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虽然看得出是她,可是脸上蒙着一层珠光的纱巾,全身也是金光闪闪,像一块被老师傅雕刻过的美玉,晶莹剔透,不露一丝瑕疵和往事。
她被安排进内屋,等着吉时大婚的喜宴。
我小声在姐姐耳边问,“是不是后悔来京城了?”
姐姐干巴巴笑了两声说,“这就怕了?那我干脆带青林去和尚庙过日子去了。”
我故意玩笑说,“那么多男人,估计姐夫要担心了。”
姐姐伸手过来狠狠在我腰上掐了起来,疼得我直哆嗦。嬉闹一阵,正看着门外的热闹,王员外居然来了,径直走到伪装成映山的紫来面前。
“映山姑娘,居然在这里见到你。”
紫来佯装生气撇过头,我旁眼看着,每次见两人打情骂俏,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之前是映山,今儿换了这个青出于蓝的徒弟。
“谁又惹你不自在了?”
“除了你还有谁呢?”紫来故意说,“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见这里四处繁华,本想着风光一场,万人空巷,结果却传来我是赌徒的谣言,这下好了,一下变成过街老鼠,丢人丢到了天子脚下。今儿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出门,还没仿效京城的姑娘蒙上纱巾,居然又碰到你这位死冤家!从此往后,你可离我远点,不然别人只当你是来讨债的呢!”
王员外说,“天地冤枉,咱们也好了这么久,你也深知我的为人,怎么会以为那故事是我的杜撰?不会是你想出的一招,编排这么一出,这会儿在我面前生气,不理我,实际是逼我就范,立刻下礼娶你进门吧?”
“哼!我逼你就范?你要纳我进府我还不答应呢!我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么倒成了我死皮赖脸了?”
想必王员外猜得出真相就在这脚下的丞相府,只得将紫来哄进怀里说,“是我死皮赖脸好吧。那些编排故事的坏人都不得好死,咱们和和气气地就好了。行吧!”
男人嘛,和浆糊的能力永远最强,几乎都是状元。
紫来懂分寸,自然知道不能给恩客黑脸看,又柔情蜜意起来。
正说着,新郎官过来迎我们上座,因为不在安排的名单之列,又碍于亲戚面子,将映山安排在主桌旁边,而我们在最外侧廊下的位置。这下紫来不答应了,她也不跟新郎官撒娇,毕竟他娘就在旁边恶狠狠地盯着我们,直接拉着王员外的手说,“你不把我白姐姐和姐夫安排好了,今晚我就剪了头发当姑子去!”
王员外吓得不轻,马上去找丞相大人,替我们都安排在主桌旁边,我背面就是新郎官他娘,几个月没见,我故意说了句,“恭喜恭喜,不过这婚姻大事真是操心,上次一别,你这都缩了一大圈。可要赖在丞相府里吃点好的,不然再缩就钻进地里当土地公了!”
她气得直跺脚,可是看着旁边都是家世显赫的官僚之人,她只能憋着劲,成了个不会说话的铁娘子。
我们坐下,看这宽阔而富丽的府邸,亮堂的灯笼又高又亮,这四方的天都映出了黎明的光泽,相比之下,青林府上就成了一座泥塑的土地庙,大雨一冲只怕就要散了。这里前后往来的仆人丫鬟,规矩体面地像是画上的人,一个模子刻出了十几个,连动作眼神也整齐划一。
一套流程的成婚之礼,紫来呆呆地看着新郎官,我不知道她此刻有没有替映山忧伤一点,还是残余些许心思在瓷面狐狸身上。姐姐一直捏着我的手,我看着那文质彬彬的新郎官,恍惚间,我只觉得他也是位善良之人,不过一转头,就在黑暗之中露出邪恶的獠牙。
礼毕,众人坐下饮酒,欢声笑语不在话下,伍姑娘坐在丞相身边体贴伺候,青林却不看去一个眼神。我记得海棠阁某个姑娘说过,越是回避越是心中惦记,也不知是否为真。
紫来端起酒杯喂王员外喝下,说,“你还不给我介绍给丞相大人,再替我说上几句好话,好替我洗刷冤屈,不然我可要去皇宫前面告御状了!”
想不到紫来比映山撒娇的本事还高出三分,王员外半老的骨头,被她又推又揉,本来就酥了一半,这些话一出来,整个人便任由紫来摆布,端着酒杯拉上前就要敬酒。
我问姐姐,“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吧?”
姐姐说,“没事,她有分寸,映山不在,就算闹他个家破人亡,也无伤大雅。”
不知在主位上折腾了多久,紫来只当丞相一边的新郎官不存在,一个劲地拉着丞相喝酒,喝着喝着那小拳头就在丞相怀里揉搓。
新郎官看着紫来,眼睛里不知是相思还是困惑,却始终被新娘死死地盯着,姐姐拉着我说,“走,咱们也敬酒去。”
说着就提杯子到新娘面前说,“丞相夫人,今日大喜呀!”
