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往昔

天香寺，千年佛家胜地，坐落于京城的西北方向，京城第一大佛寺。

        据说这里求签非常灵验，京城无论上至王公贵胄、商贾巨甲，下至平民百姓，求健康、求官运、求富贵，还是求姻缘，都对这里趋之若鹜。常年香火旺盛，山里也经久飘散着佛香之气。

        烈焰枫还记得小时候离京赴边前随父帅来过一次。只记得那次父亲进殿祈福，她在外玩耍，发现寺里居然有一颗桃树，树上结满大桃子，各个粉嘟嘟水灵灵的，红绿掩映之间好看极了。

        空气里弥漫着沁人的香气，那甜香味道一次次诱惑着她，她蹦跳好几次都没够着。于是，她开始往上爬，好在果树都不太高，一会儿工夫就坐在了树杈间。

        开心地抓起一个离她最近的桃子，在外衣上轻蹭两下，就忍不住开始猛啃。丰富饱满的汁水顺嘴而下，唇齿留香，美味的口感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就想：可能这就是孙猴子吃到过的蟠桃吧，种子落入人间，便在这里生根发芽了。

        她就这样坐在树上，晃荡着两条小短腿，边吃桃子边看树下来回的香客。直到小肚子撑得圆滚滚，才心满意足地停下。刚要下树，突然想起父帅还未吃，赶紧又摘了几个揣怀里。

        谁知脚丫刚沾地，一只大手就把她拎了起来，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哪儿来的小不点儿啊，主持的桃儿也是你能偷的？”

        边说边抖动她的小身板，甜桃子散一地。她哇一声就哭出来了，心疼桃子到无法自拔。

        僧人顿时不知所措，连忙安慰：“逗你玩的，逗你玩的。”边说边去捡起地上的桃子，塞给她的同时不忘在她脸上轻揪一把，笑着说：“这粉扑扑的小脸，就是一个圆鼓鼓的小桃子嘛。”

        哭声引来了父帅，他身旁跟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老和尚看着她哭花的脸，还有她捧在怀里的桃子，笑着说：“大帅，本以为长公主温婉静谧，犹如月桂宫里的嫦娥，谁知您家的千金反倒是随了你，是大闹天宫的小孙猴啊。不过，倒是实在人，哭红了眼睛还不放下桃子呢”。

        “小女见笑了。”说完，父帅宠溺看着她：“还不快来拜见主持。”

        她擦把眼泪，一溜小跑来到父亲身边，不忘献宝般把桃先递给他，然后才面对老和尚，恭恭敬敬行了礼。

        老和尚看着眼前如小洋画般可爱伶俐的丫头，很是开心，随手掏出一个小物件，递给她说：“拿着吧，寺里的平安符虽说灵验，但这个是几代主持用过的，希望你这个小桃仙一世顺遂吧。”

        父帅看见所递的东西，连忙摆手：“主持不可，这个太贵重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老和尚笑笑：“不打紧的，跟千金很合眼缘，对出家人而言，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小玩意儿而已，就当第一次的见面礼了。”

        老和尚说完用手拦下父亲的手臂，将东西递给她，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又逗弄了两下头上的小髻，仔细叮嘱着：“以后要随身带着，千万别丢啊。”

        她抬头先看看父亲，父亲和蔼地点点头，她这才伸手接过，弯腰谢过。

        接过来一看，它还真是老和尚说的“小玩意儿”啊，一个木头做的小麒麟，可可爱爱，胖胖呼呼，还有一点点香香的，挂在腰间甚是轻便，想着回去后还能跟兄长炫耀，很是开心。

        蹦蹦跳跳没走多远，突然又想起一事，赶紧转身又跑回老和尚身边，他低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只见小丫头一把扯着他的长袍说：“我有了这个，是不是就可以经常来吃桃，还没人敢抓我了？”

        老和尚没想到这个小吃货居然还惦记桃子呢，两位大人顿时大乐，老和尚和蔼地回答：“随时来，我随时欢迎啊。”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父帅担心母亲，这趟是专门去寺里给她求了平安符，也知道那个麒麟不是木头做的，而是顶级龙涎香，皇族专用。

        现在，她就站在这颗桃树下，它比记忆里长高了许多，只是这个时节还未结果。可是桃花开了，一阵微风吹过，花瓣四散开去，在空中缤纷飞舞，小鸟也不时在花雨中穿梭，偶尔欢啼几声，会不会也是在惊叹这美好光阴？

        几个花瓣轻柔地落在她的脸上，她闭上眼睛，感受空气里丝丝甜甜的花香，耳边传来庄严的钟声，禅意袭来让人涤除尘念，第一次有了佛法无边、灵台空明的心境：父亲，如果此时此刻您在身边，是不是会非常欣慰地看到，浮躁好动的女儿也有这么心静淡然的一天？

