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流言蜚语

说话两人才看了过去，却见那开口质问的女弟子昂首站在玉错跟前，一脸的盛气凌人，明摆着来者不善。苏玧惊道：“这不是聂家小姐吗？”

        “不敢当。”玉错那里回道。

        女子厉色道：“不敢当？你有什么不敢当的！整个逍遥馆就出了这么一个才女，怕是这普天之下，就你多读了几本书，会写几个字，为我们女子长了脸，所以当得起这才女的名头！真是笑话。”

        玉错被这几句冷嘲热讽闹得满脸通红，只不愿与人纠缠，于是默默端着食案起了身。那女孩子却不依不饶：“哼！原来才女做了亏心事，也怕人当众拆穿啊？”

        玉错一语不发，只欲寻路而去，不料女子身后又围上来几个女弟子，立即把出路都堵死了。

        玉错：“你想怎么样？”

        “简单，你识相一点，三天之内，自己消失，从这书院滚出去，走得远远的。本小姐眼不见心不烦，也就不与你计较了。”

        玉错回身放下了食案：“凭什么？”

        “凭什么？你干的那些事，牵扯了哪些人，我也就不明说了，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就是看不惯你顶着‘才女’的名，却干着娼妓卖身求荣的龌龊事，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情就玩弄人心，明明是蓄意高攀，横刀夺爱，却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简直是卑鄙无耻，下流至极。”

        玉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少装傻了，堂堂的才女，敢做却不敢承认吗？你做的事书院里无人不知，还敢在本小姐面前装模作样？！面上清高，却一身媚骨，只想着攀附权贵，为此不惜破坏别人的感情。真让人恶心。”

        玉错冷笑着摇摇头：“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点，一直避重就轻，虚虚实实，空口污蔑，添油加醋，但凡我少几分胆量，不能为自己出头辩白，能叫你几句话扣上天大的罪名。我再问你，我到底犯下什么样的罪过了？”

        “好啊，还有胆子来问我！你横刀夺爱，破坏别人的感情，抢夺别人的心爱之人！这就是天大的罪过，是十足可恶的强盗行径，还要问吗？”

        玉错：“那我再问你，你说我横刀夺爱，有何凭证？我又横刀夺了谁的爱，破坏了谁的感情，抢了谁的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的心爱之人专属于你，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抢夺，又要如何才是不抢夺？”

        女子：“你少狡辩——”

        玉错抢先道：“你才是，无凭无据，无事生非，不仅对我当众污蔑，坏我名声，还挑拨离间，意图煽动其他同学一起针对我……想要我滚出书院？该离开书院的人是你才对！只知道造谣惑众，仗势欺人，真不知道书院为什么要对你这样的人敞开大门！就算你是听信了谗言，被人欺瞒利用，轻信妄断，任人摆布，也一样愚不可及，可恨可悯。”

        “你说什么？！！你说我愚不可及？！”

        看女子着了恼，白慕凡意欲起身，前往保护。苏玧忙将人一把按住：“诶，她们姑娘家家的事，你去凑什么热闹？”

        “你难道要我冷眼旁观吗？”

        “你先别急嘛，先看看，只要她们不动手，我们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别让人笑话！”又看不少人都围了过去，才拉着白慕凡也一道走了过去，只死死抓着白慕凡的胳膊，道：“我们先沉住气，静观其变。再说了，看情形，马上就要把话问清楚了！”

        玉错:“那你倒是摆出证据来啊，有了证据才能叫人信服，到时候我岂有不低头认错的？”

        “这要什么证据？”

        “没有物证，人证也行。这话到底是谁说的？总有个源头祸根吧！”

        女子听这话有理，果然眼神一转，回头在人群中搜寻起来。此时人丛里急于抽身，一心想躲的，反能被人一眼看出来。“阿秀？！”女子大呼，却没想到自己唤得越急，对方逃得越快……女子气得再次朝玉错走过来，却未察觉到自己这一逼近，引得多少人不动声色，却蓄势待发。幸而女子并未动手，只怒目道：“大才女，我警告你，离别人的男人远一点！你要是趁早收手，本小姐大人大量，既往不咎，你要是死性不改，我一定为我们阿秀讨还公道，让你在这逍遥馆里无立足之地！！”

        听了这话，白慕凡快步迎了过去：“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关阿秀什么事？”

        那女子呸了白慕凡一声：“你见异思迁，三心二意，也不是什么好人！哼！”说罢甩甩袖子走了。

        女子一走，那三五个追随者便紧跟其后，一众围观的弟子也呼啦啦一哄而散。玉错这时才低头端了饭菜已经凉透了的食案，神色黯然地，噙着一双泪眼，轻轻掠过人群去了。

        苏白二人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地步，吃罢饭回到教室，两人才你一句我一句地尝试理清事情原由，见赢骆怀抱着一副兽棋走进门来，便上前一左一右将人挟着回到了座位上。赢骆不明所以:“你们这是做什么？”

        苏玧:“几天前，你让我们不要和小玉往来。”

        “有这事吗？”赢骆不知装傻还是真傻。

        苏玧：“当然了。你说话时还神神秘秘的，似乎小玉德行有亏，不值得我们结交似的。”

        赢骆神色已经了然，却仍有些犹豫，只一语不发地将怀里的兽棋放下。

        苏玧：“刚才厨院发生的事你也看见了，那些话多难听啊！要是换了别人，那么多人看着，不被那阵势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才怪呢。——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赢骆往左边看了一眼，又往右边看了一眼，而后妥协又无奈地挠了挠头:“好吧。其实那几天书院里一直在传，说小玉她来逍遥馆名为求学，其实有意夤缘攀附，才会一来就首先找上了你们两个……再加上小白和那林家小姐的关系书院里无人不知，所以小玉才被说得这么难听。”

