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陷阱
由于刺客闯入,冬月初三的这场围猎匆匆结束。
太子楚凌然重伤昏迷,刚回来不久的锦王殿下坠崖生死不明。
华王楚刚大发雷霆,命大理寺五日之日将凶手擒获,并调集数千禁卫下到断崖,地毯式搜寻坠崖的锦王。
五日后,大理寺将一伙衣衫褴褛的盗匪压上菜市口处斩,据称,是闯入猎场的刺客余孽。
看着一个个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盗匪余孽,被人拖着下了囚车,上了刑台,砍下被打的血肉模糊爹妈都认不出来的头颅,围观者不胜唏嘘的同时,心中渐渐升起疑惑。
这些穷凶极恶的盗匪为何与闹饥荒饿的硬闯无波城的刁民如此相似?
百姓想到的,饱读诗书浸淫官场多年,精明如猴的官员又如何想不到?他们只会想到的更多。
在锦王出事的那日起,正统派官员的心里便对华王窝了火,隐忍不发,只想看看,这位伪善的王上,这次会给他们一个怎样的交代。
没料想,等来等去,等来了这恍如闹剧般的枭首示众。
王上真当他们是软柿子啊,想怎么捏便怎么捏,想怎么糊弄便怎么糊弄。
隐忍的怒火在这一日彻底爆发,一百五十位大小官员,当朝对皇帝楚刚发难。
楚刚盛怒,但他却不能将这些官员全部斩杀,要知道,全朝上下官员也不过一百七十八名,斩了他们,国家机器将难以运转,华国也会陷入震荡,进而威胁他们楚家的统治。
更糟的是,就在翌日,成千上万名百姓走上街头,堵在皇城门口,为锦王请愿,要华王楚刚给一个说法。
楚刚暴怒派禁卫驱赶,遭遇抵抗,禁卫打死打伤平民百人,民怨沸腾,无波城爆发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动乱。
这场动乱犹如一颗掉落滚油中的火星,迅速在华国疆土上蔓延开来。
华国武德三十三年冬,华王楚刚因病退位,禅位于太子楚凌然。
又七日,太子登基,年号文治,同日颁发诏书,将锦王死讯昭告天下,并追封其为锦帝,定于五日后为其举行送葬仪式,以王上规格将其葬入帝陵。
五里御道,十里长街,无波城主街两侧跪满了送行的百姓,他们身穿缟素,从五更时分便等候在那里,等候他们华国历劫而归却又命陨小人毒手的真正帝王。
皇城门缓缓打开,两行身穿缟素的宫人边向空中抛洒纸钱,边缓慢前进,在他们身后是神情沉冷的禁卫队,禁卫队重重护卫之中的是新皇楚凌然,他一身玄色皇袍,面色肃穆的高坐骏马之上。在他的身后,抬着棺椁的不是规制宫人,竟是朝中大臣。
一百五十位正统派朝臣以此种方式,送别这位寄托了他们所有匡扶正统希冀的锦王殿下。
棺椁缓缓前行,一匹匹战马在棺椁之后仰天嘶鸣。跪伏的百姓痛哭叩首。
一张悲戚欲绝的容颜,隐在人群里,望着那乌黑沉重的棺椁,眸色如血。
送葬队伍绵延百里,在地宫大门闭合的那一瞬间,楚凌然不动声色的勾起一侧嘴角。身旁一人幽灵般冒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楚凌然唇角的弧度愈发扩大。
容锦啊容锦,你血统高贵如何,惊才绝艳冠绝天下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死在了我手上。
就连你心爱的女子也已将你完全忘却,投身到了我的怀中。
不得不说,你做人还真是失败呢。
“王上,该封地宫了。”
宫人小心言道,楚凌然敛起唇角,神情肃穆的缓缓转身,在禁卫的护卫下缓慢的往出口踱去。
回皇宫的路上,楚凌然想到暗卫的禀报,心情极是愉悦,中途便改道去了行宫。
别苑庭中,阿离坐在石桌旁低着头认真研究手里的绣样,旁边还放着一个绣了半片桃瓣的绣面。
楚凌然一笑,走了过去:“阿离在作什么?绣花么?”
唤起这个称呼,楚凌然心里就闪过一丝沉郁。他想唤她离儿,但离儿这两个字像被诅咒了一般,只要他一唤,阿离就头疼欲裂,双眼爆红,人就像走火入魔般狂躁。
阿离闻声抬头,瞧见是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惊喜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今日要给那个叫容锦的送葬么?”
“送走了就过来了,你瞧,我这衣衫还没换掉呢。”楚凌然笑笑展开手臂。
阿离闻言又是一笑,站起身拉他坐下,拿起自己的作品给他看:“看,这是我绣的,好看吧?”
楚凌然拿过绣面,认真的打量那初具雏形的桃瓣,点头称道:“十分的好看。”
阿离听后甚是满意,她笑着拿过绣面看了看,又开始叹气:“你说以前女红十分了得,但这一觉醒来,怎么技法什么的都忘完了呢?”
