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上弦六(4)
13
八子身为家中的幺妹，是从小被父亲疼哥哥宠婆婆爱的宠儿，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也足够让八子的童年顺遂平安。
只不过小时候的八子并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是家中的三子会被取名为八子，她去询问缝补衣物的婆婆，婆婆思索片刻回答说。
“那是属于你父亲母亲之间的小浪漫。”
“小浪漫？”八子依旧不解，继续问道，“那为什么父母亲的浪漫会用在我身上？”
婆婆摸摸八子的脸蛋，不急不缓道:“因为你是父母爱的结晶啊。”
懵懂的女孩还是不明白，都是父母爱的结晶，为什么这个名字没有给两位哥哥，而是给了自己，但从婆婆这里显然得不到答案，为此，她还专门去问了父亲。
一双大手落到八子头顶使劲揉了揉，揉乱了婆婆替她编好的辫子，不过女孩并不在意，还依恋的在父亲的掌心蹭了蹭。
父亲的声音向来洪亮，他哈哈笑着，眼神却无比的柔和，他蹲下身，可身上那件并不合身的衣服让他蹲不彻底，但即便如此这也是父亲最爱的一身衣服，因为它出自母亲之手。
“哈哈哈，因为我们小八是最可爱的啊。”
“而且这也是母亲给你的礼物，是我们共同爱你的象征。”
八子低头盯着鞋尖，小嘴抿得紧紧的，在身前交握的双手也绞在一起。
又是礼物，母亲给了她很多礼物，身上穿的衣服，平日里盖的被子，睡前听的故事都是母亲送给她的礼物。
但她一点也不喜欢，比起这些灌满母亲爱的礼物她更喜欢一个亲亲，再不济抱抱也是可以的，但母亲一次也没有，只是待在小小的土包里，等着她和父亲还有哥哥婆婆一起去探望她。
“母亲她啊，可是最喜欢小八的了，所以在生小八的时候即使很累也坚持下来了，但就是太累太累了，才要呆在这里好好的休息。”
可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够，谁也没有告诉她，小小的八子觉得母亲懒死了，都休息了这么久还没休息好，肯定是想偷懒不干活，连自己都会帮着家里做家务的，真是羞羞脸。
虽然后面八子才明白，进了土包里的人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个问题还是外出归家的大哥给出了比较靠谱的答案。
三个孩子围成一圈，听大哥讲起他听到的关于父母的过往。
当年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一番追求下终于抱得美人归，一时激动经夸下了要生足足八个孩子的海口，全然没有顾及家里的经济条件能不能承受得住八个孩子的开销，当时母亲觉得父亲傻的可爱，也就没有用现实戳破他的幻想。
结果在怀着第三胎的时候受了惊，早产诞下了一名有些瘦小的女婴，弥留之际回忆起当初的“约定”。
“八子，孩子就叫八子吧。”
“这，就是八子名字的由来。”
“只是因为想生八个孩子？”小梅的眼睛眨呀眨，觉得这个名字的由来太过随意，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有深度。
八重轻笑一声，把人揽进了怀里:“不然呢，你以为会是因为什么？”
“唔——想不到，但绝对比这个帅！比如姐姐的名字，八重，听着就比八子厉害多了！”
“是吗？”八重眸光闪了闪，不只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我倒觉得，八子的名字才最帅了。”
14
妓夫太郎端着刚熬好的药走进来，就看见妹妹又赖在八重身边要听故事，眼中闪过一丝苦恼，本能的想去挠自己的脖子，但是空不出手这件事似乎让他更苦恼了。
“梅，不要打扰姐姐休息。”
“哈哈，都睡了这么久了，还休息呢，骨头都酥了——”
女孩拖长的尾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妓夫太郎的耳朵微微一动，忙垂下头靠有些长的头发挡住不太妙的耳朵。
这么长时间还是没能适应女孩有意无意的娇气，让妓夫太郎暗地里不知吐槽了多少遍自己的没出息。
幸好很快姗姗来迟的芸子就出现拯救了没出息的某人。
“小梅快过来，让八重姐姐先吃药，芸子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小梅自然没意见，她本来就是因为哥哥和芸子姐姐太忙才会受到八重诱惑跑到她身边听故事解闷，现在又有别人陪，自然就愉快的奔赴了芸子的怀抱，毕竟前段时间八重糟糕的状态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那日之后八重就病了，高烧不退，意识模糊，嘴里还一直念叨父亲母亲之类的人。
