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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Chapter 65


滨港西郊,  梅府庄园。

        初夏时节,晚风也是闷热的,  携带着果园中各类熟透果实的清香和暖调的绿意,  从人脸上刮过,沁人心脾的好闻。

        书房内,梅凤年刚结束完一通视频会议。

        他面朝落地窗方向坐在办公椅上,  看着窗外的流丽灯景,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静得就像一潭死水。私人助理照旧毕恭毕敬侍立在侧,  低垂着眉眼,  战战兢兢,  大气也不敢出。

        不多时,  一阵轻盈脚步声从走廊方向传来。

        实在是熟悉,  不需回头,  梅凤年便已知晓来人是谁。

        他垂眸,给自己点燃一根雪茄,漫不经心地抽了口。

        周小蝶抱着洋娃娃走进书房。她眉头紧紧拧着一个结,  面上尽是忧色,  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  余光又看见一旁的助理,  当即冷冷一个眼色递过去。

        助理领命,一秒钟不敢耽搁,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书房。

        等助理的脚步声彻底从耳畔消失,  周小蝶才终于沉声开口,  道:“我听四少说,  昨晚上神父对你发了很大的火,  还说要撤销你中国区代理人的职务?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

        梅凤年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没有搭腔。

        周小蝶却从对方的眉眼间读出答案。她面露忧色,又焦急地道:“就一点机会也不再给?”

        梅凤年徐徐吐出一口烟圈,回答:“除非办妥两件事。”

        周小蝶:“哪两件?”

        梅凤年:“第一件,不惜一切代价,拿回叶海生手里的那份u盘。”

        周小蝶思索两秒,说:“既然是不惜一切代价,那就交给我来办。第二件是什么?”

        梅凤年静了静,又说:“下周四晚上,袭击滨港市公安局办公大楼,煽动舆论制造恐慌。”

        话音落地,周小蝶顿时惊讶地睁大眼。

        梅凤年紧接着又低嗤一声,自嘲似的说:“荒谬绝伦,对吧?神父真当中国警察都是吃干饭的。不管是任何形态任何性质的炸药,只要一靠近安检扫描仪,就会被发现,别说袭击办公大楼,根本连市局的大门都进不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起风了,风吹树叶沙沙响。

        忽地,周小蝶出声,道:“要躲过安检仪,其实并不是不可能,只要把炸药提前植入人体就行。”

        “是啊,自杀式袭击倒是个办法。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上哪儿去找一个绝对忠诚稳妥,机警聪明,又愿意为这项事业牺牲性命的人?”梅凤年苦笑,“神父这是在刻意刁难我,留了一条死胡同在我面前。”

        话刚说完,窗外的风忽然就停了。

        周小蝶平静地说:“我可以。”

        “……”梅凤年眼中瞬间浮起浓烈的惊色,难以置信。

        “本来我还一直在纠结,等你走之后,我要用什么方法了却这条命。”周小蝶抬起晶莹的眸,望向他,忽而唇畔微勾,仿佛解脱般地笑了,“现在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走在你前面,好像也不错。”

        梅凤年一瞬不眨地盯着周小蝶,嗓音低得可怕,像是沥过血:“不行。”

        周小蝶发出几声银铃般的笑,走上前,用一双稚嫩柔软的小手轻轻捧住梅凤年沧桑憔悴的病容,仔细端详,依稀还能从那副英秀冷戾的眉眼间看见些许他年轻时候的影子。

        周小蝶闭眼,轻轻将额头抵住他的,柔声感叹地说:“换成以前,你一句话,谁敢违逆啊。可是现在你老了,病了,人都快死了,怎么可能还拦得住我?”

        “你敢!”梅凤年颤声威胁,恼怒到双手都在颤巍巍地抖。

        “你看我敢不敢。”周小蝶睁开眼睛,望着他病态地轻笑出声,“梅凤年,我欠了你一辈子也念了你一辈子,总该也让你欠我一次,念我一次。”

        尹华道468号,还是初见时那副样子,顶部直入云霄,巍峨冷峻,高不可攀,象征着整座城市最顶级的权势与富贵。

        这是第几次来这里?