本来那新娘看到我们上前,脸色就黑了三分,这下连剩余七分也黑得彻底,她也毫不客气地说,“听说巫山巷的姑娘们都是熬夜的功夫,见不得天日,眼神不好也可以理解。但是我母亲正坐在父亲身边,姑娘也能误会,那只能说贫苦人家的孩子,没读过书,未识过教养,就卖去烟花巷伺候男人,所以连礼数也都不通了。”
姐姐说,“京城的礼数我怎么不懂呢?都说伺候的人多,所以见丞相左右两位,一位我知道,是西子楼的姑娘伺候喝酒,另一位年老色衰,我只当是位伺候夹菜的老嬷嬷了。都说京城有永葆青春的良方,官宦人家都有,如果我把她认作丞相夫人,才是不懂礼数呢!”
紫来本在一旁喝酒,听到这里的话,过来也替姐姐浇一桶油,“哟,我刚看着新娘的嘴就觉得精致小巧,嘬起来像个捏起的小笼包,刚一开口让我想到了,这嘴长得和那鸡屁股一模一样,难怪表哥要娶你。”说着拉着新娘的手,假装亲你,“你不知道,表哥从小最爱吃的就是鸡屁股了!他可要喜欢死你了!”
我和姐姐听到这阵冷枪,笑得揉在一起,新娘即使学富五车,肯定也说不过巫山巷的嘴,只能认输躲开,紫来不依不饶,跟着她去假热闹了。
王员外看紫来走了,突然过来敬酒,在姐姐面前问,“映山这是怎么了?我看她不似平日里的样子。”
姐姐问,“这怎么说?”
王员外说,“映山不高兴的时候,虽然笑脸相迎,可是所有的话都不过脑子,在她眼中飘来就走,你说去河上泛舟,她却拿个酒杯唱起歌来,你顺着夸她歌好听,她又抱怨你没带来新鲜的胭脂,总之句句欢笑,但都牛头不对马嘴。好像她的怒嗔抱怨,都是借你的话,去说另一个人。”
我问,“那今儿不一样吗?”
“不一样。”王员外说,“今儿眼神不对,语气不对,连闷着一肚子气接的话也不对了。”
姐姐应付他说,“她遭受这么大劫难,怎么还能和以前一样?”
王员外笑着说,“也是。日后我多去海棠阁照顾她好了。”
说完又有别的客人拉他去喝酒。姐姐眼睛突然红了起来,我问,“怎么了姐姐?”
“连一个客人都看得出她不是映山,偏偏那个负心汉浑然不知。”
青林在宾客中看到几个京城的诗酒朋友,便离桌前往叙旧,我看那伍姑娘已经不在丞相身边,倒是紫来这会儿清静了,要为宾客献上一段歌舞。于是宾客们有的坐下,有的嘘声静候,有的人咬牙切齿又担心她再出一套幺蛾子。
只听紫来唱到,“如有人来,告知花期不在。如有人往,怎知花落无方。那日桥上一别,此去繁花似锦再无缘。我欲弃世登仙,无念人间欢颜。”
原来这黑兔精在海棠阁待久了,连映山的心事都能如泣如诉地唱出来。
顾不得忧伤,瓷面狐狸坐过来说,“白姐姐,咱们干脆一把火把这一整条街巷都给烧了吧。”
“烧了?”我第一个反应不妥,“人命关天,不敢造次。别真成了害人的妖。”
“不然都是刚刚那一出嘴皮功夫,有多大乐趣?”
姐姐说,“你现在胆子倒是大了。可是细想想,如果真放火,这火小了不过是也是戏弄一场,火大了伤及无辜不说,即便把这房屋烧去大半,不过一年时间修缮,或者另选府衙,又有什么气候呢?”
瓷面狐狸摇头说,“姐姐想得简单了,我这场大火,点遍这一两条街巷,所到之处,都烧去大半,烧尽钱粮,不伤人信命,却闹得民声载道,而且这丞相家中,必有隐藏之事,再找几个和他有纠葛交恶的同僚,一顿疏通,借着火灾,一同闹了出来,必定让他丢官弃爵!”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趣,“最好将那新娘子烧去半张脸。一定断了这负心汉下半辈子的慰藉。”
姐姐怀疑地看着他问,“这一通算计可要多少功夫,你哪来这么大把握?以前也没见你这副心思。”
瓷面狐狸说,“虽然姐姐道行比我深,但是说起这在人间的见闻,我还是比姐姐多出了几百年。”
姐姐笑着说,“这会倒是在我面前摆起了资历。”
“这可不敢。白姐姐也无需担心,我即便放了火,想必姐姐的功力,也能召唤出一场大雨给扑灭,还担心什么?而且如果失手,伤了性命,横竖折损的是我的阴鸷,姐姐还怕什么?”
这么一说,连我也觉得姐姐胆小如鼠,或者是她在担心青林。正说着,青林喝了几杯酒回来,瓷面狐狸与姐姐的对话暂且搁置,也容姐姐想下放火的主意。青林刚坐下,一个小姑娘走到他身边说,“公子,我是晚窗璧人身边的沉檀,我家姑娘有两句话,让公子挪步去外面走廊一说。”
我说,“就两句话你带过来就好了,怎么还要这么麻烦。还是你家姑娘连路都不会走了?”
姐姐重重拍了我一下,“哪有你管事的份!”然后转头对青林说,“公子去吧,我在这里就好。”
青林本来犹豫不想动,可是那小姑娘不识好歹的在旁边一动也不动,看样子这人不走她也不走了。青林站起身说,“娘子,我去去就来。”
青林刚走,姐姐怒瞪我一眼,“你不啰嗦他可能还不出去,你这么一说,我必然要推他一把!”
这人情世故,我这辈子可能都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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