因为离开的太过匆忙，落脚的地方也有些偏僻，光是找医生就要跑好久，但是几服药下去八重并没有什么好转，依旧昏迷不醒。
梅并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才会匆匆搬走，再加上最近家里的氛围，女孩还是有些被吓到了，所以在八重苏醒，氛围恢复后也变得比平时更加粘人。
八重自然看得出来小梅藏在懂事下的不安和无措，不忍心看女孩如此这般的八重决定主动出击，一点点把梅的这点不安消除掉。
但在外人看来怎么都是她的状况更差一些，过去怎么也坐不住的人突然能靠发呆打发一天的时间，不安稳的睡眠让她的面色憔悴，那天的那人胸口的一把刀就像是刺进了少女晶亮的眼眸，眼中一直闪亮的光芒，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砰”的碎裂，从此变得晦暗无比。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担心，少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起来，主动提及了他们从没了解过的，在进入花街之前的八重。
也只有在那时候，她的眼中是有光的。
15
一行四人几经波转，终于在一处虽然不大，但民风足够淳朴的村庄落脚，也算是达成了最一开始定下的目标。
吉原外不再充斥着香粉的空气让八重忍不住做了几个深呼吸，如果是之前的她，说不定还会想要出去跑两圈。
活泼的梅是四人中适应最快的，不过一天就和村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疯到晚饭时间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家。
“今天交了好多新朋友！”
梅兴奋的和家人分享着自己的快乐，他们并没有什么食不语的习惯，于是饭桌上一直有某个小朋友叽叽喳喳的声音，连饭都没顾得吃上几口。
“看来小家伙很喜欢这里。”
妓夫太郎赞同的点点头。
“你也很喜欢这里。”
妓夫太郎一顿，随后也点了点头。
从出生起，他便见识了形形色色的恶意，这些恶意不需要理由，就像是刻进骨子里的，是那个环境教给她们的，让这些身不由己的人看起来可怜又可恨。
他和芸子两人又何尝不是差点深陷其中的幸运儿，如果没有那个误入深渊的小姑娘，拽着他们的手往前奔，恐怕已经被那股暗流推动着随波逐流了吧。
他当初选择做讨债人，又何尝不是有报复的心理在其中，当初被他们踩在脚下的臭虫突然蛰了他们一口，还不能反抗只能任其作恶。
每当他们鼻青脸肿的向他求饶，求他再宽恕一段时间时的卑微模样，让妓夫太郎得到了近乎扭曲的快感，虽然他的张扬很快也得到了报应。
察觉到不对劲的芸子带着梅找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手脚冰凉，又怒不可遏，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也响不过胸腔里不安的心跳声，他跑得极快，把芸子远远甩在了后面。
他远远的就见到了正在处理痕迹的那个女人，她的表情惊恐万分，好像见到了恶鬼，他也确实是，他恨不得把这个阴险的女人扒皮抽筋，可他没有时间，得知了八重所在地的他把已经站不住的女人扔在一旁，朝那个隐蔽的房间冲去。
幸好神明并没有因为他而为难这个美好的女孩，一切都未发生，同时也发生了一切。
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涟漪，仿佛一片死水，毫无波澜。
芸子阻止了他后面想要发疯的举动，提前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几经波折来到了这里定居。
但属于少年的那道光却没有因此重新闪耀，微弱的样子让少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为她做些什么。
“啊，是雪呢。”
少年顺着芸子的目光看出去，鹅毛似的雪花纷扬而下，妓夫太郎眼前一亮，冲进房间把窝在被炉里的少女挖了出来。
“下雪了，好大的雪。”
少女怔怔地望着窗外，一秒，两秒，过了许久都没有回应，少年原本激动的心情也慢慢冷却下来。
【连雪也喜欢不起来了吗？】
妓夫太郎嘴唇微颤，他想问出口，话却被堵在嗓子不上不下，金色的眸子满是希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少女的反应。
【说些什么，什么都好……】
总之不要这样沉默，不要，这样安静。
终于，沉默的少女突然扭过头，说到:“一会儿一起玩雪吧，打雪仗？算了，你手劲太大，还是堆雪人吧，四个，一人一个，不过要等小梅回来吧，不然让她看见咱们三个不带她玩会哭的吧。”
这下轮到妓夫太郎发愣了，他张着嘴，直到八重喊他才下意识答应下来。
