘。
不如嫁入王府,搜罗证据,揪出叛臣,以除后顾之忧。
宣家落罪后,她自会和离,届时母亲不会再逼着她挑郎君,她亦能如愿,一辈子待在谢府。
思及此,谢昭华提笔蘸墨,写下宣祈名讳后,在旁附了句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墨迹干后,谢昭华拿白玉镇尺一压,摆在书案上显眼的位置。
谢昭华动了宣祈的心思,她不能自己开口,只得由母亲发现。
不出一日,她屋里的婢女便会告诉母亲,她书案上写了宣祈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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