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幻颜
望着声势浩荡的威胁，阿离神情丝毫未变。她半眯着星眸，嫣红的唇角缓缓勾出一丝浅笑。
那笑容，像极容锦。
袍袖翻飞，朝着冲在最近前的一层人，打出数十枚暗器。紧接着，她一手擎剑一手持刀，运起轻功冲进包围内，快如鬼魅的身影穿梭在人群里，边走边杀，大多数人都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死在了她的刀剑之下。
阿离依旧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温热的血飞溅到她脸上，身上，为那张绝色倾城的容颜平添上一抹嗜血的妖魅。
耳边惨叫声不绝，周围血腥味浓重的让人几欲作呕，一具具尸体倒伏在身后，前方仍是堵厚重的人墙。忽然一条人影从人墙之后凌空飞踏而来，而后稳稳的落在她身边。
阿离手起刀落结果了两人，侧目瞟了那人一眼，笑：“原来你逃出去了，早知道我就不来这趟了。”
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阿离今日闯天牢要救的墨染。
墨染淡淡瞥了她一眼，凉飕飕道：“你觉得，我需要你救？”说着手筋一个暴起，捏断了扑上来的人的脖子。
阿离被他噎的有些气愤，道：“不需要你说一声啊，害的我要杀这么多人，你不感到罪孽吗？”
“罪孽什么？不是这些人上赶着送死吗？你就权当帮他们自我了断好了。”
“。。。。牢房里的那个分明想活的很。”
“那是他自作孽，怪不得你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边聊着天，边砍杀出一条血路，冲到天牢门口，果然看到了数千名身披甲胄精兵之后的楚凌然。
楚凌然身穿一身黄色铠甲，神情阴沉的望着阿离，道：“你果真是在骗我。”
阿离挑了挑眉，咯咯一笑：“你是否认错人了？我可从未瞧见过你。”
“你这张脸，我怎会认错？！”楚凌然咬牙切齿。
阿离摸摸自己的脸，又是一笑：“你说这张脸啊。”顿了顿，她伸手到耳后，将□□撕下，一扬手抛给了他“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盯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孔，楚凌然愕然，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道：“脸变了声音却是没变，谁知你这张脸是不是也是□□？”
“带两张密不透风的□□，脸可是要坏的，我这张脸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总归也是清秀可人的，我可舍不得毁了。”
楚凌然不语，只冷笑的睨着她。
“好吧。”阿离似是无奈的叹了一息，又从口中吐出一粒珠子，再说话，声音却变成了别的女声：“这异声珠可贵着呢，就不送给你了。”
楚凌然瞧着那珠子，神色微缓但还是不放心的仔细打量她，过了会儿，大约真看不出眼前之人与阿离有任何相像之处后，他沉着脸，冷声问道：“你究竟是谁？冒险来救墨染想必是与他关系匪浅，认识阿离？还有，”顿了顿，他神色陡然阴沉：“还认识容锦吗？”
“不认识。”阿离面不改色的否认，她扭着纤腰，双手亲密的圈住墨染的一条臂膀，婉转的眼波妩媚而深情的凝着墨染，道：“我只认识我的墨郎。”
闻言，墨染如遭雷劈，他缓而慢的低头看向抱着他手臂的人，那目光饱含了无尽谴责。
阿离笑的愈发甜腻。
楚凌然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圈，疑心稍放，但即使如此，他仍不打算放他们二人离开，一挥手，准备多时的弓箭手，搭箭瞄准两人，同时数千精兵散开，将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扫了眼周围，阿离放开墨染的手臂，直起身，神色微冷的勾起嫣唇，道：“看来，新皇是决计不会放我二人双宿双飞了。”
楚凌然冷笑，道：“本王素爱成人之美，怎会忍心拆散你们这对有情人？不过就是地点不同罢了，只要你二人在一起，天牢还是黄泉抑或是其他地方，有何分别呢？”
