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苦命鸳鸯
若桐还未说完便已哭成了泪人模样。
柳相如开口想要安慰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抱住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如同她曾经的姐姐一般。
泪水不一会儿就浸湿了她的衣襟，小姑娘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似乎是承受不住这份沉重的回忆。
“我们这些做奴仆的，哪有什么底气对抗顾家。”若桐接着道，“娘子那边也说不可能因为姐姐就同顾家闹翻，只让私底下给姐姐贴了些银票，盼着她有点东西伴身，日后能好过些……嘱咐几句就送她出门了。”
若桐说到这里，语调低沉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柳相如小心翼翼地顺了顺她的后背。
“姐姐今年年初才入了门，一开始还会同我们写几分信，过了几月就彻底没了消息。是前段时间，那顾家少爷要另聘一房小妾，心情好了才让我们进去看看姐姐。”
“姐姐早已是下不了床了，顾家待她也不上心，只随意让个小丫头看着……她原本身子还算丰盈，此时看去就是一个皮包骨的模样，十分骇人！”若桐哭诉，“我倒还好，旁的姐妹回来就有的直接昏了过去。”
“那顾家说是给姐姐请了大夫，但顾家那位少奶奶根本不让大夫入后院，就是想活生生耗死姐姐啊！”若桐此时用力挣脱了柳相如的双手，身子直愣愣地狠狠跪下，朝柳相如狠狠磕了几个头，声响很重，脑门上都有几丝渗出的血意。
“若桐只求许大夫您救救姐姐！”若桐的眼眶通红，“娘子那边不许我们再插手姐姐的事情，但我真的做不到……姐姐原本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现下却要被活生生地耗死在那院子里……”
柳相如连忙拉若桐起身，用帕子擦了擦若桐眼下的泪水，轻声安慰道：“能救我自然是要救的。只是我无论如何也要见你姐姐一面才好诊断……”
若桐紧紧纂住柳相如的手，眼睛直直眨巴：“七日后，顾家祖母生辰，照例是可以放女眷进去见见自家姑娘的，那时候就拜托许大夫陪我一同前去了。”
柳相如轻轻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抚了抚若桐的后背，希望能给她一点温暖。
若桐抽泣了会儿，眼中又闪过几缕暗伤，最终还是低声道：“王三哥说他家里那个病人就是棋哥。”
柳相如目色了然。
若桐接着道：“顾家把琪哥打完后就走了，王三哥忙去镇上请大夫来看看。”
“但那些大夫碍于顾家的权势居然一个都不愿意来看看棋哥！”若桐气愤得身子微微颤抖，“最后还是庄子里头原来那个大夫给棋哥接骨，开了几副药。”
“但前些天李大夫也被不知为何……”若桐语气一顿，疑惑道，“一天早上起来，大家都寻不到他了。”
“想是家中有什么急事离开了。”若桐叹气，“自那以后，棋哥身子就一直不太好，腿也被打得有点瘸了，身子也提不了重物，田也没法下，书也没法读，现下就在庄子里头替库房算算帐，给小孩子们教教字，做点闲事。”
柳相如看向窗外，此时仍是正午时分，阳光明媚，陆望舒坐在屋檐的阴影下仔细捡着药材，光映在他身上投下了淡淡的影子。
他很听话，没有乱跑乱动。
柳相如问道：“这李大夫是一直都在庄子里头的吗？”
若桐擦擦眼泪摇摇头，有点疑惑柳相如为何要这么问，但还是低声回答：“也不是，是前几年从王府里头调下来。后头他失踪了，娘子管事他们说是他有事回王府了。”
柳相如仿佛想起什么般眼里有了些了然：这李大夫应该是下来看照陆望舒的，只是后来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柳相如揉了揉若桐，同她道：“你且放心，我定会医治好你姐姐的。”
“至于那王棋……你改天让王三哥带来给我看看。”柳相如道，“你刚才说他的腿被打的有点瘸？”
柳相如慕然想起了陆望舒的腿，如果她能治好那王棋的腿，那陆望舒一定也有信心了！
但毕竟瘸腿的原因有很多，具体还是得看王棋的腿的情况再说。
想到这里，柳相如想起了一个很关键的物件，她同若桐道：“若桐姑娘，这庄子里可有打针具的地方？”