        第三次,还是第四次?程菲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陆岩将车停进地下车库后,周清南和程菲便分别从后座的左右车门下车。

        “啪”,程菲反手将门关紧。

        完了一抬眸,见陆岩也正从驾驶席出来,便笑着说道:“陆岩,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

        “都是自己人,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陆岩随口回了程菲一句,之后便走到周清南身前,说道,“老板,既然程小姐在,我就不送你上楼了,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明天……”

        说到这里,陆岩像是想到某些事,眼底的光微黯几分,视线扫过一旁的年轻姑娘,没再往下说,只是语调如常地道,“明天下午我再来接你。”

        周清南:“明天我自己去,你不用跟着。”

        闻言,陆岩脸色微变,嘴唇蠕动几下,对上周清南清绝冷沉的面容,却又只能硬生生将话咽回去,眼神里平添几丝复杂难辨之色。

        程菲离两人的距离很近,听见这番对话,下意识便转眸看向周清南,问他:“明天你要去哪里?”

        周清南静默半秒,朝她很淡地笑了下,“有点事情要办。”

        见周清南不愿多言,程菲心中便已大概猜到几分——他要办的事,肯定是和梅氏集团有关系。

        自从下定决心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后,程菲便为自己设定下了几个准则,关于周清南,她不会过问关于他“工作”上的事,也不会过多干涉,只需给予理解与全部的信任。

        而在今晚,和槐叔吃完那顿大排档后,程菲更加笃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回想起槐叔的话和槐叔眉眼间沉重的伤色,程菲有一刹的失神。但她很快又清醒过来,调整好心情,朝一旁的陆岩若无其事道:“你大老远送我们回来,上楼喝杯水再走吧。”

        陆岩摇头,笑了下:“不了。”

        见陆岩推辞再三,程菲当然也不好再多留,挥挥手,目送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离去。

        挥别陆岩,程菲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半。

        她将手机收起,紧接着便提步朝身旁的男人走去,两只手伸出去,轻轻握住男人的胳膊,关切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头晕不晕、疼不疼?要不要我扶你?”

        “那点儿酒不至于让我醉。”周清南应程菲一句,目光下移,扫过她抓住自己的手,一丝笑色便浮上眉眼,“不过,扶还是要你扶。”

        程菲不解,问他:“你又没喝醉,还要我扶你干什么?”

        周清南视线落在她的脸蛋上,道:“难得你主动发起一次肢体接触,要是错过,我不是亏大了?”

        闻声,程菲脸颊倏地又是一热,啐这人一声不正经,但放在他胳膊上的双手却十指收拢,无端端攥得更紧,口中有点慌乱又有点窘迫地说:“我先跟你讲清楚,今天晚上,是你盛情邀请我来听你唱歌,我怕拒绝了你会难过,才答应过来的……你休想干其他事。”

        “其他事?”周清南眉峰微挑,俯身贴近她些许,声线微低,“比如呢,你举个例子来听听。”

        程菲脸色更红,睁大眼睛瞪他,支吾:“……不、不就是你之前干的那些事。”

        周清南语气和神色都镇定自若,懒懒的:“我之前对你干了那么多事,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哪些。”

        程菲:“……”

        “是把你摁墙上接吻、脱光了亲全身。”周清南给她例举,薄唇贴近她耳侧,声音更低,隐晦得只有她一人能听见,“还是搞到你又哭又叫水滋我一脸?”

        程菲:“…………”

        程菲整颗脑袋都红了个透,羞愤得双手使劲,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面红耳赤地低骂:“闭上你的狗嘴!”