“怎么了?”
阿离不语,只将手伸给他看。楚凌然低头望去,只见十个白嫩的指尖,个个都被针扎出了血,甚至有一个指尖被扎了三四个针眼的,看起来十分骇人。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楚凌然捧着她的手,神情显得很心疼。他责备的看向阿离。
阿离咬了下唇,委屈巴巴的抽回自己的手:“人家想给你绣个帕子嘛,谁知道拿个针会这么难,你确定我以前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不是舞刀弄枪的江湖女侠么?”
“我确定。”楚凌然无奈的瞟了她一眼,站起身道:“给几个伶俐的侍女侍候你,你也不要,一个人住在这儿没人照料着能行吗?药放哪里了?我给你拿来涂一下。”
“我不习惯嘛。”阿离笑嘻嘻的推了推他,让他赶紧帮自己拿药“妆镜下靠左的第二个抽屉里。”
楚凌然点点头,一转身,余光瞥见院门处乾王走了进来,遂顿住了脚。
“乾王来此有事?”
自容锦死后,这个乾王便成了他的另一个敌手,屡次破坏他的计划,处处有意无意的提防他,还总是在他与阿离独处时横插一杠,他到底是何居心?
“义父你来啦!”阿离放下绣面,蹦跳跑过去,挽着燕锋的手臂,娇憨的笑。
燕锋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目光甚是慈爱:“方才瞧见你的手被扎到了,义父就去取了点药过来。”
“谢谢义父!”阿离笑的转头,朝楚凌然道:“义父拿药来了,你不用去了。”
楚凌然依言又转回身落座,瞧着阿离亲昵的拉着燕锋落座,冲燕锋伸手让他涂药的撒娇模样,像真的是他女儿一样,不由晒笑,淡笑的问道:“阿离这是何时认了乾王作义父,朕怎不知道?”
“新王耳聪目达,此等小事竟会不知道?”燕锋边仔细的给她涂着药,边淡淡的回道。
他话里的嘲讽意味如此之重,就连聋子都听的出来,楚凌然神色一沉,阿离忙打圆场道:“今早和义父聊天聊甚是畅快,高兴之余,我就厚脸皮的请求认他作义父了。”
闻言,楚凌然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燕锋给她十个指尖都上完药,而后抬眼淡淡看着对面的楚凌然,淡声道:“新王既然来了,那正好本王有一事也要与新王商量商量。”
“何事?”
燕锋没有回答,反而对阿离柔声道:“义父记得阿离说你有个十分珍贵的棋谱,能找来给义父瞧瞧吗?”
阿离点点头,起身朝屋里走去。
燕锋一直目送她进屋后,方收回视线,没有任何温度的看向楚凌然:“本王要将阿离带回乾国。”
楚凌然神色一沉:“本王若是不同意呢?”
“你暗地里派了多少杀手来刺杀她,需要本王告诉她吗?”
“容锦究竟死于谁的毒手,要不要本王派人给华国正统派的朝臣们家里塞一张凶手画像?”
楚凌然神情更加阴沉,顿了一会儿,他嘴边浮现一丝森冷的笑:“你没有证据。”
燕锋亦冷笑:“那可不一定。”
楚凌然倏地起身,“本王平生最恨别人威胁我,乾王,好胆识啊。哼哼。。。”玄色衣袖一甩,楚凌然冷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朝院门走去。
阿离从屋里出来,刚好看到他一角衣袂,“凌然怎么走了?”
燕锋道:“他说他还有要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哦。”阿离有些失落的坐下,重新拿起绣面。
燕锋见状眉头皱了下,一把将绣面按住,道:“别糟蹋自己的手指了,你从来不会绣这个。”
“可是,凌然说我以前女红可厉害了。”
“他骗你的。”
“他骗。。。。”阿离有些懵,燕锋连忙转移了话题:“让你拿的棋谱呢?”
“啊,那不是义父故意支开我的由头吗?”
燕锋被她的话噎了噎,顿了下,宠溺的揉着她的发笑问:“日后若是义父要回乾国,阿离会跟着义父一起回去吗?”
阿离被问的愣了一下,道:“可是,我的家在华国啊。”
“不,你的家在乾国,乾国,那里才是你的家。”燕锋轻柔的抚着她的发,目光有些悲伤。
阿离看着他的模样抿了抿唇,静了会儿,才低头轻笑了一声道:“义父似乎知道我许多事。”
燕锋也沉默了下,道:“不,我知道的不甚多,但你若想知,我便把我知道的说来给你听。”
阿离轻轻摇头,冲他微微一笑:“不必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既然上天让我忘记那就忘了吧。”
她能抛开那些过往,彻底忘记容锦,对燕锋来说是求之不得的。看着重回他羽翼之下的爱女,燕锋觉得很是心满意足
“你能这般想是最好不过的,怎样,要跟我回乾国吗?回了乾国你便是我乾国的长公主了。”
阿离闻言笑着摇头:“您不必拿荣华富贵诱惑我,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为何?”燕锋眉头微皱,“是为了楚凌然那小子?”