“新皇陛下此言甚是有道理，只不过，我家墨郎不爱待在这里，故而，我们也就不留了。”
“那就去黄泉地狱做对鬼鸳鸯罢！”楚凌然骤然喝道：“上！”
倾时箭簇如雨向他们二人袭来，墨染和阿离两人见了却只淡淡一笑。
墨染挥舞长剑，剑光幻影成一个偌大的光圈，将阿离身前的箭簇一一折断，阿离则将折断的箭头化作自己的暗器，挥袖将箭头全部打出，直直袭向楚凌然身前的护卫。一排精兵闷哼倒地，另有更多的精兵补上。
楚凌然脸色铁青，下令用火攻。一个个裹了火药浸了火油的棉絮团呼啸飞过来。
阿离冷嗤一声，双脚微分，两手自腰两侧缓缓提升，在胸前聚拢，九幽心法运行开来，一股极寒真气自两掌倾泻而出，接着，她双掌向外，在空中飞快划出一道圆弧，这道弧随着她双掌移动，在他们头顶上空扩大开来，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屏障。滚烫的火球碰到这道屏障的刹那，火焰被熄灭，棉絮团上覆满冰霜掉落下来。
在场众人俱是骇然，就连墨染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催动真气打开如此巨大的防护屏障，对阿离来说是个不小的消耗。而眼下也不是除掉楚凌然最好的时机，她暗暗将翻涌到喉间的血腥压下，朝墨染使了个眼色，趁着楚凌然等人惊骇之际，两人运起轻功踏空而去。
“王上，那两贼人往西南方向逃遁了，请王上下旨是否继续追击。”回过神来，禁军统领连忙跑上前来请示道。
楚凌然望向两人逃遁的方向，顿了会儿，他收回视线看向手里的那张□□，道：“不用追，摆驾行宫。”
即使已知此女不可能是阿离，但他还是要去确认一下。
就在一行人快速往行宫进发之时，阿离与墨染施展轻功落在了无波城外的树林中。
甫一落地，阿离便皱着眉喷出一大口鲜血。
墨染连忙扣住她的手腕探她的脉相。不探则已，一探顿时心惊肉跳。
“内力紊乱，脉象虚浮，又有身中剧毒，你倒是告诉我，短短半个月不见，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惨相的？”
阿离一把扯回自己的手腕，不甚在意的抹去嘴角边残存的血渍，道：“说来话长，今日就不跟你啰嗦了，等哪日有机会了，再与你详谈。”
墨染是知道她脾气的，她不想说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逼不了她开口。
顿了顿，他盘膝坐下，道：“不说便不说罢，来，坐下，我渡些内力给你。”
阿离摆了摆手：“不用，我打坐一会儿就能恢复了。”
“那毒呢？”
“我自有法子解。”
墨染抬头看向她，认真问道：“之前你曾托我从谷内带来的两本书，被人搜去了，最后可是又落到你手中了？”
阿离也不隐瞒，干脆利落的承认，道：“是在我手中。”
“你已经开始修习了？”
“是。”
墨染叹了口气，起身站起来：“罢了，这事我也不问了，不过你这脸和声音是怎么回事？要不是知你甚深，还真和楚凌然一样被你诓过去了。”
“是幻颜术和口技。”
“口技我知道，幻颜术是什么？”
见墨染不甚明白，阿离微微一笑，掏出锦帕，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了点药水上去，然后自额头往下轻轻擦拭起来。伪装被一点点清除，这时墨染才看清楚，原来这张面孔是画上去的。
这种伪装术他曾见容锦用过。他记得那时容锦曾说，天下会此等技艺的，只有他一人而已。而现在，他将这天下他独有的技艺传授与她，是否表示，他家公子心里，对阿离多少还是在意的。
擦干净脸，又变回自己的声音，阿离收起帕子，静默了片刻，才道：“今日是他下葬的日子，你去送送他了吗？”
墨染抿起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敛眉点了点头。但其实他没去，因为他知道容锦还好好的活着。然而这一切，他都不能告诉阿离。
“我也去了，但只能远远的躲在人群里，望上他一眼，连跟在他棺椁边陪着他进墓室的机会都没有。”阿离微扬起头，难过的闭起眼眸。
墨染同样难受，因为隐瞒的煎熬。
过了片刻，她又复睁开眼眸，眼底的伤色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蚀骨的恨意。她道：“墨染，我想要你回菩提谷，守在那里，等着我和师父的归来。”
