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算计
据风雨楼给的情报上所说,楚刚自被迫退位之后,便被楚凌然以养病为由软禁在琼华宫。
而楚刚,虽被尊封太上皇,然而实际上过的却是囚徒的日子,这让一生都在追权逐利的他,心理上自是十分愤懑不甘的。
阿离轻轻落在琼华宫房顶飞檐上,等下面十人一组的巡逻守卫走过后,她一个飞掠落在楚刚寝殿门口处,抬手轻轻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殿内灯火昏然,浓重的熏香刺的她眉头一皱,大殿深处,隐有男女□□时不时传来。
“看来,太上皇陛下过的日子,甚是快活,远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不堪嘛。”
戏谑的嗓音悠悠响起,正在和三名乐姬翻云覆雨的楚刚倏地一顿,眼睛阴狠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粗声喝道:“谁?不经通传擅闯本王寝殿,好大的胆子!”
“我?我就是太上皇陛下一故人,听闻您身陷囹圄,本想着搭救一番,不过观今夜情况,您是不需要我多此一举了。”
“故人?你到底是何人?来此又有何目的?”
那声音轻笑一声,又戏谑道:“太上皇陛下就这副子审我?不如先办您的事儿,我在殿外稍候片刻。”她意味深长的刻意咬重最后两个字。
被质疑了的楚刚自然没有兴趣再进行下去,他起身将挂在床榻边上的长剑拔出,在三名乐姬惊恐的眼神中将她们杀死,而后拿起她们的衣服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迹,他披衣下床,沉声道:“现在可以出来了罢?”
“自然。”话音落,楚刚果然看见被夜风扬起的纱幔之后,一条娇小的身影,踏着轻缓的步子,悠然走了出来。
面前女子身穿夜行衣,半张脸都隐在一张软皮面具之下,而露出的上半张脸,总让楚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楚刚盯着她,沉声问道。
阿离轻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太上皇您重夺回至尊之位。”顿了顿,她微微错开眼,将视线落在他身后血腥狼藉的床榻上,啧啧两声,续道:“美则美矣,只可惜徐娘半老,与您从前的宠姬焰蝶一比,差太远了。哦,对了,听闻她现在变成蝶妃,甚得恩宠呢。”
楚刚目光阴沉,道:“你为何要帮本王?无缘无故的本王可不会信。”
“太上皇陛下就当我讨厌新皇罢,看不得他小人得志的样子。”
“楚凌然得罪过你?”
阿离眸光一冷,却勾唇笑回道:“无。”
楚刚沉默了,阴沉的目光仍带着怀疑盯着她。
阿离也不说话,神情坦然的迎向他投来的审视目光。寂静中过了许久,楚刚才又重新开口,他道:“你要如何帮我?”
自被软禁在此后,他过着囚徒般的日子,楚凌然的冷嘲热讽,宫人侍从的刻意怠慢,都让他疯狂的想念已经失去的至高权势。他汲汲渴求,迫切的想要重回到以前。
但眼前人,真的可信吗?
阿离看到了他眼中的希冀与怀疑。不动声色挽了个冷笑,阿离皱着眉,好像被这殿中的熏香熏的再也受不了一般,她抬起手指掩了掩鼻尖,道:“今日夜已深了,不便再做打搅,改日定向太上皇陛下看到我的诚意,告辞。”
话音甫落,一阵夜风掠过,殿中烛火摇曳着暗了下,再重新亮起时,女子原先站立的地方已无人。楚刚提着剑慢慢走了过去,伸手撩开重重纱幔,一直到大殿门口,都未发现那女子。仅仅一瞬间,她就犹如蒸发了般凭空消失了。
楚刚慢慢踱回,抬眼看了看床榻上躺着的死尸,心里在怀疑,方才是否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忽然脚下踩了一个什么东西,他顿住脚,拿起来却是一块小小的玉牌子,他拿到灯下眯起眼查看,上面篆字雕刻了三个瘦长的小字:风雨楼。
屋顶上,看到楚刚灯下辨认那块玉牌,阿离勾唇,动作小心的将瓦片复回原位。
一回身,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人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离姑娘对我风雨楼真是物尽其用,一点也不浪费啊。”那人抱着双臂看着她,不无讽刺的道。虽然面上的面具换了,但声音还是在风雨楼听到的那道低沉悦耳的嗓音。
一时脑热过来瞧瞧她,没想到正撞上她算计自己,容锦目光凉凉的瞧着她,心想,这次算是来着了。
背后卖人还被逮到,阿离虽然心里感到羞愧尴尬,但面上却丝毫未露,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他的道:“楼主,深夜来此可是有事?”
