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湘水之谜（四）
琉莲心下骇然，知道自己此刻已经与谢玉化逸他们不在一个空间。
那男子的手已经握紧了琉莲的手，琉莲感到诧异，对方的手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冰冷，反而带着活人的温度。
此时，琉莲才意识到自己头上盖着红纱，衣饰也已经变成大红色……
就像是……人间的嫁衣。
琉莲不知道对方身份，但是对方能够开辟一个幻境将一名上神拉入其中，其至少也应当有着上神的实力。
只是不晓得对方来路，是妖是魔，还是真神。
走着走着，周遭的黑暗陡然变成她熟悉的大罗天的景象，各种流光溢彩的宝物堆叠，天宫巍峨辉煌，二十四上神的神殿围绕着天宫矗立，仙官和仙子们在天界行走，谈笑风生。
这天界并不是现在的天界，她沿途见到的上神都不是现在在位的那些，应当是魔神劫以前的那些上神……
念及此，琉莲才忽然意识到，他们从小就知道魔神劫以天帝之女湘水元君的血祭天道得以推迟数十万年，但是自从魔神劫之后，似乎所有的上神都被更迭了，那么以前的那些上神去哪了？
她与谢月，化逸自然不会相信戏台上演的众上神逼迫湘水元君血祭的事，但是如果这是真的呢。
“源君。”一道略微熟悉清润的声音唤道。
那牵引自己的男子停下脚步，琉莲发觉自己的装扮又变了，不再是刚才黑暗中的新嫁娘，而是天界仙子的模样，而那黑衣蟒袍的男子也不见踪影，此时此刻她所跟随的男子一袭华美的白袍，上以金线绣着金龙，男子形容甚美，看起来与襄王有三分神似，只是比人间的襄王又要俊美上数分，且因着没有襄王眉眼间的玩世不恭，其容貌堪称完美。
“玄元上神。”男子点头。
琉莲便又看向唤他们停下的玄元上神，有些惊讶的发现，这玄元上神正是如今的新任天帝，墨发雪肤，冰魂雪魄，在这幻境中，他还只是名上神，且眉眼间比之做天帝时少了两份慈柔，多了三分清冷，气质极为疏冷，如同雪山寒冰，令人望而却步。
玄元上神的这番模样才让琉莲切实感受到了，他的的确确修的是无情道。
“源君不带任何仙侍，如此匆匆，想必是要去湘水上神处。”玄元上神对源君恭敬行了一礼。
源君似乎就是那位四方帝君之一的源冉帝君，这清俊至极的帝君点点头，似乎心情极好，嘴角噙起微笑。
看样子他与玄元上神的关系还不错。
在幻境之中，他们似乎都看不见她。
琉莲大着胆子，围绕着还是玄元上神的天帝细细打量了一番。
哪里都像，又觉得哪里都不像，这位玄元上神的确是个修无情道的样子，无论公的母的，哪怕碰到他衣角一下，他恐怕都会觉得是亵渎。
反正这是幻境，当事人也不会知道。
琉莲真的伸手碰了碰玄元上神的衣服，然后还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能够如此对待天帝，神生也算圆满了。
随后，她又被无形之中牵引着随着源君往前走，来到了她所熟悉的湘水神殿。
如果她料想得不错，此时此刻神殿的主人还是那位前任的湘水上神，也是君父的亲生女儿，据说在久远劫时，君父心头血洒落天池青莲之上，便孕育出了这位前任的湘水元君。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真看见那位湘水元君时，琉莲还是大为震惊，她与湘水元君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人（神）。
琉莲恍惚了一下，感觉有点儿站不稳。
只见那湘水元君拿着个冰碗，吃着冰冻桃子，这位元君的确清艳绝伦，且兼具一种人间少女的娇嗔，虽然看着有些娇气，却让人无法讨厌。
“汝青，昨晚睡的怎么样？”源君问前任湘水元君，“这冰冻的还是少吃些，听说你前天才吐过。”
“要你管。”汝青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冰冻桃子，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她容貌如冰雪淬炼出来一般清致，眉眼又有着三分娇艳，即便如此脾气不好的样子，也只会让人觉得画面极美。
源君倒是脾气极好，他并不以为意，似乎是习惯被如此对待。
“我最担心你半夜总是惊醒，醒来又得吃这些寒凉之物才能睡着。”
汝青神色一变，将冰碗砸在地上，碎了满地，她从椅子上起身，并未穿鞋，赤足踩过碎了的冰碗，那双玉石般小巧的脚上登时鲜血淋漓。
“你不必哄我，人人都说你是为了我历亿劫晋升天君，可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只是个没有脑子，随便哄哄就能应付的小丫头。”