他话音刚落,便瞧见阿离的脸瞬间红透了,低眉捏着那绣了一半的桃瓣,过了好一会儿,才羞羞答答的应了一声。
燕锋皱紧了眉,神色也沉了下来,张了张口,刚要再问上两句,阿离却好似羞到了极点,再也坐不住的模样,找了个借口,一溜烟跑回屋里躲了起来。
独自留在院中的燕锋,阴沉的望了会儿绣面上的桃瓣,骤然起身离去。
指尖将竹帘挑开一条缝隙,阿离站在窗前,看燕锋离开的背影嫣唇斜挑,勾勒出一抹冷笑。
楚凌然、楚刚还有燕锋,他们三个,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放下竹帘,她转身坐上床榻,双腿盘膝,开始打坐。默念心法,一股冷到灵魂深处的冰冷从丹田处渐渐升腾而起,慢慢的侵袭她的四肢百骸。冷汗如瀑却因身体的温度过低而很快凝结成了冰霜,阿离的嘴唇乌紫,脸上身上尽被冰霜覆盖,床榻、帷幔也都覆上了冰霜,整个屋子顿时冷如冰窟。
随着真气游走,阿离身上的冰霜愈发厚重,到真气游一圈之后,她整个人成了一座冰雕。此时的阿离,已冷的没有知觉,只能仅凭着意识,驱动真气继续游走,真气游走完两圈,一股子灼烧感骤然引爆全身,霜消冰融,白皙的皮肤变得通红,毛孔里汗水还未来得及冒出,便被蒸腾了干净,取而代之冒出来的是细小的血珠。
眼睛、耳朵、嘴巴、手脚、躯干,血珠争先恐后的冒出,很快她又成了一具血人。
真气游走完五圈,她又恢复了本来的样貌。
阿离轻吐一口气,撑着身子从床榻上下来,走到事先放在矮几上的铜盆,撩起水,将脸上的血污洗净。阿离拿起锦帕擦去脸上的水珠,边擦边移步到窗前。
外面天光渐暗,对面一棵高树上人影隐绰,那是楚凌然派来监视她的暗卫在轮值。
阿离翘起一侧唇角,放下帕子,迅速换了一身夜行衣,而后从侧窗翻滚而下悄无声息的掠了出去。
一路疾行,她将轻功施展到极致,掠过院墙掠过丛林踩着几乎笔直的城墙壁面飞掠而上,而后经过错落的民房屋顶,最后落在大理寺的天牢门口。
从天而降,不等守牢狱卒反应过来,阿离袍袖一翻,挥出数十枚袖箭,只听咄咄几声,人便都被放倒了。
紧接着,她飞速掠进天牢,一边寻找自己要找的人,一边将不断从各处冲过来的狱卒放倒。终于,在天牢深处,她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一剑劈开牢门,阿离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摇摇了倒在稻草丛里,满身血污的人
“墨染!快醒醒,我带你离开这里。”
痛苦的闷哼响起,墨染睁开了眼,待他看清眼前人是谁之时,露出惊喜的神色:“阿离?你没失忆?”
“嗯。”快速点了个头,阿离架起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道:“增援马上就到,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
“你既然没有失忆,为什么还装作失忆不认识我?”
“自是有我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是为公子报仇吗?”墨染继续追问道。
阿离顿住了脚,她皱眉抬头狐疑的瞟了他一眼:“你今日话怎这么多?”
墨染神色一僵,继而皲裂的嘴扯出一丝干笑:“这,这不是因为你不认我,我才被当刺客抓起来的么?你不知道,我被他们打的可惨了。”
见阿离神色愈加狐疑,他脸上的干笑几乎挂不住了,干咳一声,手攀上阿离的臂弯:“我们快些出去吧,再不出去,怕是出不去了。”
指尖还未碰到,阿离后退一步,冷笑:“对不住,怕是你得继续留在这里了!”
说完,唰地一声,软剑带着凌厉的呼啸向‘墨染’劈了过去。
距离太近,根本无法逃脱,‘墨染’睁大双眼,连哼都未来得及哼一声,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头与身子分了家。
“话太多了,冒牌货。”
扫了眼不再动弹的尸身,阿离转身快步出了牢房。既然这里的墨染是假的,那便说明,天牢是楚凌然为捕获她而准备的陷阱,说不定,楚凌然人眼下便在这天牢之外等着她落网。
她有信心不被抓住,但只怕别苑里的那个假人瞒不了多久。。。。。
阿离头脑冷静的分析眼下处境,一边往外冲,一边飞快思虑如何破局,与此同时,在她的面前大批兵勇兵勇从相邻的牢房冲了出来,而禁卫从天牢出口处也蜂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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