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啮缘
花狐狸站她对面，表情秒变恭谨。她扭头看向门外，只见一位老僧庄严伫立。
老僧慢吞吞地踱步进来，先看着花狐狸，轻声教训道：“人家小姑娘脸皮薄，你逼着她出手不就想试探她的武功来历吗？意思一下就可以了，也别真拿话死呛呀，看把她给恼的。”
然后，他转头冲她笑着，边作揖边说：“哈哈，老僧为徒儿道歉，见过烈小姐”。
花狐狸一脸狐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插嘴道：“烈小姐？烈帅是你什么人？”
她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搭理。
她的眼睛在老僧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他还是记忆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十年，居然没有很大的改变。
“主持好，您认出我来啦？”她浅浅一笑。
“嗯，虽说只跟小姐见过一次，但天下能跟长公主七分像的人并不多，何况那么喜欢桃树的小姑娘更是少之又少。但为了保险起见，才让小徒带你来到禅房，试试你的武功路数，方能明明白白。”
“主持思虑稳妥，是我冒昧了，还对令徒使了杀招。”她赶紧道歉。
花狐狸马上说：“哎哎哎，对别人可能是杀招，对我那就是活动活动筋骨，别太看得起自己。”
“你！主持您看，他又欺负我”她气地看着主持。
主持拦着花狐狸，斜眼一瞪：“差不多得了，烈小姐也没招惹你，别老挤兑人家。”
“老僧想问小姐一件事。”
“您请问。”
“上次给你的小麒麟还带着吗？”
“带着呢，自从您让我随身带，父帅后来也一再提醒它的贵重，小女子未敢随意处置。”她边说边掏出小麒麟双手奉上。
花狐狸带着看热闹的心情凑到近前，一看这个小麒麟马上不乐意了：“哎呀，师父，您这就不地道了，从我认您当师父起，跟您要过好几回这东西，您别说给我，连搭理都不搭理我，这就送外人了？”
主持脸色一紧，大声喊道：“胡说！”，自己拿着麒麟来回看了看，很满意它的状态，然后又把麒麟递还给她。
他慢条斯理地看着徒儿说：“世间万物各有各的缘分，而这个麒麟，却只跟小姐有缘。小姐拿它是福气，你拿它就可能是祸事。而且，小姐也不是外人啊，人与人遇见也是缘分，平时教你为人平和些，倒是一点长进没有。”
她不屑一顾地看了一眼花狐狸，说：“我跟他，算不得缘分，他坑我，也救我，他掐我，我咬他，有也只有孽缘。”
“孽缘？你想得美！”他甩甩带着深深牙印的手，一副恨恨的样子说：“顶多叫啮缘”。
她理直气壮地说：“你活该！”
他脖子一硬：“你动粗！”
她顿时七窍生烟：“你不男人。”
他马上横眉瞪眼：“你也不淑女啊。”
主持就在这样你来她往的争吵中无奈地摇摇头：“你俩都闭嘴吧。你们当小孩儿抢玩具呢”。说完回头看向花狐狸：“你也是，麒麟我既然已经给烈小姐了，也断没有你这样想争回来的道理。”
花狐狸气呼呼坐到一边，不吭声了。
她也缓和了心情，望着主持问：“您刚才说我也不是外人？此话怎说，因为您跟我父帅是多年好友吗？”
主持慈爱地看着她，回答：“岂止是好友，也是你父母的大媒人啊。哈哈哈。”
“当真？”烈焰枫一脸惊奇。
“此事可做不得假。当年你母亲来寺庙替皇太后祈福，被你父亲无意撞见，当时就陷了进去，缠着我打听。哈哈，要知道你父亲当年也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英雄，多少媒婆踏平护国公府的大门，他居然一个都看不上，结果就在这里一眼定情。他一个轻易不服输的硬骨头，可从不对人服软，但为了让我告诉他你母亲的来历，可是生生在寺庙给我扫了一周的地啊。多年过去，每每想起，我都不后悔自己当了这次媒人，他俩真正是我朝最配的一对璧人”主持边说边露出幸福的笑容。
然后他走到窗前，看着院里的那颗大桃树，自言自语：“哎呀，老了老了，却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再给我一次当媒人的机会。”
她跟花狐狸异口同声地问：“给谁做媒？”
老和尚哈哈大笑，她跟花狐狸却各自扭头尴尬。
天色渐暗，寺外，主持目送他们离开。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年轻僧人，他手里抓着一只信鸽，信鸽的脚下绑着一小卷纸。
瞧着马车逐渐远去，僧人望着主持说：“师父，放飞吗？”，主持转身接过鸽子，抚摸了两下，再次检查脚下系着的信，他犹豫了犹豫，表情复杂。
僧人再次催促：“师父，全寺性命全系于此，不能犹豫了呀。”老人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松开了手，鸽子瞬间一飞冲天。
傍晚出寺时，主持以师父的身份命令花狐狸送她回客栈，理由是：路上不安全。花狐狸回嘴：“嗯，只要她在路上，没人安全。”
她白他一眼：“你一次不挤兑我会死，是吗？”
主持摇摇头，轻声说道：冤家。
怎奈，她，盛情难却；他，师命难违。
一路上，她跟他在马车里，气氛非常尴尬。
烈焰枫默默盘算今日找他的目的还未达成，这趟总不能白来吧。
她偷偷看看他的脸色，试探问了一句：“嗯……,那个，手还疼吗？”
他没好气地说：“你说呢？要不我也咬你一口？”