        苏白二人听了这话直摆头:“可这话从何说起啊？这么荒唐的言论，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呢？”

        “我只是担心，你们和小玉走得近了，正应了那些流言蜚语，外头岂不越传越厉害？我以为只要你们之间少些往来，这些没有根据的话，过不了几天就自行消散了。”又转动眼珠朝二人看了看，犹豫道，“而且，翠娘也不让我跟你们说。”

        两人气得直皱眉头。苏玧:“你倒是听你家翠娘的话，却没见这些日子小玉都被她们欺负成什么样了？蒙受了这么久的不白之冤，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哪怕一句话。就连我和小白，也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反倒因此误会责怪于她。若今天没有聂英子这一时意气，小玉岂不是要一直委屈下去？我真是越想越气。”

        苏玧说得急了，引得其他同学们也陆续围了过来，一个个满脸好奇，不觉瞪大了眼睛，还不忘小声跟进，互通有无:“这是怎么了？苏玧在说什么呢？”……赢骆觉得惭愧，也就顾不得旁听者众多了:“……但这终究是东苑里的事儿。女儿家间的明争暗斗，我们北斋的人怎么好干涉？”

        “可她们也太过分了，几句没来由的闲话，就害得她们这么对待她。没有姐妹之情就算了，连同学之谊也不顾了。”

        赢骆:“这书院里不历来如此吗？而且女孩子们一向忌讳横刀夺爱，如今听了这些话，当了真，自然是看不过去的。”

        这是听众里有人听得没了兴致，却不愿意独自走开，便将赢骆面前的棋篓子拿了一只抱在怀里，哗啦啦地搂里头的棋子做玩。

        ——这书院里的女弟子们，除了那一小部分还没有归宿的，近半都名花有主，不是有交往对象，就是已有未婚夫和已婚夫婿——甚至有女子入馆读书，其首要目的便是为了护“主”。所以为了捍卫自己干系前途的感情，她们无师自通，先学会了结党成群，排除异己，因此不惜把整个逍遥馆都变成一方战场。所以玉错才会为了这三两句流言就成了众矢之的。

        苏玧眼睛一瞪，拍案站了起来，嚷道:“可这儿哪儿来的什么横刀什么夺爱呀？！这几个字你越提我越火大，这到底是谁起的这个头凭空捏造、胡乱造谣啊？造谣我和小白也就算了，反正我清者自清，也不在乎，小白的名声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但又何苦牵连人家姑娘家的名声？实在可恨！”

        赢骆朝白慕凡偷偷瞟了一眼，道:“还不是那位林家小姐林秀？”

        白慕凡惊道:“林秀？这怎么可能？我和她早分手了，她也是知道的，又何必……”又何必谎称她和自己还在交往？又何必污蔑小玉？——这两个‘何必’，白慕凡还没问出口，心里就全然明白了。

        赢骆只道:“反正翠娘是这么说的，事实如此。”

        苏玧:“别反正反正的了，你都知道些什么，就趁现在一次性说清楚吧。”

        赢骆:“说当初林家小姐，就是那林秀，把小玉堵在溷厕问话，问她当初那些流言——就是说小玉是在雍祝夫人的安排下才进书院来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又问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赢骆的眼神示意着白慕凡，“小玉解释清楚了之后，林秀还不肯罢休，当时就仗着人多逼小玉发誓，让她答应以后也绝不跟你有任何来往，让她对你敬而远之，甚至还逼着她离开我们三年甲所，去别的学所。”

        说到这里，赢骆的面色颇为不忍:“据说玉错当时怎么也不肯答应，为此还、还挨了巴掌……”

        听到这里，众人满脸惊异，一片哗然，独苏白二人神色沉重，一语不发=。

        赢骆:“就是因为小玉不肯服输，不愿发誓，才有了后来这些事。”又道:“那林秀在东苑里似乎颇有些势力，事后还威胁在场的人谁也不许说出去。所以这还是翠娘偷偷告诉我的。”

        苏玧气得几乎跳起来。“若说出去，又待如何？她林秀还能只手遮天不成！这简直太过分了。”

        旁人也道:“是啊，这也太过分了，竟然还打人！她们东苑里就没有人管管吗？”“就是啊，不是说打架要被赶出逍遥馆吗？小玉怎么不知道找人告状呢？”……

        听完众人七嘴八舌地一通议论，赢骆解释道:“不是这么简单的。那天我听不下去，也问翠娘了。可她说林秀虽然不能只手遮天，但她素来嚣张跋扈，又不怕事，所以她们为了息事宁人，宁可顺着她。而且她还有本事让别人都不理你。姑娘们最喜欢结伴儿，所以最怕遭人排挤、被人冷落，变成不被接纳的局外人。”

        人丛里又有人道:“遭人排挤，被人冷落，别说是女儿家，就是你我也受不了啊。”

        苏玧:“……这些日子，小玉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原来，她并不是故作清高才不为她们所容，原来她是被人污蔑误会了，今天这还只是我们看到的。不知背地里还有多少我们看不见的委屈……”被人横眉相对，指指点点，处处遭人侧目，惹人非议……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有人道:“这东苑里风气也太坏了，真该叫穆先生出面好好整治一番。”

        又有人道:“我看穆先生出面，也不一定能整治得了。”“是啊，我看就算治得了一时，也治不了一世；就算治得了表，也治不了里。她们惯会阳奉阴违，当着面自然千依百顺，规矩守礼，可背过身去，便各行其是，有的是手段来排除异己。何况姑娘家最喜欢报团取暖，既没有那个雄心，也没有那个胆子，要她们揭竿而起，那也真是难为了。”

        众人正说得热闹，白慕凡却抽身出来，一语不发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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