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九死一生

　　合着这么多都白说了？戚如花目光突然犀利起来，“咱们死到临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千面狐狸？”

　　陆小玖即不摇头，也不点头，反正说什么她都未必会信。她更不会把矛头指到薛寒初身上，她认为她是便是吧。

　　戚如花见她没说话，知她不会回答了，她原也不抱希望。

　　“我还是再上去看看吧。”戚如花双足一点，往上跃去。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才从上面下来。“死路一条。”戚如花将削好的箭头揣进怀中，用衣袖拭了下刀身，“待天色再晚一点，咱们便跳下去。”

　　跳下去未必能生，再呆下去，却是必死。等她们体力耗尽，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先掉进火海里了。

　　林中湿气重。虽然点了火，却并不会大面积扩散，不然根本不用他们动手，直接一把火就把她们烧成灰烬了。

　　浓浓的白烟四散，呛得人一阵咳嗽。没法了，二人只好往上挪了一段。一路有箭矢射过来，越往上越少。箭数量有限，到后来便放弃了。反正只需等到二人筋疲力尽，便能兵不血刃地完成任务。

　　“你瞧那里。”

　　顺着陆小玖的手指方向，一个丈高的洞豁然出现在二人视野中。

　　悬崖上偶尔会有山洞，这倒不奇。奇的时那山洞之前，挂着一个人。什么人能将人挂在这绝壁之中？

　　二人停止动作，齐齐看向那挂着的人，应该是个女人。也不知死了没有。

　　“刚刚还没有呢。”戚如花道，那个洞她看到过，只是距离太远，根本过不去，也便没放心上。这短短功夫，谁能无声无息地将人挂上去？莫非这周边有什么世外高人？

　　“咱们过去看看吧。”若是使出全力，或许能跃过去。但若失手，她望了眼下面，不被摔死，也得被砍死。

　　这么远的距离，过去岂不是找死？戚如花正要说不的时候，陆小玖已经纵身一跃，朝那挂着的人飞了过去。

　　距洞口尚有三四丈的时候，陆小玖身子急坠，落在离洞口三丈远的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戚如花心差点被吓出来了，她要是摔死了，她不该高兴的吗？

　　陆小玖刚刚站定，又是一跃，这次倒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便跳进洞内。

　　戚如花如法炮制，进洞之后才发现这洞不小，足够二人藏身之用。

　　“好像还活着，咱们把她放下来吧。”陆小玖摸了摸那人的腿，尚有余温。戚如花一刀割断系在她身上的绳子，轰地一声，那人摔在地上，哎哟一声惨叫。

　　“哪个混蛋敢坏本姑娘的好事？”那人站起来，拍拍被摔疼的屁股，怒气冲冲地挥舞着拳头，见到戚如花冷冽的眼神和明晃晃的刀，很识趣地没有把拳头打出去。

　　“对不起姑娘。我们见你被人吊着，便想救你下来。”陆小玖客气地朝她一拱手，瞅她的容貌，似乎有些面熟。

　　那姑娘咧嘴一笑，突然冲着她们背后大叫一声站住别跑，朝那黑暗之中飞奔而去。

　　二人互望一眼，既然外面出不去，不如跟着那姑娘，看能否找到出去的路。

　　这一路走下去，尽是黑暗。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陆小玖疾步如飞，戚如花勉强跟了一段，被岩头撞了好几下，连头都给磕伤了。

　　她正要停下，陆小玖突然抓住她，“跟着我。此地地形复杂，若是跟丢了那姑娘，便再难找到出去的路了。”

　　跟着她走了一路，倒没再被磕碰。那姑娘在这黑暗中跑得飞快，纵是陆小玖也跟得很是吃力。终于，前方不远处传来那姑娘的笑声。

　　只听那姑娘说了句‘终于抓到你了’，便停下了腿步。

　　二人赶紧跟了上去。黑暗中，哪怕是微弱的光亮也会格外显眼，更何况那姑娘身上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耀眼的光。

　　闭上眼睛，避开那刺眼的光芒。那姑娘警惕地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你们俩要干什么？”

　　“姑娘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强盗。”

