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同一阵线

　　路上陆小玖留了些香粉。她天生对黑暗敏感，在这漆黑的山洞之中，唯有她能准确无误地带着大家回到原地。而这一切，她们只花了半个时辰。

　　“终于见到阳光了。”虽然是最后一抹阳光，好歹是见到了。或许，这将是她们见到的最后一末阳光了吧？

　　三人刚一出现，迎接她们的便是一阵箭雨。洞口处竟埋伏了数名杀手，显然是她们的行踪被发现了。趁着她们找出路的时候，这些人顺着山崖攀爬上来。

　　三人露不了头，赶紧往撤回黑暗之中。

　　有杀手追了上来。山洞里不宽，又暗。追了一段，被戚如花逮到机会，杀死两人。之后便不敢再追。三人走得并不远，再往里走也出不去，之后还是得回来。除非找到当初顾幽婵进来的那个洞口。

　　“或许，咱们尚有一条生路。”戚如花道，带路她不行，杀人，这里没人比得上她。陆小玖武功虽高，但心太软。而顾幽婵，毒术无双，但乳臭未干。

　　此地地形复杂，视线全无。若能将血瞳引进来，正适合她刺杀。只要消耗掉他们的有生力量，或许她们真能出得去。只是如何引他们进来需得好好谋划一番。

　　“这倒简单。我有一种香，专门用来引毒物的，意志不坚定的人闻了，也会跟着走。只是没法子将人全部引进来。”顾幽婵从衣襟处摸出一截烧了一半的香料，用火点了，往外一扔。淡淡的香气四散开来，连陆小玖的心神也被弄得有些恍惚。

　　果然，没多久，四名血瞳提刀捉弩，缓步往深处走。戚如花迅捷狠辣，手起刀落，四人甚至来不及还手，就被斩于刀下。

　　顾幽婵对她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全然忘了她之前的无礼。

　　听气息，外面应该还有十二个人。哨响声声传来，洞里得不到回应，他们定是明白了发生的事。出奇不意策略不灵了，唯有硬闯。

　　抓起一具尸体，往外一扔，立时有弓弩发射的声音传来。戚如花快如猛虎，趁着杀手们见到同伴尸体之时那唯一的一丝停顿冲杀出去。

　　刀光四起，血流成河。

　　戚如花的刀没有任何迟疑。在这性命忧关的时候，任何细小的差错都能要了她们的命。

　　这些人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之前偷袭屡屡得手，占的便是她在暗处的先机。现在正面对敌，十二人犹如一个整体，且个个不畏生死，连刀砍在身上也毫不畏惧。只要还有一丝力气，他们便会不断地站起来，直到完全停止呼吸。

　　陆小玖跟着提剑冲了出去。血溅到她的身上，脸上，她被那刺鼻的血腥弄得胃中翻涌。现在她唯一的信念便是自己不能死。曾经她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现在她方知道命有多可贵。她活着，才能看到自己最亲的人。而这些人都是阻挡她活着的绊脚石。

　　顾幽婵远远地躲着，打架基本没她什么事。她那点武功对付普通人还行。对付这些人，除了送死没有别的结局。

　　二人身上皆已负伤，犹其是陆小玖，好几次险些丧命。而那边洞口处被人挂上了绳索，不断有杀手从对面滑过来。倒下一人，又来一个。怎么杀也杀不完。

　　顾幽婵往袖子里摸了摸，脸上一喜。那是她做来防身的毒粉。虽然不致命，但在这种山洞中，却能很好地延缓杀手们的进攻。

　　“小心。”她大叫一声，把毒粉抛向空中。与她临近的两个人见身后突然冒出个人来，举刀来砍她。顾幽婵赶紧往后一缩，脑袋磕在突起的岩石上，疼得她眼泪直流。

　　“你去砍断绳索。”戚如花大叫一声，跳过去替陆小玖拦杀手的进攻，让她抽身出去。

　　“快回洞里去。”陆小玖两箭替顾幽婵阻住追杀她的人，见她脱险，立即转身往洞口冲去。杀手们知道她的目的，拼命上来阻拦。

　　陆小玖冲不过去，反而被砍了两刀，虽然伤得不重，但血流不止。见无法阻止，她反身冲回了戚如花身旁，与她并肩而立。

　　“退回去。”