“我会让害他的人为他殉葬。”
“我会将他带回的，带回我们的家。”
家。墨染心口钝痛，他不知该如何告诉阿离，菩提谷对她来说是温暖的家，而对容锦来说，不过是个为训练她这个棋子而设的场所而已。
容锦的家，早在十三年前就没了。
墨染道：“我留下来与你一起复仇。”
阿离摇摇头，道：“不，你不能留下。哪怕我身边还剩一个人，楚凌然他们都不会对我放松警惕。况且，你在，我没法全无顾虑的放手一搏。”顿了顿，她望向黑漆漆的天幕续道：“我不能让他等我太久，一年后，若我没有回去，你不要再守着了，可自行寻你自己的去处，”
墨染闻言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息着开口，道：“好，我去守着。”
墨染转身，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微侧着身低声道：“你，保重。”说完，便施展轻功离开了树林。
望了眼墨染离开的方向，阿离不再停留，她忍着剧痛施展起轻功，快速往行宫方向赶去。
她比楚凌然稍快一步到达别苑，然而，她却没有马上进屋，因为，她的屋里有异状。就在这停顿的半刻钟，楚凌然带着人马进了别苑，而后，他让人分散开来把守各处出入口，自己则进入了屋内。
阿离站在别苑屋檐阴影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楚凌然进入室内不到片刻，室内便传来女子的惊呼，而那声音听着极是耳熟，好像是她自己的！
就在阿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时，屋里又传来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声音：“你，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出去！”
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扔东西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楚凌然惊慌窘迫的喊声：“哎哎，别，别丢了，我马，马上出去。哎呦~”话音被一声碰的响声截断，听着像是碰倒了屏风。
然后阿离就看见楚凌然红着一张脸从屋里慌慌张张的快步奔了出来。
看起来，屋里那人不仅声音与自己一模一样，就连长相也相像到让楚凌然辨不出真假的程度。
这是怎么回事？
狐疑满腹的阿离忙猫腰纵上屋顶，小心翼翼的揭开一片瓦，觑眼望去，一个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像是刚沐浴出来，正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系腰带！
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阿离知道，眼前女子是使了易容术的，不仅使了而且定是个个中高手。
那女子穿戴整齐后便扬声将楚凌然唤进了屋里，两人红着脸对视了会儿，楚凌然‘嘘寒问暖’的问了几句，那女子含羞的答了，而后从袖中掏出一方折叠整齐的锦帕递给楚凌然，道：“绣好了，送给你。”
楚凌然接过锦帕，抖开来，一朵栩栩如生的淡粉色桃花跃入眼帘。
“真漂亮，你什么时候绣好的？”
“晚间的时候刚绣好的，原本想等到明日你来时再送给你的，谁承想，这么晚了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冲进来了，还，还。。。”还怎么样，她没说下去，脸已羞红。
楚凌然被她这么一说，脸也红了，“是，是我莽撞了。”顿了下，他眼眸晶亮的望着她，续道：“事已如此，你可愿嫁给我？”
那女子闻言抬头，问道：“嫁你为妃？”
楚凌然点头：“你可愿？”
“我不愿。”那女子脸色红晕尽褪，她背脊挺直看着楚凌然，神色矜傲，道：“我若嫁你，只做帝后，不为妃。”
帝后要出身高贵，只这一点，出身微末的阿离便不符合，老朝臣们的那一关过不了。
楚凌然微拧眉头，道：“除了帝后，其他我都可以给你。”
“除了帝后，我其他的也都不要。”