　　那姑娘戒备地将那东西往身侧的布袋中一放，拿那发光的东西往二人面前一晃，“你们跟着我干嘛？”

　　二人这才发现，那居然是一颗夜明珠，足有鸡蛋那么大。难怪她在黑暗中也能行走如风。

　　“我现在相信云少卿的话了。”他说她之前是瞎子，她以为那是她掩藏身份的把戏。看来她是真错了，她不是千面狐狸。云少卿说的对，天下间会易容的又不是千面狐狸一个人。连她不也懂一些粗浅的易容功夫吗？以云家的势力，找一个精通易容的人，未必不可能。

　　陆小玖不知道她的话是何意，那姑娘突然叫起来，兴奋地朝二人靠了几步，“你说的是云家少主，云少卿云公子？”

　　戚如花扫了眼陆小玖，“看来你又多了一个敌人。”

　　那姑娘显然没听懂，她兴致不减，“你们认识云公子？快跟我说说，他长什么样？武功如何？可有喜欢的姑娘？”

　　戚如花道：“不认识。”

　　“认识。”陆小玖担然，就算她暗恋云少卿，那又如何？他是她的，她干嘛不敢承认？

　　“你快说说，他长什么样？武功如何？可有喜欢的姑娘？”

　　那姑娘又追问了一遍，压根没注意到戚如花复杂的眼神。从陆小玖说认识的时候起，她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

　　“长得很好看。武功嘛，也很历害。”

　　“那他可有喜欢的姑娘？”姑娘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抓住她的手腕一扯，惊道：“你中毒了？”

　　陆小玖心头咯噔一下，这么久以来，从来没人能瞧出她中了毒，连她自己也不能。眼前这姑娘，竟然如此历害，难道她能解毒？只是戚如花在，她不能泄露她中毒的秘密。曲小风说过，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他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虽然他没说后果如何，但陆小玖知道，若是告诉了别人，她一定拿不到解药。

　　她不确定这姑娘能否解毒。就算能解，也未必肯为她解。戚如花这个人精，鬼得很。万一给她察觉异样，说不定又会胡乱猜测。

　　打开她的手，干笑两声，“姑娘你说笑了。我自己也会医术，怎么不知道中了毒？”

　　戚如花本来疑心，听陆小玖这样一说，想想确是如此。当初陆小玖救人的时候，她并未离开。她亲眼看到她出手，医术不错。若她真中了毒，怎么会没有察觉？或者，明知中了毒，故意不说。

　　“你就是中了毒。你先前是不是吃过很多药？你吃的药里有一些相克，导致你体内淤积了些毒素。若不及时排出，恐怕会对你的身体不好。来，本姑娘给你扎一针。”说着，真的取出一只银针，对着她的手腕扎了下去。

　　扎了三针，陆小玖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这姑娘的医术果然高明。当年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曾经见过，难怪看着她眼熟。

　　“姑娘可是姓顾？”

　　“你认识我？”

　　“以前曾经见过你一次，那时你大约七八岁吧。”

　　“咦？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埋头思索了好一会，确定不认识，不过从来不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想想也就释然了。“七八岁的事你还记得，你的记性真好。”

　　她自然不记得。记得才怪。当年她上九华宫前，曾路过一个村子，里面瘟疫横行。在那里她见到了顾大夫和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见到死人一点也不怕，反而一脸兴奋，就像刚刚她听到云少卿时的那个样子。

　　“你好，我叫顾幽婵。”

　　“你就是那个号称毒不死人，天下间无毒不可解的顾幽婵？”戚如花失声道，这世间能让她失了分寸的人不多。这位顾幽婵，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她原以为此人定是一个人见人惧的大魔头，谁料是这么一个小姑娘，比陆小玖还傻的小姑娘。

　　这世道是怎么了？被称为魔头的都是这般傻不啦叽的吗？

　　“毒不死人？”这不是说她制的毒很差，人都毒不死吗？陆小玖继承和发扬了一贯的作风，不知道，没听说过。戚如花的表现让她觉得诧异。

　　“江湖上的人就爱吹牛。什么无毒不能解，天下间不能解的毒多了去了。比如……算了，还是说说云公子吧，他可有喜欢的姑娘？”