汝青沉着脸道，“你给我滚。”
源君依旧没有生气，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碎片：“我想拯救苍生，维护天道，所以晋升天君。可汝青难道不是苍生，我想救你，又有什么不妥？”
汝青脸色难看，忽然哭了起来：“不必了，不必了，这世间谁都救不了我。”
“永应帝君有他的苦处，他应承了要迎你为后是不错，可是那时他失去了记忆，并不知道久远劫前他已经与石沧海结契，要娶恩人之女。他以为你与他尚未成婚，对你来说不会有什么伤害。却并不知道三清天规矩严明，你承受三千戒鞭换取与他成婚，毁去万年修行，如今他一朝悔婚后你更要沦为三清天的笑柄。”
“你说话倒是直接。”汝青边哭边道，“他怕我纠缠他，要我以父君之名起誓，若要纠缠他，便要我永堕罗刹海，历亿劫也无法离去。”
“我只是陈述事实，他对你的感情并不深厚，何况他也是四方帝君，纵使你是昊天之女，他也不会忌惮，我知道，对你来说，你想和永应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可是在永应帝君看来，你们连手都不曾牵过，何谈辜负于你，在他看来你们基本上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你这样抑郁成疾在他看来就是发神经，他能不怕吗，他当然一点都不想见你。”
汝青摇摇头：“人们都说你为了我晋升天君，与永应并立四方帝君，全都是为着给我找回颜面，可是事实不是如此。你看见天地，看见众生，经历亿劫怎会因为这样的事？可以讹传讹，最后竟将你说的恋爱脑一样，我觉得我被永应帝君抛弃已经很绝望，但是又带累你的名声，让你显得好像不配做一方帝君一样，我的存在似乎就是个错误。”
“做神仙嘛，只要快乐就好。何必想那么多呢，我努力修行晋升，不还是为了做神仙的这份潇洒。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管别人说什么。”源君道，“魔神劫快要到了，我助你君父带领三清天渡劫成功后，便要让诸天神仙看到，你失了永应帝君，并不是被他抛弃，而是你找了个更好的……”
琉莲本来看得入神，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两眼一黑，却又是回到了一片漆黑的所在。
先前那牵引自己的男子仍然握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十分温暖，周围本是一片漆黑，却忽然亮起点点荧光。
原来是无数萤火虫飞舞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如同置身星空之中，琉莲觉得这副场景异常浪漫，竟然并不觉得与这不知来历的男子身处一片漆黑之中十分诡异了。
琉莲正要看向那男子，竟听见谢月君小声催促：“莲莲，要哭了啊，赶紧哭！”
琉莲忙掩袖抽泣状。
她又回到了戏台上？！
那飞舞的萤火虫仿佛只是幻觉。
她如今身处戏台，正是青天白日，戏台下的观众们没有任何异样，扮演“王爷”的小生也没有任何被打乱节奏的迹象，有条不紊地演着。
谢月也尽责地给她送暗号，指挥她傻瓜式演戏。
方才一切，只有她自己经历了……
那黑暗中的男子指引自己入了数万年前神界的幻境，是想告诉她些什么呢？
他是敌是友？能够在三位上神眼皮底下制造这么个幻境将她拉进去，且谢月和化逸都没能感到异常，这人的修为恐怕在上神中也能位列前三，他到底是谁。
琉莲想到他握住自己手的时候，他的手很温暖，并没有妖邪的那种冰冷森寒的感觉。
甚至……有种熟悉之感。
甚至连那在黑暗之中点点飞舞的萤火虫，都让琉莲觉得十分熟悉而温暖。
似乎在什么时候，她也曾见过这样美丽而浪漫的场景……
盛夏星空之中，萤火虫点亮星空，夏夜冰窖的蜜酿，少年握住她的手十分温暖……
可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莲莲子，表现得真棒！”下了戏台，谢月毫不吝啬的表扬她。
“就那么简单，随便找个傻子都能演好。”化逸在后台煽了好久的火，又不能在凡人面前用仙术，如今汗流浃背，自然没什么好气。
“曲大家要来啦！咱们的新戏可又要排上喽！”戏班子老板喜不自胜招呼戏班子成员。
琉莲三人顿时来了精神，这曲大家是什么来路，总算是可以弄明白了。
这对他们探查湘水干涸以及神界轶事广泛流传人间都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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