“阿离！”
“帕子还我。”那女子一把抢回锦帕，红着眼睛转身：“你走吧，我要歇息了。”
楚凌然看着她，抿着唇顿了好一会儿，沉着一张脸离开了。
屋上的阿离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提起了几分。
这女子神情语态模仿她模仿的如此精妙相似，怕是在暗中观察她了不少时日，而她竟毫无发觉。
她是何人？有何目的？虽然她今日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帮了自己，但阿离却不能单纯的认定对方是友非敌。
楚凌然一行人已走远，危机解除，她瞟了眼院墙那边的高树，正盘算着怎么悄无声息的瞒过对面的耳目下来与那女子过过招时，屋里她自己的声音又悠悠传来：“对面的招子，已被我放倒，屋顶上的正主，可安心下来。”
真是个洞悉人心的玲珑女子。阿离顿了下，翻身跳了下来，走进屋内。
梨花木桌前，方才还泫然欲泣的女子此时正笑眯眯的坐在桌前悠然闲适的饮茶，见她进来，还抬手给她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外头寒冷，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阿离敛眉瞥了眼那杯茶，没有去接，警惕盯着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挑了下眉，放下手中的茶杯，坦然自若笑回道：“风雨楼楼主。”
风雨楼？那不是之前受楚凌然委托一直追杀自己的江湖顶级杀手组织吗？他们楼主是个女子？
“你为何要帮我？我可记得，你们风雨楼受楚凌然所托一直追杀我来着。此次帮我是有何居心？”
“姑娘不必如此紧张，此一时彼一时。”那女子轻笑：“楚凌然已与我们解除了委托，你已不是我们的目标了，我们不会再追杀你。”
阿离嗤笑：“不杀了，然后又反过来帮我？这是个什么道理？”
女子也不恼，依旧淡笑着答道：“我的属下说，你是个运气特别好的人，我好奇，就过来瞧瞧。没想到，一过来就赶上楚凌然来找你麻烦，偏偏就只有我能帮。这下我信服了，你的运气确实特别好。”
阿离可不信她只是一时‘好奇’过来瞧瞧就‘刚好’遇到顺便顺手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的鬼话。
她淡淡的瞥着那女子，道：“谢你帮我，改日定将酬谢。”此言下之意，便是下逐客之令了。
女子低下头似是轻叹了一息，她放下缓缓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朝她淡笑了一下，道：“今日确实夜已深，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她绕过桌子，缓步朝门口走去，行至门前，忽又折身转回，将两枚一黑一红丹药放在桌上，道：“此为我风雨楼秘药，对你的伤应是有所帮助。”
阿离看了那药一眼，又看向女子，道：“多谢楼主，但不必了，小伤而已，我自己能处理。”
女子闻言笑了笑，嫣唇轻启，道：“九幽心法霸道阴狠，修习者若无足够的内力护住心脉，打坐调息时极易血脉逆流而亡。而修习毒经时所中的毒，若不能及时将毒化为几用，则很快毒发身亡。姑娘，服不服用，你自己考虑清楚。”说完，对她微微颔首一笑，而后，转身款步朝门口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她以为她足够小心谨慎了，没料想，还是被人发现了。
这风雨楼，果真如传闻里那般暗线纵横无孔不入。
捏起桌上的那两颗丹药，阿离眉间微微叠起，心里默默打起了另一种盘算。
再说那女子，出了行宫便有人缀上去，但女子轻功极高，几个起纵后便将一直缀在身后的人甩掉。而后她缓步继续前行，几步之间，身量陡然拔高数尺，原本娇小的身姿，此时已变得颀长伟岸，那人边走除去身上其他伪装，在清冷的月色之下，渐渐显露出他的真颜。
一袭不染纤尘的白衣，一张冠绝天下的倾世容颜，不是容锦，又是哪个？
https://www.biqivge.cc/book/65465430/2397144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