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和皇帝做生意

虽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惊喜来得有些突然，还没等田玟递话铺垫，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

        秋仲赶忙磕头谢恩，竟是哭道:“舅父，外甥不敢说为君分忧，可外甥必定会用心做事，辅佐武安候守好舅父的赵国，不让任何人蒙骗陛下，致死也要护卫陛下的大汉疆土。”

        秋仲的这几句话扔得很准，直接扔到了刘彻的心眼里。

        当下，推恩令已经实施，朝廷也逐步掌控了藩属国，可诸王还是将各自的属地视为私有。

        他们在属地上所获取的私有利益，远远超过应向朝廷缴纳的税赋，这让刘彻早有不满。

        各藩属国的相国一职由天子任命，由朝廷派遣，就是为了能监察诸王，确保朝廷的利益不受损害。

        然而，有些事情常常事与愿违。

        有时，一些派出去的监察会因为自身利益的牵扯而与所查王侯沆瀣一气，欺瞒朝廷，故此也常有相国因罪而被打入死牢，更有罪大恶极者还会株连三族。

        刘彻听到外甥能说出这番话，大感欣慰，转头望着田玟，说道:“田画秋，你自行安排秋仲在赵国的官职，有了决定便报请朝廷，朕定会恩准。”

        田玟也觉得有些意外，却是当着秋仲的面，故作为难道:“陛下，臣赴赵国履职，本就谨小慎微，您把这个祸种派过去，岂不是给臣添个累赘嘛！”

        刘彻笑道:“你这话与朕说不着，回公主府和他阿姐说去。另外，朕的外甥如何就是累赘啦？何人敢如此认为？”

        刘彻的这番话并非是在指责田玟，而是在给田玟一个底气，天子纵容的混账外甥都跟在你身边听差，还有何人还敢陷害你？

        说罢，刘彻将双马镫猛磕大苑马的马腹，周身如同黑锦缎的汗血宝马即刻在宽阔的御道上奔跑起来。

        短暂的骑行后，刘彻带着几名羽林卫返回，冲着霍去病唤道:“去把朕的赤霄剑取来，朕要试一试脱缰舞剑。”

        赤霄剑便是高祖刘邦“梦斩白蛇”所用的那把宝剑，其剑身仿秦剑，上有七采珠、九华玉以为饰，刃上常若霜雪，寒光袭人、

        当年，刘邦尚未发迹之时，不知从何处得来了这柄剑，对人常说是南山仙人所赠，名为“赤霄”。

        赤霄剑传至刘彻的手中，被视为至宝，刘彻仅在参与重大的国事之时才会随身佩戴。

        当下，他竟然要舞赤霄剑，足可以看出他对配备鞍镫后的汉军骑有着怎样的期待与兴奋。

        “天子出赤霄，剑锋指八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田玟望着纵马挥剑的皇帝刘彻，口中仅是大声地念了两句，便自然地转入了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倒不是他做不出一首普通的诗词，只是觉得杜子美的描述已经足够贴切和吹捧，自己没必要再挖空心思的想词。

        “哎呀，姐夫，你这诗词的功底也见长呀！”

        秋仲正站在田玟的身侧，听到这几句吹捧之词，心生佩服之余，又觉得姐夫自打从廷尉诏牢狱出来后，变得犹如天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莫非那地方有什么奇幻之处？又或是有神仙专门在那里点化垂死之人？

        自己要不要也进入一趟呀？或许出来后也能和姐夫一样成个百事通？

        秋仲仅仅斟酌了一个呼吸，便即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还是不去冒险为好。

        若是得了仙人的点化固然是好，要是一旦没得到，那可就要真会死在里面啦！

        一番劈砍腾挪后，刘彻确定这高马鞍和双马镫应该尽快配置到军中，并且应该即刻送到正与匈奴作战的卫青手中。

        “田画秋，你有多少这样的鞍具？”

        刘彻翻身下马后，将手中的赤霄剑交给霍去病，问向一脸带笑的田玟。

        “啊？陛下，您这样的鞍具，臣仅打造了一副。”

        田玟知晓刘彻所指并非是鎏金鞍配，也知晓擅自打造制式鞍配的罪名，赶忙回道：“若是像臣与霍侍中的那种，公主府的作坊仅打造了五百副，那是臣与公主敬献给陛下所用。”

        “五百副？”刘彻摇了摇头，皱眉道：“这哪里够呀！如何也要几千尚可，前方的军骑皆应配置才好。”

        田玟扯了一下嘴角，迅速地收回，故作思忖道：“陛下所言极是，不仅关内侯那边的军骑要配置，咱们大汉所有军骑都应该装配这高马鞍与双镫，可这需要大量的花费，公主也仅能献给陛下五百副，若是再多了，恐怕公主那边承受不住呀！”