        周清南眼里满是柔色,被她娇滴滴的嗔怒引得低笑出声,没再多言,由着小姑娘将自己半拉半拽地拖进了电梯厅。

        电梯上行,没一会儿便到达21层。

        周清南走出电梯,穿过入户光厅径直来到大门口,用指纹解锁。

        程菲站在后面几米远外,定定盯着这人的背影瞧,见此情形,不由有些敬佩地想:喝了那么多酒还能走直线,看来这位大佬没吹牛,他酒量是真可以。

        正神游天外,听见“咔哒”一声,大门的电子锁打开了。

        周清南随手将门推开,侧过身,高大身躯懒散地往门框上一倚,回头,目光便落在不远处的程菲脸上。

        “感谢赏光寒舍听曲儿。”周清南直勾勾盯着她,不知是不是喝过酒的缘故,声线听着比平时要沙哑,磁性,慵懒,而又勾人,“请吧,小客官。”

        夜色浓而沉,男人漂亮立体的五官笼罩在夜幕中,显得愈发张扬、凌厉,充满了专属于雄性生物的攻击性。

        程菲和周清南对视半秒,掌心湿湿的,脊背也湿湿的,心跳的频率几乎到达峰值。

        老实说,挺慌的。

        虽然他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情侣,虽然她已经十分明确自己和他的心意,虽然她知道,成年男女情到深处,发生某些事再正常自然不过……

        但程菲还是止不住的心慌与紧张。

        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只是单纯的心慌与紧张。

        就这样,程菲红着脸心跳如雷,在大门口僵站了足有三四秒,才终于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

        虽然突然了点。

        虽然距离他们确定关系还没到二十四小时。

        但,最好的礼物,本就应该送给最好的人。

        送给世上最好的周清南,世上最好的,小哥哥。

        一丝酸涩的甜蜜在心尖泛滥开,程菲胸中百味杂陈。没再犹豫,她提步,踏入了眼前那个漆黑的门洞。

        轻轻一阵“咔哒”声在背后响起。

        门被周清南反手关上。

        屋子里没有开灯,闪烁的霓虹灯偶有几缕,从全景落地窗倾洒进来,便成了这片空间的唯一光源,昏暗迷离,暧昧不清。

        噗通噗通噗通。

        黑暗中,程菲听见自己的心跳急促而混乱。

        过分安静的环境将忐忑的情绪放到最大,她不自在极了,进屋之后无所适从地站了两秒,接着便清清嗓子,开口说:“你这里有多余的拖鞋吗?或者一次性鞋套什么的。”

        “我这儿平时没什么客人。”周清南说着,随手打开玄关外侧的鞋柜,取出一双鞋子给她扔脚边,“没鞋套也没多余拖鞋,你穿我的。”

        程菲微怔,看眼周清南给她的鞋——纯黑色,家具凉拖,看起来巨大无比,目测起码是44码以上。

        她迟疑了会儿,嘀咕着小声问:“那我把你的拖鞋穿了,你穿什……”

        没等程菲的话问完,只见那位大佬已经脱了鞋,给她撂下一句“你稍等,我去换身衣服”后便光着一双肤白修长的大脚便径自踏进了客厅,直直朝主卧方向走去。

        见此情形,程菲不禁轻皱了下眉。

        地上那么凉,这人光着脚踩上去,不会感冒吗?

        程菲有点担忧地思索着,下一秒却又莫名其妙回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半裸美男图:宽肩窄腰大长腿,胸肌腹肌人鱼线,肌理紧硕,野性十足。

        ……应该不会。

        这男人一米九的个子人高马大这么壮一只,一看就身体素质非常良好。

        想到这里,程菲脸蛋又是一阵发烫,埋下头换上那双男士大拖鞋,又将鞋柜门打开,把自己换下来的运动鞋放进去,摆好。

        刚重新关上柜门,周清南也从卧室里出来了。

        程菲转过头,见他换了件纯色黑t和拳击短裤。

        很居家的打扮,这人却没有一丁点温和可亲的人夫感。

        没有了那身笔挺贵气的黑西服,他骨子里的邪劲儿和痞气便像是彻底解除了封印,肆无忌惮直往天上冲,眼神直勾勾看过来,浑身都是难以言说的侵略性。

        瞧得程菲心惊肉跳,干巴巴咽了口头唾沫。

        她甚至鬼使神差地想:为什么一个人类,可以拥有野兽的眼神?充斥强势、野性,掠夺,征伐感。

        根本不用说一句话,只是看她一眼,她就连腿都会不自觉地发软。

        脸颊热热的,全身皮肤也燥得发慌。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程菲只觉愈发窘迫,很快便逃避般将脑袋低下去,试图躲开周清南的视线。

