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亲近
随着万寿节过,四月很快走到了尽头。
五月初,康王姜晏与王妃驾返弥州,小郡主被留在了宫里。
姜晗头一回离开父母,哭闹了好几日,尤其是见了姜照,更是哭的撕心裂肺。
但姜照心冷如铁,任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也不让人去哄,最后还是姜晗自己哭累了,冲她伸手要抱,才将小小的人儿抱进了怀里。
“这是朕给你上的第一课,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姜照捏着帕子给姜晗沾了沾眼,有些不明白这双小孩儿眼睛怎么能流出那么多眼泪,简直就像个泉眼一样。
姜晗吸着鼻子,把脑袋埋到她脖颈处,委屈地打了个哭嗝。
谢锦心软,在一旁全程看着,眼睛早都红了。
只是碍于陛下态度坚决,无人敢擅自开口求情,现在见她们姐妹亲近起来,才忍不住道:“郡主如今才多大,陛下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
姜照道:“早晚都是要哭一场的,哭够了就好了,现在听不懂的,以后自然会懂。”
谢锦觉得她是歪理,也不与其争辩,只是问:“郡主年幼,正是离不开父母的时候,陛下又何必非让人家骨肉分离?”
这话绝非她一人想问,却只她一人敢问出了口。
康王夫妇爱女如命,若非是被逼的无路可走,绝对不会抛下女儿回弥州。
陛下到底对康王做了什么,吓得他女儿都不要了,外面早有多番猜测,说姜照身为君王,毫无容人之心,心狠更胜先帝,连个小女孩儿也不放过。
熙和宫自然不会有人敢多嘴多舌,这是谢锦去了两趟宫正司,听来的风言风语。
平心而论,她一个字也不信。
若是此时尚不知阿照便是陛下,兴许她就信了,但正因她知道了陛下和阿照是同一个人,才不会再相信旁人随口编排出来的言论。
比起那些猜测,她更想自己去向姜照讨一个答案。
“朕没有逼他们骨肉分离,这是皇叔自己的选择。”姜照单手托住姜晗,另一只手拿帕子擦拭自己被泪水浸湿的脖子,偏头看向谢锦。
姜照没有说谎,这的确是康王的选择。
她只是有意培养与自己亲缘最近的姜晗做继承人,留她在宫里认认地方,顺便也仔细观察一番,看姜晗到底能否有正位东宫的可能。
她并没有强迫康王离开,也不担心他会借此机会翻身,将自己取而代之。
姜照并不是个自负的人,但做了三年皇帝,她也不是半点手段没有,假若康王真赖在宫里不走,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姜照也有本事让他翻不起任何风浪来。
是康王自己想得多,生怕自己惹人猜忌,给女儿带来灭顶之灾。
他与姜照约定,让她抚养姜晗到五岁,如果姜晗真有储君之相,他愿自请削藩,将弥州归还朝廷,回来京城做一个傀儡闲王,哪怕是被软禁起来也认了。
但若姜晗资质平平,不堪为储,那他就要把姜晗接回弥州,做回康王府里的小郡主,此生再不入京,也再不与皇室有所瓜葛。
这个约定涉及到储位,即便对方是谢锦,姜照也不可能和盘托出。
至于外面猜测不断的悠悠众口,姜照也懒得去堵,毕竟那些闲言碎语,相比她十九岁便要过继族妹立储的事情,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谢锦见她抱着孩子,动作艰难,便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帮她擦去脖子上水迹。
一边擦,一边道:“不管王爷如何作想,郡主年幼,又是人家的掌上明珠,平白留在宫里,又如何不让别人多想?”
姜照笑道:“何必把他人的想法看得太重,他们一不敢明目张胆,二不敢在朕面前多嘴,天家无私事,藏也藏不住,只是有人多费口舌罢了,朕并不放在心上。”
说到这儿,她眉头微蹙,“不过这宫里也的确该整治一二了,你下回去宫正司顺便给柳袭风传个话儿,让她自己看着办。”
谢锦正叠着帕子,闻言看向她,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陛下若是有事吩咐柳宫正,自有传达谕旨的章程,奴婢如今只是陛下的御前宫女,能与宫正司往来,全承陛下恩宠,又岂敢空口白牙,擅传圣谕?”
她言辞果断,模样认真极了。
谢锦知道,姜照对她多番庇护,完全把她笼在了帝王羽翼之下。尤其是在熙和宫,她名为宫女,享受的却是半个主子的待遇,连高盛安也对她礼遇三分。
但她不敢恃宠生骄,反而时刻保持清醒,牢记自己的身份。
或许在姜照面前,谢锦有着天然的不设防和放松,即便是知道了她是皇帝,也无法只把她当成主子,但是一旦牵扯到外人外物,谢锦还是有万分谨慎。
见她拒绝,姜照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想着回去让元祥去传个旨。
姜晗哭累了,不知什么时候在姜照怀里睡去,还是谢锦先发现,召来嬷嬷将小郡主抱走,压低了嗓音嘱咐不断。
“你挺喜欢那小丫头?”
姜照心下有些吃味,嬷嬷刚走,就悄无声息站到了谢锦身后。
谢锦被她吓了一激灵,捂着心口回头,强压下要瞪她的冲动,咬牙切齿道:“陛下怎么走路没声儿的?奴婢就一条小命,经不起您的吓唬。”
“是我的错。”姜照理亏,低头认错。
她去拉谢锦的手,后者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来,便随她去了。
姜照有些固执,方才的问题没听到回答,又问了一遍:“你很喜欢安乐那个丫头?”