　　戚如花见先前的打算无法实现，杀手越来越多，她们二人身上皆有伤，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唯有退回去再伺机而动。

　　陆小玖点头，二人边打边退，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但在杀死两人之后，自己也中了两刀之后，终于退到了黑暗之中。

　　路口狭窄，大部队无法进入。紧跟二人追进来的杀手追了不远，便被陆小玖杀死最前头的一人，他们只好停止了追击。黑暗是她最好的掩护。

　　在里面，她并不如其他人一样手足无措。凭借着里面那若有若无的风声，她能很轻易地分辨哪里是路，哪里是墙。而其他人就不那么幸运了，不是撞墙，便是同伴之间互相拥挤，撞在一团。等他们点上火把，看清道路之时，三人早已没了踪影。

　　她们顺着刚才的路往里走了许久，确定后面无人跟随，方才停下脚步，找了个稍稍宽敞的地方疗伤。

　　“看来我们得困死在这儿了。”顾幽婵替二人裹好伤口，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墙休息。

　　“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你。”本来不干她的事，是她们将她拖入了危险之中。

　　“话不能这么说，这是我的命。算命先生说我今年有个大劫，如果闯过去的话今后的人生将会心想事成，顺风顺水。看来这就是我的大劫了。”顾幽婵不是那种面对死亡哀哀凄凄的人。生则生，死则死。她的气度不输男子汉。

　　陆小玖心有牵绊，不似她那般撒脱。此时生死关头，想的却全是云少卿。如果他在身边，就算死她也不怕。过一会，又想幸好他没在她身边，不然将他陷于这般险境，就算死，她也不会安心。想到被关在盟主府的薛应川，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戚如花与顾幽婵倒有几分相似。她不怕死，只是有些事没能跟父亲说，就这样带进了棺材，心有不甘。

　　三人休息一阵，稍微恢复了些体力。一合计，觉得以目前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在数十人围困的山洞里冲出去。要想出去，唯有另寻出路。只是先前已经失败过一次，这一次，会成功吗？谁都没底。

　　“这一次我来带路吧。”陆小玖闭上眼睛，用身体感知着四周的一切。她的方向感极强，走过的路在她脑海中形成一幅图。若在城里，她自信不会被搅乱。只是这里的路毫无规律可言，有些地方还是死路。走错了只能返回重走，她也不确信自己是否能记得清楚。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

　　比起与杀手们正面对抗，走这样的路相对安全一些。

　　“小婵，你把你进来时候的情景完完整整的说一下吧。”

　　顾幽婵知道她的感观很强，自己的经历或许真对走出去有帮助，便将来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顾幽婵是追着那只七彩壁虎进的山洞。那时她想也没想，跟着这只七彩壁虎在黑漆漆的洞里走了五六个时辰，走得她腰酸腿麻，其间还遇到两处极狭窄的洞口，她费了好大的劲才钻过来。她本在山底，等再次见到光亮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山腰。七彩壁虎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不愿就这样放弃，便在身上涂了引七彩壁虎的药粉，将自己挂在洞口守株待兔。

　　也就是说，她是一路向上走的。

　　陆小玖点了点头，闭目凝神了一会，往右侧的岔路一指，“走那边。”

　　为了保险起见，她们边走边做记号，这一回倒没有来来回回转圈，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一个极其狭窄的洞口。

　　“就是这里，我就是从这里爬过来的。”顾幽婵跳了起来，两眼冒光。

　　她拿着夜明珠走在最前面，钻过之后伸手回来拉陆小玖。陆小玖费了好大的劲才钻过去，戚如花倒是一下子跳了过去。洞口过后，路突然变得很宽，不远处又是岔路。

　　顾幽婵比划了一阵，指着左边的一条道，“应该是这边。我记得不远会有水滴从头顶落下来。再往前，又是一个极窄的洞口。钻过那个洞口，便只有一条路。只要找到那里，咱们便有希望出去了。”