        “你怎么会在这儿？”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回头一看，花狐狸！

        “我专程来找你的。”

        “管家说的？”

        “你怎么知道？”

        “不难猜吧。”

        “也是”她撇撇嘴，心想：管家的端倪暂时不跟他说了，毕竟这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不清楚，一个杀，一个救，乱七八糟的，但毕竟都是一家的，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串通好？

        “我找你有事。”她单刀直入。

        他一点不意外：“嗯，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

        “这你也知道？”她惊讶地叫了出来。

        花狐狸一脸无奈：“这还用猜？两次暗杀你都跟我家有关，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找我找谁？咱们换个地方聊吧。”

        烈焰枫随他进入一间花木掩映的禅房，房内檀香缭绕，简单古朴，一尘不染。桌上放着刚泡好的茶，透过晶莹剔透的茶杯，看见茶叶在水里上下起伏，阵阵清醇的茶香袅袅从杯中升腾出来，在屋内弥漫，与檀香相得益彰。外面香客来来往往，这里倒是闹中取静，花树绿藤隔开两个世界，禅房内一花一木一世界，禅房外一哭一笑一红尘。

        “这里就是主持平时的会客之处”，花狐狸往椅背后一靠，非常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茶开始喝，赞赏地点头：“嗯，师父煮茶是真有一手”。

        看着她没喝，他开始催：“赶紧喝呀，你大老远找我也不容易，师父亲自煮的茶可不是人人都能喝得到，听师父说，除了我也就只有烈帅喝过。”

        听到他提起父帅，顿时来了精神，“你师父和烈帅很熟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他听出来她声音里的异样，也怕狡猾如斯的他发现她的身份。

        “师父说过一嘴，想来应该算是众多香客里的一员吧。”他毫不在意地淡然回答。

        “哦”，她神情黯了黯，原本以为能从他嘴里知道点有关父亲的往事，看来也是徒劳了。

        西门望着一脸落寞的烈焰枫，接着问：“我挺好奇一件事，你想找我就这么火急火燎的来了，谁给你的自信，让你以为你的问题我一定会解答呢？”

        “我心里并无百分百把握，但上次你救我，还主动说是清理家贼，按说这算你们高宅大院里隐私的事，本不应说出来的。所以，我推测就算今天你不会告诉我所有实情，至少也会透露一点儿吧，更何况因为杀手的原因，导致你也很好奇他为什么想杀我，对吗？”

        “嗯，看来你的脑袋不像只为增加身高而存在”，话音刚落，花狐狸手里就攥住她瞬间掷出的飞镖。

        “刚夸你，听不出来？”

        “不用你夸。”

        “想找死？”

        “你管我！”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爱说不说。”

        他摇摇头，看着她说：“做人好歹有点自知之明吧。人分好几种，要么老天爷赏饭，生的花容月貌、闭月羞花；要么自己努力，一身本事不求人；要么气节高品，令人折服；要么命好，终生顺遂。你拿镜子照照，样样都没有，还脾气差！你要是一朵花，真是牛都不愿在附近拉屎。本打算看你大老远过来找我，怪可怜的，准备回答你一两个问题，现在，本少爷不伺候了。”

        她咬着后槽牙说：“我打到你伺候也不迟！”

        说完，烈焰枫拿出浑身解数直接砍向他的脸，那副自鸣得意的表情，尖酸刻薄语气，还有滔滔不绝的混账话，太让人生厌了！

        他飘飘一闪，轻易躲开，招招在她以为会得逞时，又次次让他逃脱。身体轻盈如一片棉絮，灵活地如一条泥鳅，总在想使劲攥住的时候，就出溜了出去，让人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你耍我？”

        “你才知道？”

        “为什么不拿出本事直接跟我打，会逃算什么本事？”

        “你也配？”

        真是拱火的天才！不觉力道加重，每次利刃的寒光一闪，杀意也随之弥漫开来。而他，就在这刀光剑影之间移动腾挪，像仙鹤飞林一样飘逸，像荷叶尖的晨露一样轻落。两人缠斗之间，他突然宛若蛟龙腾跃而起，向她直袭而来，她除了感受到泰山压顶的力道外，毫无还手之力。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她顿时呼吸困难。

        “认输了吗？”他讥笑着说。

        她趁他得意洋洋之际，一低头狠狠咬在他的虎口上，齿印深深，还渗出丝丝血色，真的是半分不留情。

        他“哎呀”一声，马上松开手：“你怎么还咬人啊，至于吗？”

        “你也算人？”烈焰枫回答地甚是干脆利落。

        两人正僵持不下之时，屋外突然响起一声雄厚的“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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