　　嘿，这姑娘还真是执着。

　　戚如花哼了一声，“你难道不知道云家少主大婚的事吗？”

　　“什么时候的事？”顾幽婵有些失落地问。

　　“几个月前。”

　　“真是可惜。”顾幽婵的声音很低，她把夜明珠放到了身后，她们也看不清她的表情。陆小玖哀叹一声，无意之中，相公好像又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了。要不要安慰她一下呢？会不会被她当成耀武扬威，把她毒死呢？

　　“你们是谁，跟着我干嘛？”

　　好吧，这姑娘终于想起这一茬了。“我叫薛青玄。”

　　“这位是曲夫人。我叫戚如花。”确定她没有威胁，戚如花也放下心来。她将曲夫人三个字说得极重，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你相公不会叫曲小风吧？”

　　不是这么巧吧？陆小玖这才记起曲小风的师傅是当世的一代名医，至于是谁，好像没问。看顾幽婵这反应，必是顾大夫无疑了。“你真是她夫人？太好了。我就说师兄最近怎么都没在江湖上走动，原来偷着成亲去了。难道你就是我师兄常常念叨那位阿初？”

　　陆小玖觉得她这一生，成也曲小风，败也曲小风。是曲小风让她放下顾忌，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云少卿。但她终究会毁在这个男人手里。曲夫人，她发誓，出去之后，一定把这个曲夫人弄死。反正他心里只有阿初一个人，阿初知道真相，也不会嫌弃他克妻。

　　“阿初，我可以叫你阿初吗？”顾幽婵还真是自来熟，一听她是曲夫人，立马挽上了她的手，像多年的闺中密友。

　　“你还是叫我青玄吧。我叫你小婵，好吗？”她不是薛寒初啊，她觉得她这个曲夫人的角色好像越陷越深了呢？

　　戚如花自动被忽略了，顾幽婵与陆小玖是一类人，什么武林盟主，江湖大侠，基本是两眼一摸黑，全都不认识。这位顾大小姐，一生只爱毒。曾经传言，她挑了人家帮派之后居然连人家帮派的名字都没搞清，只气得那些弟子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纷纷要咬舌自尽。

　　三人结伴在这蜿蜒曲折的山洞里走了不知多久，最后，全都累趴在地上。

　　“小婵，你确定你走的路是对的？”陆小玖有气无力地问，她实在走不动了，又累又饿又渴。

　　“应该是对的吧。”顾幽婵毫无底气的话让二人只觉所托非人。真不该相信她。走之前怎么就没问清楚呢？

　　“你刚才是怎么到那山洞的？”

　　“走进去的呗。这两个月，我都在这山里转悠。前几日见这到一个洞，便想着进去瞧瞧。走啊走，便到了那里。”

　　“所以你是还没找到出去的路？”

　　顾幽婵心虚，紧紧抓着那个布袋，里面是她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宝贝，面对陆小玖的目光，这是唯一让她心安的东西。她点点头，往上爬，她力气不够。往下，多半会被摔死。原路返回，她忘了。

　　“你想怎么死？”戚如花突然一问，吓得顾幽婵赶紧往陆小玖身后躲。她下毒很历害，但武功并不怎么样。在戚如花面前，十招都走不过。

　　陆小玖抚了抚她的手，“我看还是痛快些好。至少不用忍受临死之前的恐惧和痛苦。”

　　“那好吧。”戚如花蹭地起身，走了两步又站定，“你带路。”

　　顾幽婵舒了口气，还好不是要杀她。只是她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婵，你也看到了，我俩是被人追杀，方才逃至此处。既然这里找不到出路，如此下去，只会被困死。倒不如冲出去博得一线生机。呆会我带你下去，下去之后你偷偷躲起来。不管怎么样都别出来。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若我们死了，他们自会离开。到那时你再出来，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着你们去死？”顾幽婵道，虽相识不久，要她看着她们去死，她于心不忍。

　　“也不一定会死。”陆小玖轻飘飘地道。就算是九死一生，也还有一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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