        对面,周清南眼风将宣传处的小姑娘上下扫视一圈,之后,便耷拉眼皮,定定看向她纤细匀称的小腿肚以下。

        白生生两只小脚丫,套在他的黑色拖鞋里,因为尺寸悬殊太大,十根脚趾全都露在鞋子外,趾头粉白莹润,像十枚圆润的粉珠。

        周清南眯了下眼睛。

        他个子高骨架大,脚在同等身高的大老爷们儿里只是正常尺码,可是这双拖鞋穿在她身上,格格不入至极,跟小孩偷穿大人的鞋似的。

        食指跳了两下,痒意说来就来。

        “我下楼给你重新买一双吧。”周清南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视线重新回到姑娘娇俏绯红的小脸上,淡声道,“太大了。”

        “不用。”程菲不想麻烦他,赶紧摆手,“反正也就穿一小会儿。”

        周清南听完,没再坚持,走进厨房顺手倒了一杯纯净水出来,递给她。

        程菲双手接过来,小声说:“谢谢。”

        正好也渴了,她将唇凑近杯子,小小地抿了几口。

        周清南眼皮半耷,笔直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看见她轻含着杯沿抿水喝,小巧的两片粉色唇瓣被纯净水沾湿,愈发晶莹饱满,眸色顿时微沉,心里痒得就像在被一万只虫子啃噬。

        念头动起的下一瞬,他踏着步子走上前,在年轻姑娘错愕的目光中,直接把给她的水杯又抢了回来。

        “……干什么。”程菲仰着脑地望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我口渴,还没喝完。”

        “别急啊。”周清南嗓音沉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指腹在她水光粼粼的唇瓣上揉捻两下,勾了下唇,“这就给你。”

        程菲怔住,还没反应过来这位大佬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对方将杯子里剩下的大半纯净水全部喝了光,随后,长指勾过她的下颌往上一掰,重重吻下来。

        纯净水是凉的,但男人的唇与舌却热得像火。

        程菲毫不设防地被周清南吻住,脸蛋通红眼睛瞪圆,呜呜说不出话,只能被迫吞咽他喂过来的水流。

        他亲得强势,水也渡得急,程菲有点咽不过来,一行水痕便顺着嘴角渗出来,点点滴滴,滑过雪白的锁骨脖颈,淌到胸口,将她连衣裙的领口都给打湿。

        湿润的触感让程菲有点不舒服。

        她微蹙眉,抗议般发出嘤咛,手抵在男人身前用力推了推,想要脱身。

        周清南这会儿本来就邪火直窜,听见怀里那几声小猫似的哼唧,顿时头皮都是一紧。

        嫌她横在胸前的手碍事,他眼皮都懒得掀,一手勾着那截纤细的小腰,一手钳住那两只纤细的腕骨往上折,直接将她整个人给抵在了墙上,更深地吻她。

        薄唇碾压两片柔嫩的唇,碾完不满足,舌尖又将她齿关撬开,霸道地长驱直入,找到那条羞涩慌张到处乱躲的小舌,裹紧缠缚,重重地吮。

        程菲头发乱了,呼吸也乱了,白皙的颊娇艳欲滴。氧气被男人掠夺殆尽,大脑因为缺氧而出现了眩晕感,几乎快要站不稳。

        腿使不上力,她迷迷糊糊间生出种错觉,仿佛自己已经软成了一滩水,马上就要融化在周清南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

        程菲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卸完,感觉到男人霸道的舌将她唇齿间的每寸嫩肉都狠狠蹂躏疼爱了个遍,才像是稍微满足,从她齿关依依不舍地退出。