谢锦道:“郡主年幼,正是该受宠的年纪,奴婢身份低微,本应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谈得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呢?”
“她才不是你的主子。”姜照又蹙起眉,颇有些不满。
谢锦面露无奈,哄她道:“是是是,只有你一个主子,她年纪尚小,暂且不算。”
殿内现在只有她们二人,谢锦就放松了许多,暂时将那些条条框框的主仆之别放下,被姜照牵手按着坐在了椅子上。
姜照自己却没坐,一手仍然牵着谢锦的手,另一手按在扶手上,凑近了看她的眼睛。
谢锦被按着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与她呼吸相闻,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俏脸,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陌生,平白多了些紧张,连面上都烧红起来。
“你松开我。”
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近,谢锦连开口说话都不敢大声,听在姜照耳里更像是低吟的气音。
姜照自然不会那么听话,甚至又凑近了一些,歪着脑袋蹭在了谢锦的颈窝,用珠钗绾起的发髻之下青丝散落,蹭得谢锦脖子发痒。
“锦娘。”她嗓音压得有些低沉,在谢锦耳边问她:“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姜照记得清楚,谢锦年长她六岁,正是她们相伴至今的年数。
大抵不会有女人会喜欢被人提起年龄,尤其是在确实年华逝去的时候。谢锦当然算不上年老,但是二十五岁,对于女子而言,已经是相夫教子的年纪,尤其是面前还有个风华正盛的人做对比,谢锦更不会觉得自己年轻了。
纵然对方是姜照,她还是有些被冒犯到。
问出去的话没有收到回应,姜照后知后觉,明白了自己的冒失之处。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赶紧找补,就差竖起手指发誓来表态了,“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美好的样子,莫说是今朝花信聘婷,正是好时节,纵是哪日白发苍颜,垂垂老矣,在我心里,依旧是举世无双,无一人能比得上你。”
姜照后退半步,让谢锦能够看清自己脸上的真诚和笃定。
谢锦却错过眼神,望向远处,不愿与她对视,也不愿看到她的懊悔。
“锦娘。”姜照又握住她另一只手,低声道:“你忘了么?前段时间出宫,旁人都将我们当成夫妻,由此可见,在他们看来,咱们俩还是挺相配的。”
谢锦终于忍不住,用眼尾睨向她,“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得了她的回应,不管态度如何,姜照心下都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道:“这可不是胡说八道,眼睛和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可没有拿银钱买通他们。”
谢锦又恼了,用力去挣脱她们交握的手,姜照恐弄疼了她,只得由她去了。
“陛下年岁越长,越发口无遮拦。”谢锦推开姜照,站起身来。
她回忆从前,姜照总是乖巧可人的模样,偶尔说些俏皮话,也只是为了逗她开心,从来没有什么要羞恼人的意思。
却不知从何时起,总爱说些不着调的话,甚至是有些油嘴滑舌的纨绔之相。
思及此,谢锦没忍住,瞪了她一眼。
姜照只以为她还是为了年龄的事在生气,便又开口求饶,“好锦娘,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便原谅我这一回吧,再没有下次了。”
她近身去,又要拉谢锦的手,这次被成功躲开了。
谢锦本着脸道:“陛下说话就说话,莫要动手动脚的,被人看到成何体统?”
姜照被她教训,也没有怨言,低眉听下了。
谢锦见她又变得乖巧模样,心里又发了软,到底也没有真的去生她的气,便玩笑道:“陛下着实是该注意点分寸,若非您是个女子,真要被当成调戏宫人的昏君了。”
话音刚落,便见姜照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我待你从来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也能谈得上调戏吗?”姜照问道。
她眼神滚烫,似是藏着烈焰,谢锦被她瞧得难挨,不知为何胸腔内竟是乱如擂鼓,忍不住别开目光,不敢再与她对视。
姜照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尖儿,没有用力,动作轻柔地揉捏了一下那块软肉,贴近到她脸颊处,耳厮鬓磨,低声道:“起码也要这样才算是调戏,你说呢?”
谢锦什么也没说,如同是受了惊扰的兔子,踉跄着退了几步,与她保持开距离。
面对她的防范,姜照反而笑了起来。
她现在不怕谢锦羞恼,也不怕谢锦与她保持距离,若是到如今,到以后,谢锦仍把她当成一个可以肆意表达亲近之意的好妹妹,那她才要以头抢地。
姜照虽然对谢锦没有霸占之意,但是恋慕之情又如何甘愿只能屈居于姐妹之名下,况且她明明就已经说过,她再也不会喊她阿姐。
见谢锦面带霞色,目光躲闪,姜照也没有将她逼得太紧。
“刚才谈到你的年纪,的确不曾有任何羞辱之意。”姜照将话题拉了回去,仿佛方才那瞬间暧昧只是错觉,瞬间便可消弭。
姜照看向谢锦,眉眼带笑,掩在宽袖之下的手掌却已握成了拳,轻描淡写道:“我只是想问你,喜欢安乐,是不是母性由然。”
顿了一下,又补充问道:“锦娘想过自己会成为母亲,拥有自己的孩子吗?”
谢锦神情还有些恍惚,但脸上的红晕已逐渐淡了下来,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不过是与人亲近一些,居然做出那么大的反应。
她冷静下来,又听见姜照问话,便把思绪拉扯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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