        至始至终，田玟没有提自己一个字，所有关于即将要谈及的交易，此刻都推给了公主府。

        刘彻身为大汉天子，如何听不出田玟的画外音。

        一口一个公主府，好像你是公主府里的下人似的，真以为朕不晓得公主府是谁在当家作主吗？

        刘彻没有作声，只是颇具玩味地望着田玟，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敌不动，我不动，谈判比得就是心态。

        田玟见刘彻没接话，知道应该是被对方猜中的心思，可是这也无妨，终究要摊开了谈，不能免费抢走专利权吧，后世还有专利保护法呢！

        再说了，你一个堂堂的大汉天子，不至于连外甥女想要赚的小钱也算计吧！

        故此，田玟装作犯难的模样，搓了搓手，咧了咧嘴，左右看了一眼后，一脸无辜且万分恭敬地回望向皇帝刘彻。

        “哈”刘彻被田玟的小伎俩气得笑起来。

        “田画秋，既然鞍具出自公主府，若是公主府的作坊能供足军骑所需，朕便会命太仆从公主府定制。

        “不过，若是有半点差池，那就别怪朕不讲情面，秋娥是朕的外甥女，自然无事，可你这个驸马却要承下全部罪行。”

        “不是”田玟没想到刘彻会来这一手，辩解道：“陛下，臣不日就要到赵国赴任，公主府的生意和臣也无关呀！若是有事，怎么还能怪罪到臣的身上呢？”

        “哦，说得也是，倒显得朕护短啦！”

        刘彻故作理解地点了点头，继而又略显斟酌道：“这样吧，朕宣平昌进宫，让她把能打造鞍具的作坊交给朝廷，让太仆公孙贺安排将作大匠负责此事，如此也就不会为难你了。”

        这是釜底抽薪呀，这就是要明抢啦！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对方还是天子，田玟知道不能再装了，再装下去继续玩心理战，这独家专利很快就会成为皇家专利，自己这边会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故此，他赶忙改变策略，谄媚地笑道：“陛下，无需劳烦公孙太仆和将作大匠，公主府的作坊完全可以办好这个差事，公主也必然会尽心尽力地替陛下分忧，若是有差池，臣愿意领罪嘛！”

        说着，田玟向前半步，躬身低声道：“陛下，这鞍具的用料考究，造价不便宜，臣自会命人尽最大可能压低本钱，也请陛下有所体谅！”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透。

        不赚钱的买卖谁会做？就算是朝廷强行拿走作坊和工匠，又或是自行打造，可是周转下来，层层扒皮的花费恐怕要还高上几番呢！

        刘彻也知晓一些商贾之中的门道，皇室与朝廷的所需所用都要有人采购，固然有朝中大员掌控，更多的还是亦官亦商的人在居中操作，那些人的富可敌国也便是从此得来。

        刘彻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在离开长安城前，把这件事情安顿妥当，找人负责此事，莫要延误工期，最好尽快开始打造，朕要让卫青、李息他们早些用上。”

        听到刘彻给了承诺，田玟赶忙躬身施礼道：“请陛下放心，臣的心里一直记挂着前方的将士，公主府的作坊已经在没日没夜的赶制，很快便会有大量的鞍具交付。”

        “哈哈哈”刘彻大笑起来，指着田玟道：“你必定是早就在谋划此事，也算定了朕会采用，更想要凭此来大赚一笔，是与不是？”

        “陛下，臣的确有此谋划，并非是为大赚一笔，臣觉得钱财无穷尽，应取之有道，用之有度，臣会让公主凭此赚钱，却不会赚取暴利。”

        田玟说着，脸上已然收起笑容，正色继续道:“若是那样的话，朝廷必会为此耗费大量的钱财，或许会无法装配到每一名军骑的战马上，这也相当于在变相榨取大汉将士们的血和命，臣与公主绝不做如此卑鄙的事情。”

        赚钱没错，合理地赚钱更是无可指责。

        然而，若是以猜测圣意，把天子当猴耍来赚钱，那不仅仅是死罪，更是诛灭九族的罪大恶极，田玟可不想刘彻的心里升起这样的念头。

        “取之有道，用之有度！”

        刘彻亦是收起笑意，赞许地点头：“画秋啊，你说很对，你能如此想，朕深感宽慰，是朕想错你啦！”

        其实，一切计划在实施的过程中都没有十全十美，必然要有漏洞和疏忽，高明之处就在于如何弥补。

        妄自猜测圣意，这便是一个重大的疏忽和漏洞，田玟及时察觉，也及时地弥补。

        这就像后世的投资运行，一份投资计划仅是一个框架，瞬息万变的事情永远存在，好的交易员永远要提高警惕，不使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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