容锦不上当:“为何要故意留下那个玉牌?那不是我风雨楼出来的东西,我是不会承认的。”
阿离敛了笑,环望了眼下面即将巡视过来的守卫,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儿,楼主请随我来。”说罢足尖一点,身形犹如惊鸿,翩跹而去,容锦随即跟上。
阿离带着他来到了风华宫,整个皇宫,最属此地静寂。
推开偏殿书房的门,阿离站住,眼前穿过厚重的灰尘,仿佛看到她与容锦两人窝在那张软榻上看书的情形。
心头又被一把无形的钝刀,凌迟的鲜血淋漓。
跟在她身后的容锦皱了下眉,道:“屋里太多灰尘,你我进去会落下痕迹的。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罢。”
阿离又深深的看了眼屋里,而后低垂下头,缓缓合上门,道:“还是楼主思虑周全。”
容锦抿了抿唇,顿了下,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弯腰铺在青石台阶上,道:“坐。”说着他自己则随意的拂了拂阶上灰,在旁边坐了下来
阿离看着那方洁白的锦帕,有些微怔。
容锦又道:“坐下来讲。”
阿离这才坐了下来。
“说吧。”
“哦。”阿离抿了下唇,在心里盘算了下说辞,道:“楚刚疑心甚重,我若不抬出风雨楼的名号,他始终不会放下对我的疑心。”
闻言,容锦挑了下眉,勾唇道:“为何你会认为,抬出风雨楼的名号他就不会怀疑你了?”
“因为,风雨楼行事诡谲神秘,时常出人所料。若说风雨楼的人因讨厌楚凌然就计划推翻他,人会信。”
容锦看了她一眼。
阿离又道:“不过楼主放心,那玉牌做出来就只是为了骗取他的信任,做不得数。再说,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象,我不会向他承认我与风雨楼的关系。”
“好算计啊。”容锦看着她,微眯起眼,道:“这不会是你进风雨楼打算与我做交易之前便算计好的了罢?”
阿离低头轻笑,道:“怎么会?不过,有一事需谢过楼主,谢楼主费心替我事先安排好宫里诸事。”
今日被抬进宫之时,她原本打算胁迫前来替她诊治的御医的,但正当她打算伺机拔下簪子控制住那老御医之时,那老御医却先冲她用力眨了下眼,在她手心里写下‘风雨楼’三字。
后来阿离发现,不仅是老御医,连侍候在侧的两名宫女都是风雨楼的。
当时的她不禁感叹,不愧是风雨楼,真是无孔不入啊。
容锦微微一笑,含蓄又直白的道:“不用感激,我都会从你那儿收回来的。”
阿离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那楼主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容锦笑容顿了下,道:“我是来通知你,你的任务来了。”
阿离神情骤然一僵,她无意识的捏紧手指,好一会儿,才涩然应道:“哦,好。”
“过两日来风雨楼领你的任务。”
“嗯,好。”
容锦扭头看了下她,本想再找话题聊两句,看到她故作轻松的神情,他抿了下唇,最终什么也没说,站起身走了。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夜幕中,阿离肩膀一松,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泄去。寒冬腊月的夜风刺入肌骨的寒冷,她在原地呆坐了片刻后,缓缓站起身。
自他坠下悬崖的那一刻起,她便已身处无间炼狱。她的心已死,魂魄已疯狂,只要能撕碎他们,她不在乎这双手染满谁鲜血。
至于罪业,就让她永堕万劫不复之地,生生世世去偿还罢。
腊月二十八夜,阿离去了风雨楼,领了她作为杀手的第一个任务。
甚是凑巧,或是风雨楼楼主的‘细心’为之,目标人物恰好在帝都,她只需在爆竹声声之夜结束了那人的性命即可。
目标人物不会武,这个任务对她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当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双手时,阿离喉间泛起难以遏制的恶心。
纵然刚刚死于她手的,是个残暴不仁的酷吏。
确认目标已死,阿离迅速、逃也般的离开了现场。回到宫里居住的寝殿里,她立即沐浴更衣,但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仍萦绕不去,阿离皱了皱眉,又将手浸没在盆里,细细搓洗。
“后悔么?”身后传来一声轻如叹息般的声音。阿离僵顿了下,抬手抽出挂在盥洗架上的白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然后转过身。
不远处的半月窗前,身形颀长的男子长身玉立,一束清冷的月色透过檀木雕花窗格照了进来,映出男子覆着面具的脸。
明明面目狰狞,骨子里却偏偏透着一股芝兰玉树霁月清风的清雅之姿。
阿离静静地凝着他,脑海里恍惚间浮现出,容锦假扮揽月时的模样。
那时的月色下,他顶着别人的脸,也是这般的清雅绝世。
她怎么就没认出他呢?