        停留在她唇瓣上,轻舐吮吻,一副意犹未尽的姿态。

        程菲的大脑还处于卡机状态,张着唇努力呼吸,汲取着久违的氧气。

        周清南合着眸,额头紧紧抵住她的,缓了好几秒才把那股强烈的欲念给压下去。

        他徐徐睁开眼,瞳色黑沉沉的,虎口包裹姑娘整张小巧的脸,抬高了,低眸端详。

        她小口小口喘着气,眼神迷离,无法聚焦,脸蛋红得像要滴血,甚至连胸口和脖颈的皮肤都覆着一层糜艳的粉。

        娇艳妩媚的长相,和乖巧害羞的性格本来就极具反差。

        因此,这副被欺负到失神又满脸红晕的样子,简直引人犯罪。

        周清南眼底的光愈发暗,轻咬住她的耳垂,低声嗤笑着道:“亲这么多次了,还没学会接吻的时候用鼻子喘气么?”

        直到听见这一句,程菲才迟钝地回过神来。

        她听出他话语里的戏谑意味,无语又窘迫,懊恼地掐了他胳膊一把,羞斥:“把我骗到你家里,说要弹吉他唱歌给我听,吉他呢?歌呢?我看你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周清南指腹摩了摩她的颊,静默半秒,说:“其实我也挺纳闷儿的。”

        程菲:“你纳闷儿什么?”

        周清南:“为什么每次和你单独待一块儿,就总想对你动手动脚。”

        程菲:“……”

        程菲红着脸,骂他:“当然是因为你色。”

        周清南眼神不移地盯着她:“那又为什么只色你?”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程菲。她一时间想不到原因,卡壳,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瞪他。

        片刻,周清南便亲了亲程菲的耳根,低声轻语道:“因为能让我朝思暮想的只有你,能让我兽性大发的,当然也只有你。”

        程菲听完,羞窘之余心头也是一暖,拿右手轻捏了下他的脸,轻嗔:“你嘴巴太贫了,像抹了蜜,情话一句接一句,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

        周清南吻她的眉心,合着眸,嗓音低哑:“不多说一点情话,怕以后再想跟你贫,再也没机会。”

        不知怎么的,听见这句话,程菲心中竟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眉心轻蹙起一个结,不安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清南却很淡地笑了下,指尖轻捻她的耳,动作熟稔又亲昵,懒漫道,“好了,接下来是表演环节。请问这位小客官,想在哪里听曲儿?”

        程菲没有捕捉到周清南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

        闻言,她眼睛顿时亮了亮,难掩期待又有点怀疑,不确定地试探:“你……真的会唱歌?”

        周清南的语气里尽是宠溺与柔情,轻声道:“五音不全。你别笑话我就成。”

        “当然不会了。”程菲欣喜,嘴角顿时扬起一道灿烂的弧,“我在哪里听你唱歌都可以。干脆就客厅吧!”

        周清南思索须臾,点了点头:“好。”

        客厅确实比卧室合适。

        本来和她相处,他就总是心猿意马,在卧室,他脑子里想的就不可能是唱歌了。

        程菲总说他饥渴,他从来都很坦然。

        她是他心底高悬了多年的明月,干净圣洁,不染尘埃。

        过去,他在万丈深渊的泥潭深处,给自己披上层层枷锁,仰望她,迷恋她,膜拜她,也渴求她。

        如今,在与心瘾的较量中,他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于是放任自己成为欲望的囚徒。

        用尽全力造一个梦,成全自己,也成全她。

        周清南染指了他的月亮。

        拥抱,亲吻,唇舌交缠。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

        欲壑犹如天堑,怎么都填不满,他想要她更多,想要她的全部,想要她从心到身体,都烙上他的印记,染透专属于他的纯黑色。

        这场梦能做多久?

        周清南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

        他只知道,人人都逃不过宿命。如果注定的那一日终将到来,他想在有限的时光中,尽可能给予她自己能给予的一切。

        和她在熹微晨光中拥抱,在落日余晖中接吻,做世界上所有寻常平凡的恋人都会做的事。

        哪怕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也会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与她相爱,抵死缠绵。

        在洪水滔天山崩地裂中,炽热又暴烈地,与她相爱。

        周清南的吉他放在储物间里。

        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用过。

        程菲靠在储物间的门口,看着男人抬起修长的双臂,从柜子的最上端取出一个纯黑色的琴盒,不禁轻轻扬了下眉,好奇地说:“看这样子,你平时很少弹吉他吧。”

        “初中时候跟着老师系统学习过。”周清南表情平静,将落满灰尘的琴盒往地上一放,随手拍了拍上面的灰,“高中两年学业比较紧张,从那时候起弹得就少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程菲眸中的神色复杂几分,忽然又道:“高中不是三年吗,为什么你说两年?”

