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湘水之谜（五）
“大罗天上，起心动念，便有美酒佳肴，美景环绕，能令男子忘忧，女子忘情。”
远远便能听见一个人绘声绘色讲述故事，虽然此人被人群水泄不通的围着，但是光听这声音如此生动，便能够料想此人脸上的神情必定眉飞色舞。
“所以凡人想那天规天条必定啊是要让神仙们断情绝爱，若是神仙有了男女之情，就触犯了天条，要被打落凡间。”
那人顿了一顿，见大家好奇心纷纷被吊了起来：“这……你们可就错啦！”
“天上的神仙们并不一定要守清规戒律，只是大多数对男欢女爱没什么兴趣而已。而天上唯一一个修了无情道而登临帝君之位的，正是如今的昊天圣君，三清天的天帝。”说书人清了清嗓子，“这位天帝历了两亿九千九百一十一劫，证得无情道，是久远劫后的第三位天帝，也是三十三重天中最俊俏的一位神君，其尊号为‘玄元’。这位玄元帝君模样是真正可人，三界六道之中，能够与这位天帝相提并论的恐怕只有魔界的青洮、冉酉两位魔君了。”
琉莲三人听了，觉得纳闷，这人竟然好似就在天界待着一般，连对天帝都如此了解，只是有一点，这位说书的曲大家说错了。
久远劫之后的第一位天帝是涅槃的圣君，琉莲的养父，第二位便是当今的天帝，玄元帝君了。
至于他所说的两位魔君，他们更是从未见过，并不知道魔界的君王能有多好看，毕竟天帝已经是琉莲所见过的最为清俊的男子（神）了。
其实魔界有三位魔君，这三位瓜分了魔界，平时虽然互不干扰，但是遇见好机会还是愿意坑一把别人，扩张自己势力的。
其中以青洮最为恶名昭彰，有很多挑衅神界然后跑路的典型事例。
冉酉则相对低调，但是据说三十三重天之中，有很多迷妹迷恋这位魔君，因为他实在俊逸无双，兼得多金风流，又有过独自一人单挑天界五名上神而未落败的战绩。迷妹们，总是崇拜强者的。
“这位天帝曾做过一件诸神认为天道不容但天道却偏偏容下了的事。如今的风□□火土二十四上神，可都是新换了一遍的，这其中有几位还是只有三万岁的年轻神官，诸位倒是为何，原本在上神位的二十四位上神全部不见了？”那人说到激动之处，围观的群众们屏气凝神，定定盯着他。
“那就跟这位玄元帝君有关了，玄元帝君还是上神时，将其他的二十三位上神……”
“快说快说！”人群催促到。
曲大家卖了个关子，过了一会儿才道：“玄元上神将他们全部杀了！”
“胡说八道！”化逸神君眉头一皱，大声呵斥。
玄元帝君本是风系上神，化逸神君作为火系上神，因为属性之故自然对天帝崇拜之至，怎能容许凡人如此亵渎天帝。
琉莲想到方才在戏台上误入幻境，她见到了还是上神时的天帝，那时的他如同浸在冰雪之中淬过数万年般，虽然其姿容倾绝，但是并无半分慈柔宽和。
即便是那样的玄元上神，如果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屠尽神界上神……
也还是非常难以想象。
且不说能够被天道认可成为上神的神仙本身具备的实力如何，一个上神如何能够将其余所有上神全部屠尽，就屠灭上神这一事本身来说，就已经违背天道了，这样一个违背天地的神之后还成为天帝，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人群听到化逸神君这一声呵斥，纷纷侧目，见是个长得还算俊俏的长眉细目的郎君，便原谅了他几分。
琉莲她们也看到了人群散开后，坐在正中的那位“曲大家”的模样，是个看着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一袭朴素的青衣，手中转着柄莹翠的紫毫笔。
这青年郎君模样长得甚好，并不似妖邪一类。
但是这样一个通晓神界之事的人真的只是个凡人吗？
他略带慵懒的坐在人群之中的样子，实在不像个普通人，其容貌其举止简直都在大大方方告诉她们，他可没那么简单。
真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这青年微微一笑，将手中那泛着莹翠光芒的笔杆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一敲，周围那围着的吃瓜人群登时便如同轻烟般散去。
“我可等了你们许久了。天界的小上神们。”青年笑着站起身来，“你们以为是追着线索来到这里，可却不知道是我故意让你们找上门来。这里看上去是桃源城，实际上却已经是我的……”
这青袍青年未及说完，一道天火便如同巨蟒般将他包绕得严严实实，化逸神君单手结印，召了火龙。
火神一系向来较为直接。
谢月与琉莲都是同年出生在天界的，在打架方面是打小形成的默契。
化逸这种既能输出又能拉仇恨的挡在前面，着实能够让她们俩有更好的发挥余地。
虽然他们都是这青衣青年口中三万多岁的小上神，但是毕竟有着得到天道认可的上神位格，三界六道之中，同时被三个上神围殴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谢月召出他的风神扇，以风助火，巨蟒般的天火瞬间便化作巨龙，将那青年困在火圈中心。
青年在熊熊燃烧的红色烈火之中显得无比单薄，但他未置可否，只轻轻拂袖，火势便消去大半，他往外迈开一步，竟是直接将自己置身于天火之中，似乎那能够焚烧妖魔的烈火在他看来无关痛痒。
“这人非同小可，看不出来路，我们要小心，不能丢了天界上神的脸面。”化逸脸色难看。
