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互诉衷肠

他暗暗的想，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

        但转念又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原本一颗心平静如水，今日怎的三番两次被她轻易牵动？莫非真对她动了情愫？

        可她对自己也如这般吗？如此想着，不免有些惆怅，接下来的一路便不再有话。

        韩雪柔倒不如王渭涯想的这么多，她现在一门心思要还王渭涯的情债，他要，她就好好还，她不要，她押着他，也要还！

        于是马车再次缓缓前行，载着各怀心思的两人朝着城外驶去，不多时便到了城郊一处游览胜地。

        这时节，夹道两旁玉兰花开的正盛，栀子花馥郁清雅，漫山遍野的红杜鹃一眼望去恍若云霞，偶有三两游人结伴而过，生动有趣。

        马车停住，韩雪柔迫不及待的拽着王渭涯从马车上下来。

        她天性好动，也不等仆人搀扶，直接就从马车上跳下来了，吓的方才那随行的婆子心尖直打颤，赶忙取下踏脚板放在马车下面。

        王渭涯这身子骨可比不得韩雪柔，得时时刻刻看顾才是。

        但她心知自己在王家是个什么位置，也不敢再像先前那般多嘴，只默默做事不敢开口。

        韩雪柔嘴角微牵，不去理会那婆子的言行，扶着王渭涯从马车上下来。

        据她的观察，眼下王渭涯的身体其实并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只要耐心调理还是有希望康复的。

        这养病之事，一在药石，二在心情，心情好了，自然气顺心静，医治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王渭涯也没想到今日风光这样好，湖光潋滟，山色青黛，湖上行舟如浮叶，湖面上清风一起，夹道两旁的玉兰树便跟着低声细语，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自四年前一场大病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出来，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韩雪柔却看不得他这样自怨自艾，见他愣神，忙拽了他道：“相公，你看那边有好多荷花，咱们去那桥上看看吧？”

        王渭涯心中也有些意动，便由着韩雪柔将他拉走。

        那随行的婆子下意识的就想跟上去，却叫那车夫王顺一把拉住：“我说李婆子，你干什么去？”

        李婆子道：“我去看着少爷啊，少夫人年轻不知轻重，少爷那身子哪里经得起她这样折腾？”

        车夫王顺道：“你才不知轻重，没见少爷和少夫人连丫鬟和小厮都不曾带，明显就是不想有人打搅。人家小夫妻俩游湖，你一个老婆子跟着算怎么回事？”

        “可是……”李婆子还想争辩。

        王顺道：“什么可是，咱们就在这远远瞧着就行，要是不放心啊，你跟远一些，可别再上去讨人嫌！”

        李婆子被他说的一阵气闷，但想起方才王渭涯说要将她撵出去，便不敢再言语，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王渭涯和韩雪柔走远。

        韩雪柔今日穿的是一身海棠色苏绣襦裙，头上簪着浅粉色的玉石簪花，脚上一双鸳鸯绣鞋轻巧灵便，行动间衣带翩飞，奔跑在前面宛若一只蝴蝶。

        一袭枣红色长衫的王渭涯一脸担忧的跟在后面追她，无奈中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宠溺。

        韩雪柔有意让他多走动，下了马车就跑在前头，转身朝王渭涯笑道：“相公，来追我呀！”

        王渭涯怕她跌了，虽有些懒怠动，但也不得不跟上去，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细汗。

        临近湖边，王渭涯实在有些气虚，扯着嗓子喊道：“娘子，慢一点，当心、当心脚下。”

        韩雪柔见他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担忧自己会不会摔倒，决心不再难为他，停下脚步道：“好吧，那咱们就在大石头上歇歇，看看风景好了。”

        王渭涯早不想走了，听到韩雪柔这样说，心中顿时一松，由韩雪柔扶着坐到了大石头上。

        韩雪柔看他虽然额上都是汗，脸色却是红润了不少，心中大为宽慰，取出绣帕替他擦汗，嘴上却是有些揶揄的道：“相公一个男主大丈夫，怎么连妾身一个女子都不如，跑几步就喘成这样？”

        若是从前的韩氏这样说，王渭涯心中必定羞恼，觉得韩氏是在嫌弃他病弱的身子，但这话从韩雪柔嘴里说出来，他却察觉不到任何的恶意，反倒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他喘着气，抓住韩雪柔给他擦汗的手信誓旦旦的道：“我常年在家闷头读书，少了走动，一时体力不济罢了！你且等我歇一会儿，等会儿一定追的上你！”

        韩雪柔被他那样子逗的一乐，噗呲一声笑了：“那你等会儿可要跟紧了，这地方人来人往的，少不得碰见几个吟诗作对的青年才俊，你要是慢一点，说不定我就跟人家跑了。”

        王渭涯闻言气息不觉一紧，抓着韩雪柔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道，云淡风轻的眼眸里多了几分凌厉：“你敢！”

        韩雪柔瞧他直勾勾的瞪着自己，好似要吃人的模样，哪里还是方才那个脸皮薄好欺负的书生？脸上不自觉的一红，挣开他的手，有些羞涩的背过脸去不说话了。

        这人真不经逗，随口一说的话，他还当真了。

        转念一想，这看上去老实好欺负人，其实未必就真这样软弱，瞧那易连城不就知道了？害的她国破家亡不说，还得历劫七世还他的情债，可见这老实人生起气来，杀伤力也是很大的。

        但王渭涯到底是王渭涯，不是易连城，眼见韩雪柔别过头去不说话，心中便有些忐忑起来。

        他试探着扶上韩雪柔的肩膀，轻声道：“娘子，是不是为夫方才说话太大声……吓到你了？”

        韩雪柔心念一动，转头笑了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相公如此在意我，我觉得高兴罢了。”

        原以为以王渭涯的性子定要否认的，谁知他却红了脸，支吾了半晌才道：“你是我娘子，我自然在意你的，你往后也不准说什么跟别人跑了的话，我……我不爱听。”

        韩雪柔微微一愣，这算是告白吗？

        王渭涯果然是个别扭的人，连倾诉心声的话，都叫人摸不着头脑，若不是深知王渭涯的性子，还真难理解他的意思。

        不过韩雪柔知道他生性内向，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大大的为难他了，点了点头道：“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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