她心一横，说：“好吧，只要咬完，你我扯平，是不是就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要杀我？跟你家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你是怎么发现家贼的？为什么三番二次都正好被你救？”
花狐狸不耐烦地把长衫一甩，移到她的身边，眼睛死死盯着她，带着一脸坏笑。她的脸上全是他呼出的气息，难堪又压抑，不由自主地把身体向后仰，头偏到一边。
“咬你？咬哪儿合适呢？”他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却假装不管不顾，不老实的眼睛在烈焰枫的脸上来回寻找，她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他的眼睛最后停在她的唇部。
“不行！”她惊慌失措地叫了出来。
他带着一副目的达到的胜利者的微笑渐渐远离她，玩味地上下打量，就像猫抓耗子，明明胜券在握，却又不忙着享受战果。
最后，他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你当真以为我想咬啊？一个发育不良的小高粱杆儿，我没兴趣，救你也只是心地善良而已。”
“我呸！心地善良？善良会跟我说话句句诛心？善良会快狠准掐我脖子，差点晕过去吗？”
“谢谢你夸我功夫啊，再说，你理解的善良，跟我理解的善良不是一个概念。”
“我呸！臭不要脸，你就是胡扯。”
“胡扯又如何？你是能跟我再打一架呀？还是再咬我一口啊？”
“我后悔没咬死你。”
“那没办法了，你技不如人，这辈子你也不会有第二次咬我的机会了。”
听到他这么说，她心里暗暗失望。线索就这么断了，还白白被人暗杀两回，真的不甘心。于是她念头一转，语气再次放软，轻轻问:“说到底，你就是不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喽？”
“对喽”
“为什么？”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小爷不愿意、小爷不喜欢、小爷不高兴。”
“条件你说吧，怎样才能告诉我？”
“答应我三个条件。”
“三个？”她吓一跳，“太多了吧？你别得寸进尺，就这点儿消息，至于三个条件吗？再说，你的条件要是包括丧心病狂、道德沦丧、杀人放火、□□抢掠，我可做不到。”
他都被她气笑了：“我在你眼里如此不堪？”
“对喽”她学着他的语气。
“行，有种就别问。”说完，扭头再也不理她。
想着父兄还在戎族受苦，母亲也被软禁，有点线索也许就能撕开这张看不见的邪恶之网。她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好吧，我答应你，但前提是不滥杀无辜，不涉及道德王法。”
“成交!那第一个条件，跟我说对不起，两次救你，你连谢谢都不说，而且满眼都透露着各种看不上我，你当我不知道啊？”
烈焰枫暗自叹气：她也没办法啊，第一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再加上他无比令人厌恶的嘴，想尊重也很难啊。但转念一想，终究他救过我命，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
于是，大方地说：“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如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望公子海涵。”
他满意点头：“行，还算有诚意。第二个条件，把小麒麟给我。”
“啊？那不行，这是主持给我的，从小随身带着，我虽不知道它到底有多金贵，但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习惯它陪我身边了。你要别的吧，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能给你找到。”
“不好意思，小爷我要么看不上东西，但凡看上的，就一定势在必得，无论是什么！”
“你不怕我告诉你师父？”
“以前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但今日看来，在师父眼里，在你那里，或者在我这里，没区别。”
“什么意思？”
“你别问了，我也不愿意他这样想。不过，小麒麟确实是我自拜师以来一直跟他要的东西，难得也算我在这世上想得到而没得到的东西之一。”
烈焰枫不舍地从腰上解下小麒麟，摸摸它的身体，还有它根根分明的毛发，慢慢递给他说：“那你要珍惜它，对它好，不可以弄丢。”
他一把接过，得意地笑：“哈哈，心事已了。”
她满脸难过，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第三个条件呢？”
“第三个没想好，暂时先空着，想着再告诉你。”
“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
“好”他边回答边在车里来回晃动了几下，想找一个舒服的坐姿。谁料道路不平，车子狂颠了几下，花狐狸好巧不巧朝她压了过来，小小车厢也避无可避，她跟他便大眼瞪小眼，嘴贴嘴一起被颠下了座位。
地上的她和他闪电般神同步，分别头朝相反方向，开始用力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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