“许大夫唤我若桐就好。”若桐擦擦眼泪，“庄子里倒没这么精细的地方，寻常针具都是在外头买的。大夫是要打针？”
柳相如点点头，盘断经脉，热刺穴位，无一不需要金针。如果她真的要治好陆望舒和王棋的腿，那针具是万万不能缺的！
“用金针作工具？”若桐惊呼出声，她从前从未听说过这种治疗方法，“是用针刺入人体内吗？”
柳相如面露疑惑，既然若桐当年也是在王府里头学习过，但她都不知道针灸法……柳相如皱眉起身，直接走向屋外，停在陆望舒身旁。
她一手轻抬起，把住他的手脉。
陆望舒被这突然的袭击一惊，全身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紧张，他刚刚抬起手随着潜意识想要反击，却慕然嗅到了女子身上的清香。
是柳相如。
他瞬间就松懈下去了，拳头也张开了。
柳相如有些奇怪的撇了他一眼，像是不太懂他为什么这般紧张。陆望舒垂下头，不去对视，他自从战场上退下来后，每一夜都沉浸在当年的厮杀中，他早无法忍受陌生人接近自己了。
他的脉搏有力平缓，忽略那些陈年旧伤，这脉搏听起来十分康健。
“你身子可有不适？”柳相如道。
陆望舒摇摇头，他自刚才吃下那药草后，原本有些上头的暑气都渐渐退下了，此时只觉得身子十分清爽，同过往完全不同。
柳相如心中也有了大概的想法了，这世界虽然同前世的古代一般医术以中医为主，但这边的医疗水平却远远不及前世，从刚才的医书中可推测它们的医疗水平大约只同于前世的汉朝时期。
柳相如既然心中对这世界有了大概的想法，也放下了自己原本的担忧。
她同若桐道：“烦请若桐帮我留意下这附近有没有做精细物件的地方，我还是要打一套金针。”
若桐皱眉想了会儿，道：“若只是打针……也许王三哥行，他从前跟着庄子里头的老铁匠练过段时间，现下还能打打普通农具。”
“至于大夫需要的针具，他也许能试试看。”
柳相如眉间显了几分喜意，但转而又有几分担忧，毕竟金针这东西对于他们来说过于精致与超前，这庄子里头也许还真不能打出来。
可若是没有金针，他们的腿……若只用中药调理，怕是不太现实。
柳相如皱眉沉思，她表情一如此，连若桐心中都有些忐忑。陆望舒沉静的眼眸底处也闪过了一丝担忧。
柳相如道：“那我等会儿便去寻王三哥，同他商讨一下细节。”
若桐听后，面上蹙起眉头，终道：“这怕是不太行。”她看着柳相如疑惑的眼神，接着道：“若是寻常药材，大夫只管用。可这涉及到金铜锻打之事……”
“庄子里有规矩，这些事情一例要上报给管事，待管事娘子们同意后，才能锻打。”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柳相如，怕她生气。
但柳相如却一脸释然，她前世好歹是个大学生，自然能理解封建社会对于这些铜铁的掌控有多强。
毕竟铜铁可不仅仅只能用来造农具。
柳相如秦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她转身回屋，从桌上拿着宣纸铺开，仔细琢磨着金针模样。
若桐见状立马在旁边为她研起墨来。
王娘子为人心细，在书桌上摆着的笔都是从库房中寻来的成套的，寻常毛笔与细毛工笔皆有。
柳相如看了会儿，拿起只工笔，沾沾旁边的墨，便开始在宣纸上画来。
若桐在旁边看着，一开始还不明白，但过了会儿见纸上出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金针样式，心下便知晓这是许大夫在画样图。
柳相如心思细腻，记性也不错。她前世毕业时科科都是a+，是以全级第一的身份保研入院的，她能记住每一味药材的作用味道，也能记住每一根金针的数据样貌。
金针的样式，大小，重量在她的笔下一一显出。她看了会儿，又在每样下面附上小字，解释它的作用以及锻造时的需注意的事项。
若桐看完惊为天人，她从前从未见过这般精细的医疗用具。
她研墨时悄悄看向柳相如，愈发好奇这位许大夫的来历，这位大夫的模样、气度、学识绝不是这乡野里头的穷秀才教养得出来的。
她从前在王府时也见过那些高门贵女，可那些大家小姐们甚至是郡主，在她看来都不如许大夫！
“若桐。”柳相如骤然打断了若桐的联想，原来在她未回神时，许大夫已经把器材画好了。
柳相如提起宣纸，朝若桐道：“劳烦姑娘帮我把这图纸送给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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