阿离微垂下头,掩去眸底的哀痛。“大过年的,楼主怎过来了?是担心我搞砸任务吗?放心,任务已完成。”
似是没听到她故作轻松的话语,容锦凝着她的眼眸,继续刚才的问题,道:“后悔么?”
阿离静了一下,笑了笑道:“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有何可悔的。”顿了顿,她丢开手帕,笑着走到圆桌前坐了下来,抬手斟了一杯热茶,道:“楼主来的真是巧,我正好有一事要与楼主商谈,来,请坐。”
容锦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抬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看了看那杯茶,而后将面具取了下来,端起茶轻抿了一口。
阿离只抬眼看了那张脸一眼,便神情淡然的移开了视线。
容锦不禁莞尔,道:“怎么?我的样貌不好看?”
阿离微微一笑,回道:“楼主丰神俊朗,比这天下大多数的男子都要俊美好看。”
她说的不是奉承之语,面前的这张脸,剑眉朗目,高鼻薄唇,面部的轮廓棱角分明却又带了些柔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十足又俊美非常,一个淡淡的勾唇,都足以搅乱任何一个女子的一湖春水。
“那你为何只淡淡扫了一眼?”容锦勾着唇,眸子蕴笑,道:“难道,你从未好奇过我长什么模样?”
阿离扬唇轻笑,摇了摇头,道:“风雨楼在江湖上素来神秘,我与楼主合作,自然晓得守规矩,不妄听,不妄言,不妄想,只做该做之事。”
再者,面前这张脸,怕也不是千面千颜的风雨楼主的真颜,她看一张面具那么多眼作甚?
容锦抿唇含笑的望向她,心里又是喜又是恨。
喜的是,即使面对与他不遑多让的脸,她依旧坚守本心不为美色所惑,那颗心里只住着他一人。恨的是,她对帮了她那么多次的‘风雨楼主’仍是心怀戒蒂,无情无意。
静了一会儿,他压下繁杂心绪,微微一笑道:“离姑娘方才说有事要与我商谈,何事?”
阿离道:“是这样,自上次遇袭之后,楚凌然便开始筹划歼灭毒蛊阎罗,预计年后就会有所行动。清剿主力是在南疆驻防的镇南军,但以楚凌然的性情,除了镇南军,他应当还会暗中调派别的人手过去。”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看向容锦。
容锦何其聪颖,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遂接着她的话,道:“但楚凌然的暗卫死士已在上次围猎之时全军覆没,他手上已无人可用。
于是,他很有可能再次找到我风雨楼,会要求指派上次围猎之时的四人去完成这个任务。然后,他就可以在剿灭了毒蛊阎罗之后,密命镇南军杀了他们灭口。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在除了心腹大患的同时又消弭了围猎场剿杀中遗留的隐患。
而对他们的死,他或许找了个完美无缺的理由搪塞我,但无论我信与不信,想必他都已找到了或者说他自以为找到了能抗衡我风雨楼的盾牌。”顿了顿,他不无嘲讽的扬起唇角,嗤笑:“那些自诩的名门正派,不过如此。”
“不止,还有扬州摘月阁,淮南青衣楼,以及鬼童双煞。”阿离接口补充道。
容锦嗤笑,傲然道:“就算他把黑白两道的都找来,也奈何不了我风雨楼,更遑论收服我为他所用。”顿了下,他转而看向阿离,唇边漾起一抹柔软的笑,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你。”
阿离闻言笑了笑,捧着茶喝了口:“唔~还有一事,楼主听完再道谢不迟。”
“哦?何事?”
阿离放下茶杯,沉吟道:“楚凌然宫里的那位宠姬焰蝶,若我所料不错,她是您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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