        “我成绩还可以,高一就把高二的内容学完了,跳了个级。”周清南随口接他的话,说话的同时,“刺啦”一声将琴盒拉链拉开,将里面的吉他取了出来。

        借着窗外的灯光,程菲定睛一瞧,见那把吉他是很老的款式,琴身表面崭新,只有按键部分有轻微脱漆,整体保存得很好。

        颜色有红也有蓝,点缀了星空样的花纹。

        别说,还挺潮挺好看。

        周清南取出吉他后,拿指尖轻轻拨了几个音,侧耳细听,旋即便敏锐听出音准有误,便眼也不抬地对程菲道:“稍等一下,我调个音。”

        程菲直直看着他,轻哼一声,说出的话是在回他上一句:“之前还跟我胡扯,说自己没上过大学,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周先生,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呀?”

        话音落地,周清南调试吉他的动作,倏然一顿。

        他撩起眼皮看她,唇畔弯着一道弧,似笑而非笑,散漫又流气,说:“其他话,程小姐全部当成假的都行,唯一就一句,真得不能再真。”

        程菲:“哪一句?”

        周清南沉声,平静异常地说:“我喜欢你,真喜欢得快他妈疯了。”

        虽然早就猜到这位大佬会口出狂言,也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真从这人嘴里听见这么一句话,程菲还是止不住地一阵脸红。

        “我……我帮不上忙,你自己一个人慢慢调琴,我去倒点水喝。”

        支吾着留下这么一句后,程菲便转过身,步伐飞快地从储物间离去,去厨房找水喝。

        周清南家的厨房很干净,所有的锅具灶具基本上都是摆设,根本不开火。

        程菲拿起之前喝过的透明玻璃杯,来到水槽前,拧开控制纯净水的水龙头。

        边接水,边愣愣地出神。

        今晚大排档那顿饭,槐叔的一番话,已经彻底坐实了她的猜测。

        也就是说,周清南,的的确确如假包换,就是当年桐树巷那个让她惦念了半生的少年。

        “……”程菲合眸。捏住水杯的五指,不自觉收握得很紧,用力到骨节发白。

        多想问问他,当年到底是谁把他带走,又把他带去了哪里。

        多想问问他,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还有他身上的那些伤,每一道每一处,是不是都意味着一场生死较量?他又是怎么苦苦支撑到的现在……

        一股闷闷的钝痛冷不丁袭击胸腔,直令程菲睫毛发颤,痛到连呼吸,都像是凭空生出了一只手,在用力撕扯她的心脏。

        她的小哥哥,她记忆深处,那个脆弱漂亮又格外倔强的小少年。

        这么多年,竟然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那条满是荆棘又不见天光的路上。

        会不会无助呢,会不会彷徨呢,会不会害怕呢……

        程菲自顾自想着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听见耳畔依稀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却完全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声响。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出,反手一拧,将水龙头关了。

        “……”程菲这才醒神,恍惚间低眸一瞧,玻璃杯早已经接满,水溢出来,漫过料理台,形成一条晶莹剔透的珠串,滴滴往下落。

        厨房的地面已经积起一小滩水。

        周清南不知何时过来的。

        他关掉水龙头后,又取出两张的干净的毛巾,正微垂眸,神色淡漠地清理料理台上的水,替她收拾着残局。

        “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程菲尴尬又窘迫,边道歉,边手忙脚乱地将杯子放下,准备上手帮忙。

        “歇着。”周清南抬臂一挡,轻轻将她的胳膊挥开。

        他干起活来动作利落,三两下便打扫干净。

        看着男人弯着腰洗抹布的侧影,程菲默默抿了点水喝,心里没由来又是一阵难受。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

        她弯弯唇,朝周清南露出了一个柔婉的笑颜,问他:“琴调好了吗?”