　　三人加快腿步，此时外边早已黑尽。若能趁着半夜走出洞，她们逃脱的机会便大了许多。

　　果然，没多久，就遇到水滴自头顶滴落。再往前走了一刻钟，便是顾幽婵所言那个极窄的洞口。比刚刚那个小了差不多一半。

　　撑着脑袋在洞口望了半天，戚如花脸色越发难看。“这么窄的洞口，你是怎么过来的？”

　　“很窄吗？”顾幽婵缩着身子往里爬了几步，脸都贴到地了，碎石险些将她的脸划伤。“快拉我一下，我好像被卡住了。”

　　二人赶紧将她从洞口拉出来，看着被划了好几道口的手臂，顾幽婵无奈地看着二人，“对不起，我也想不到这里这么窄。过来的时候，明明没那么费劲的。”

　　陆小玖俯低身子，在洞里观察半天，指着里边突起的一块岩石道：“只要将那块石头挖掉，你们俩便能钻过去了。”

　　“对啊，刚刚我就是在那里卡住了。我想起来了，过来的时候，也是在那里，我一点一点往里挤，挤了许久才挤进来的。”

　　“你还真是不要命。”戚如花的刀削铁如泥，只是这块石头不小，她俯着身又不好使力，挖了半天才挖了一小半。突然，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身子从洞口缩了出来。

　　“你刚刚说我俩可以过去，那你呢？”

　　“是啊，青玄姐姐你呢？”顾幽婵抓着她的手，以她现在的样子，恐怕无论如何也过不去吧？

　　“我还是另寻它路吧。这里四通八达，我相信一定不止这一个出路。”

　　戚如花眼神闪烁，照理说，她被困在此处，她该高兴才对，只是这会竟有点不忍。她没有说话，重新钻回去用刀一点一点戳那石块。三人身形差不多，她能过去，顾幽婵便能过去。

　　顾幽婵忽地一跺脚，“青玄姐姐，咱们另找一条路吧。要是让师兄知道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他还不得打死我？”

　　“算了，咱们另寻它路吧。我戚如花也是言而有信之人。把你一个有孕之人丢在这里等死，非我辈所为。大不了，咱们再杀回去。”

　　“对，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跑的。”

　　二人突然站到同一阵线，这转变让她觉得很不适应。

　　顾幽婵不忍倒还说得过去，这姑娘心很软，虽然学毒，但并不害人。戚如花这样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她可是要杀她而后快的，怎么突然变成了大好人？良心发现了？还真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

　　“你就当我为了你那没出世的孩子吧。”

　　说到底，戚如花不是恶人，她在江湖上做了不少好事。只是这样对她，她还是有些不解。什么时候她俩好得同生共死了？

　　只是这一回头，不知何时方能找到出路。陆小玖是决不会答应的。三人僵持一阵，顾幽婵突然道：“青玄姐姐，如今性命攸关，有件事我不得不说了。其实你根本没有身孕，你是中了毒了。”

　　什么？这话比当年听到云少卿私奔更让她惊讶，戚如花瞪大眼睛望着顾幽婵，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小婵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自己就是大夫，是不是中毒我自己不知道？”陆小玖强作镇定，不是她不肯说出真相，是这真相真的不能说。每每说到这个问是，曲小风都严肃得渗人。她隐隐觉得，这事并不简单，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你自然不知道。这世上知道的恐怕没几个人。连我爹也未必瞧得出来。我问你，师兄是不是常常给你服安胎药？”

　　陆小玖点头，这事她不用否认，否认了更可疑。

　　“安胎药里是不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陆小玖摇头，药很正常，若是有奇怪的味道，她自然偿得出来。

　　“哦，那就是师兄故意隐藏了。或许他知道你医术不错，故意将血枯草的味道掩藏了，怕你起疑。青玄姐姐你若不相信我，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取出一包药粉，“若你服用过血枯草，你的血滴在这药粉上，一定会变成黑色。”

　　将药粉往她带血的衣袖一撒，那些尚未干涸的血迹竟真的变成了黑色。戚如花瞠目结舌，这等事情，她可是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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