然后人走了。
妓夫太郎看着窗外堪堪能盖住地面的雪，难得期待了起来。
八重的雪人堆得又好又快，那一些东西作为人物特征装饰上去，还挺有几分神韵在其中，堆完了雪人她们三个女生凑在一起扬雪玩，八重玩得很嗨，颇有之前在罗生门河岸的那股活泼劲，连小梅都倦了，她还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你们先进去吧，我再呆一会儿。”
等妓夫太郎不放心找出来的时候她坐在地上，身体正对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五个没有装饰的小雪人，有大有小，排列整齐。
妓夫太郎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八重身后，默默地打量那五个小雪人的模样。
终于八重坐够了，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看着他，然后伸出了手:“抱。”
抱，抱！！
妓夫太郎还没反应过来，小姑娘就一把抱了上来，鼻息间满是少女身上的皂香，少年僵硬着身体，双臂悬在空中不知所措，就在他下定决心想环住少女的时候，人家已经抱够了，嘴里小声嘟囔着，言语间满满的嫌弃:“太瘦了，硌手。”
说着就往屋里冲:“芸子，要抱抱！”
“啊抱抱，姐姐我也要！”
妓夫太郎站在院子里，听着屋里传来芸子抱怨少女冰凉着身体就抱上来的举动，抬手揉了揉额头。
冷吗，他倒觉得热得要命啊。
16
作为养家的重要劳动力，妓夫太郎最近有些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村子里太过祥和，不会用到打手这类的人群，做农民且不说他会不会这门技术，就算学会了，他们也没有自己的田，别的村民也不需要招外工，其他能胜任的工作都要在几里外的大村子城镇，他这个体力劳动者就显得有些多余。
正在发愁之际，他发现了转机。
“鬼杀队？”
妓夫太郎点点头，一脸郑重:“没错，鬼杀队。”
芸子和八重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茫然。
“你听说过吗？”
“显然没有。”
芸子蹙着眉看过来，眼神中满是不确定:“你确定那人不是开玩笑吗？”
八重也点头附和:“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机构，你可别被骗啊。”
“是真的，那要从我前几天从镇上回来说起。”
简而言之，就是妓夫太郎在找工作的路上，突然被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给袭击了，反抗中被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救下，几番询问，才得知他们是鬼杀队的人，并看他骨骼清奇，又对他们做的事很感兴趣，就打算拉他入伙。
“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啊……”芸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想先问问八重的意见，却见对方面色苍白，芸子觉得不对劲，于是关心道，“怎么了？”
对上了，都对上了的。
长得青面獠牙不像人的样子，夜间出现，吃人，父亲和哥哥……
八重捂住嘴，弯下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往外呕一样，吓了两人一跳。
“呀！这是怎么了？”
八重拂开芸子拍打后背的手，一把握住妓夫太郎的肩膀，温热的茶水撒了一地，语气激动:“我，我……”
她要干什么？
八重突然愣住，望着那双和哥哥一样颜色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是她要参加，还是她想让妓夫太郎参加。
那一瞬间，差点脱口而出的是后者，她差点就要拜托一个不懂拒绝她的少年去背负她的过去，这不公平，也很卑鄙。
不敢再看少年充满担心的眼眸，八重低下头，她后退一步，又一步，想让拥有那种糟糕想法的自己远离人家才好。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
说完，就跑回了房间。
妓夫太郎把半伸出的手收回来，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喉咙上下动了动，他好像隐隐猜到了小姑娘没说出口的是什么，又不确定。
https://www.biqivge.cc/book/58582599/2485747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