        “嗯。”周清南将抹布放好,在冷水底下冲洗双手,漫不经心地应她,“唱曲儿的万事俱备,就等听曲儿的登场了。”

        程菲闻声,眨眨眼,促狭地说:“请问周总这个说法,是把自己比喻成秦淮河上的花魁吗?”

        这话惹得周清南忍俊不禁。

        他转身,长指捏住她的小下巴左右一晃,懒洋洋道:“那可不。本花魁不仅会唱曲儿,床上伺候人的功夫也是一流,客官要试试吗?”

        “……”程菲被呛到,抬手打了他一下,涨红着脸蛋怼他,“呸,试你个头。”

        大平层的阳台,空间开阔。

        程菲找来一个大靠枕,放在地上,当成她的坐垫。

        而后,席地而坐。

        落地窗外就是夜空,星月都在沉睡,隐在乌色的云层背后。

        落地窗外也是城市。凉风如水,从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中穿拂而过,一切的喧嚣、浮躁、繁华,仿佛都在这一瞬归于平静。

        斑斓霓虹闪耀如星,光线依稀而迷幻,裁出一道修长又孤寂的身影。

        周清南坐在窗边的高脚椅上,怀里揽一把吉他,眉眼低垂,侧颜如画,修长的指轻轻拨过琴弦,旋律飘扬,像散落在冬季的几片叶。

        周清南视线看向地上的小姑娘,柔声道:“你喜欢的歌,有国语版和粤语版,听哪个?”

        “都可以。”程菲两手托腮,一双眼眸如坠满星河,定定望着他,“你喜欢哪个就唱哪个。”

        周清南安静须臾,在脑海中回忆着曲谱,弹出了一个和弦。

        下一秒,熟悉的低沉男声便徐徐响起来,清冷又极有韵味的粤语原版词,伴着八分音符与双手和弦,轻柔如风,飘进了姑娘的耳和梦。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漂泊,白云外。”

        ……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

        ……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

        这首曲子不长,周清南从弹起前奏到唱完最后一句歌词,总共也就几分钟的光景。

        程菲怔然望着眼前的身影,却已经听入了迷。

        尾音收梢。

        周清南抬眸,朝唯一的听众勾了勾嘴角,语气散漫:“唱完了。这位客官要点评几句么?”

        程菲目光流转在周清南如玉的面容上,沉吟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唱得很好。这首歌被你唱出来,宿命感好像更强了。”

        周清南挑眉:“客官听得满意,不准备给点儿打赏?”

        程菲仰着脖子直视他,不知在想什么。

        无言对望几秒后,她忽然起身,朝高脚椅上的男人走了过去。

        这头,周清南刚把手里的吉他放旁边,便感觉到小姑娘忽然贴了上来,腻腻歪歪钻进他怀里,两只纤细的胳膊抱住他脖子,搂得紧紧的,脸颊也软软贴进他怀里。

        须臾怔忡后,周清南莞尔,把她身子放腿上,面对面地拥紧,低头在她黑发间落下一个吻,嗓音慵懒又低柔得不可思议:“这打赏不错,我喜欢。”

        “周清南。”怀里姑娘轻唤了一声他的名。

        “嗯?”周清南下颌轻抵着她的额头,应。

        “以后不要对我唱这首歌了。”程菲说。

        他有点意外:“为什么?”

        “电影里,紫霞仙子和至尊宝最后天人永隔,我喜欢《大话西游》,喜欢这首主题曲,却不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局。”程菲双手用力收拢,将他抱得更紧,语气近乎央求,“所以,你不要再唱这首歌。”

        周清南眼底隐隐泛起一丝赤色,用力吻住她的唇,哑声道:“好。”

        两人安静相拥片刻。

        忽地,程菲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身很轻的笑声。

        她不解地眨眼,抬起脑袋看他,“你笑什么?”

        “今晚我很开心。”周清南注视着她,眸光里交织着难以言说的深情,“我唯一的《一生所爱》,献给了我唯一的一生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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