“不用慌，也许是属性的原因，比如他也是个使火的，所以不怕你。让我来。”琉莲冷静地分析，其实心中也十分没底，她从袖中取出她的法器流光琴，以琴唤水攻击，将那青年浇了个浑身透湿。
谢月立刻用风神扇扇风，那青衣青年立时打了个喷嚏……
虽然感觉他们仗着人多这样不大好，但是琉莲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她拉起谢月与化逸便逃。看起来像是打不过的样子，打不过还不逃的不是好上神，是蠢上神。
他们三人结印遁走。
身后那青年的声音传来，带了点无奈：“太年轻就是心急，方才我的话没说完，这里看上去是桃源城，其实是我在魔域之中仿造的一座‘离世城’。你们在我的地盘上，神力被压制，只有平时的十分之一，如何能是一方魔君的对手？同理，你们怎么逃也逃不出我造的这‘离世之城’……”
“魔君？！”琉莲想这次湘水干涸的事果然与魔界有关，她出生了三万年之久，从来没有与魔界打过交道，据说魔界有三位魔君，是登临魔域顶点的存在。
眼看着前方‘离世之城’忽地掀起了数十丈巨浪，阻止她们离开，她召出流光琴收走那滔天巨浪，又有四面八方的碧绿色幽火聚拢，要将他们锁在火焰之中。
谢月以风神扇扇走幽火，此刻又有罡风来吹，将三人吹散。
那罡风吹得她面颊刀割般疼，有几缕血丝流出，琉莲勉强以流光琴定住身形，落在了一片长着泛着白色荧光的银草上方，随后缓缓落定。
冷不丁的，有道声音响起：“斋宫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轻快中带有两分缱绻慵懒的意味，这声音对琉莲来说也是极为熟悉的。
她心中虽有惊讶困惑，但更多的却是喜悦，她向那人看去，果然是她所熟悉的那人。
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襄王与之前稍有不同，青年依旧俊俏而不羁，面上的三分玩世不恭更甚从前，他身着一袭紫色袍服，衣上以银仙绣着莲花，他周身的气息并不森然可怕。
但现在的他，显然并非人类。
“你入了魔道？”琉莲打量襄王，微微蹙眉。
“非也。”襄王莞尔，“原本就是。”
“你是说你本就是魔界之人，投身作了个凡人？”
“对的，斋宫殿下。就像你原本是个天界的上神，到人间做了一遭宫人。”襄王道，“所以斋宫殿下飞升之日，我想起自己原本就不该在人间，就剖出了做人修时的水元金丹，为上神的飞升保驾。”
襄王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已经忘记了身为人类时对琉莲的百般纠缠。就连最后的自戕，以水元护她度雷火劫，也只是顺带一做。
不过这也是合理的，毕竟飞升之后，人间之事就不再那么真切了。
“那现在该如何称呼你？”琉莲看着襄王。
此时，一支淬了毒的箭擦过琉莲的脸，原本这支毒箭是奔着她的心脏而去。
只是襄王迅速地拉过了她，琉莲发现襄王的力气大得惊人，她差点被他捏碎了手腕。
“青洮君，好大的火气。借你这片银珠草歇歇脚而已，明日自会有人送来一万株银珠草新苗给魔君，你这样小心眼，我什么时候亏欠过别人了？”襄王漫不经心道，慢慢放开了琉莲的手腕，但是他的视线触及琉莲手腕上被他捏出一圈的紫痕后，眸光微闪，很快就别过脸去。
来者正是那青衣郎君，原来他便是魔君之一的青洮，青洮放下那支莹翠的竹笛，此时他手中的紫毫笔已经变作一支可以发射暗箭的筒笛，青洮挑眉，以略带戏谑的口气半真半假道：“这样一个才活了三万年的女娃娃，我当然是不忍心杀的，之所以如此做，是为了给源君机会而已，谁知冉兄如此不解风情，硬是要将她手都扭断了，也没顺势把她搂进怀中好好疼爱一番。真是枉费了我一番苦心了。”
“你是魔君？”琉莲看向襄王，看那青洮魔君对襄王的态度十有八九错不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魔域之人，而且还是魔君，还一次就遇见两。
“上神满眼好奇，却丝毫不怕。我还以为你立时要叫嚷着让天帝来救你。”青衣的青洮道，“哦，对了，如今的天帝可不是你的君父了，他会不会管你死活还真难说。”
“何必天帝来救？我也是天界上神。何况，魔君所修魔道也在六道之中，天道尚能容魔道，我等天界神仙与魔界自然不是水火不容。”琉莲十分讨厌别人认为自己只是个他人的附庸之物，这也是她之前愿意下界的原因，她特别想要证明自己。
“斋宫这次来人间，是为了何事？”襄王道，“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点忙。”
“王爷，我本是湘水元君，现在湘水干涸，我的神殿也因功德香火不足而毁了，我这次下界是为了湘水的事。”
“很好，我近来没什么事，就跟你一起调查此事吧。”襄王云淡风轻道，“我给你做帮手，但你不必觉得过意不去，毕竟斋宫在人间时要对我过意不去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那你不记仇？”琉莲不由得谨慎问。
“没办法，我要养活那么多人。”襄王无奈，“湘水干涸后我的摩流城与天界、人间的商贸都断了，再这样下去，我的子民真要去人间打秋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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