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屯田之策
秦思遥见江望之被说动了，不禁松了口气。
她说了很多话，这会儿有点口干舌燥，刚刚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醒酒汤，才发现它已经凉透了。
江望之取过碗，又将醒酒汤倒进小灶里温了温，才又递给她。
秦思遥将醒酒汤喝完，对江望之道：“哥哥，我今日同你说的这些暂时不要告诉爹爹，他年纪大了，如今又身体抱恙，我怕他受不了。”
“好。”江望之应下，“你想做什么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好歹能帮帮忙。”
“知道啦。”秦思遥放下心来，哼着小曲儿往外走，刚刚掀开帐帘，就和谢云逸撞了个照面。
“没想到秦姑娘胸中有如此大业。”他笑道。
她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方才她同江望之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谢云逸虽然答应做秦骁军的军师，可她并不知道他对秦骁军有几分忠心，若是他将她的计划透露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谢云逸看着她的脸色由晴转阴，到后来望向他的目光甚至隐隐带了杀意，只好表明自己的立场：“秦姑娘放心，我不会将方才听到的话传出去的。相反，我愿意助秦姑娘一臂之力。”
“嗯？”秦思遥依旧有些怀疑。
谢云逸无奈地笑了笑：“秦姑娘三顾寒舍请我出山，怎么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秦姑娘莫不是忘了，当初我为何会拒绝你的请求？”
当初他最开始拒绝她的原因？
秦思遥仔细回想了一下，是呀，谢云逸好像与沈江筠有恩怨来着。
这么想着，她眼里的杀气一下子散了，取代而之的是一张讨好的笑脸：“在这种形势下，我只能对所有人留有怀疑，还请静安先生见谅。”
“原谅你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谢云逸道。
“什么要求？静安先生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秦思遥赶紧道。
“羊腿。”谢云逸说了两个字。
“什么？”秦思遥怀疑自己没听清。
“我要吃烤羊腿，上次你做的那种。”谢云逸把话说得更清楚了些。
“啊，没问题！”秦思遥愣了愣才回道。
她还以为谢云逸会提一些得到权力的要求呢，结果他只想要一只烤羊腿？
高士的想法她这种普通人还真猜不透。
“那静安先生想什么时候吃呢？”她又问。
“现在吧。”他答，“刚好饿了。”
“好的。”秦思遥嘴上答应得很快，却在暗暗腹诽道：还真是不客气。算了，她心胸宽广，不和他计较。
“来我的营帐烤吧。”谢云逸丢下这句话，就抬脚往前走去。
秦思遥慢吞吞地跟上。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走在他的身后。
这会儿望着他的背影，她才发现谢云逸是真的很清瘦。
那袭红衣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宽宽大大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这样一个看上去病恹恹的人，在上一世却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以天下为棋局，以所有的人为棋子，仅凭一己之力就搅得天下大乱。
她不得不钦佩。
有时她甚至忍不住猜想，上一世得到如此能人的镇北王是不是成功谋权篡位了？
若真是那样，那镇北王也算是替她报仇雪恨了。
她就这么走着神进了谢云逸的营帐。
这次营帐里点了香炉，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安人心神。
她依旧坐到了上一次坐过的矮榻上，谢云逸给她倒了一杯茶，就支使着小童去营帐里拿羊腿。
趁小童离开的空挡，谢云逸问秦思遥：“听秦姑娘的意思，是想屯田屯粮？”
“是。”秦思遥也不遮掩，坦坦荡荡地回答。
“有勇气，只不过……”谢云逸顿了顿，“秦姑娘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开田种粮呢？”
“……”秦思遥沉默了。
她确实知道屯田是个好方法，毕竟对于军队来说，粮食是打仗的根基。
可谢云逸说得不错，她确实没有想好，要如何去实施这个计划。
“秦姑娘想听听我的意见吗？”谢云逸笑道。
秦思遥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眸，就知道他心里又有小算盘了。
于是她不耻下问：“先生请说。”
“想要开荒田，必须要做得隐秘。”谢云逸道，“秦姑娘亲自去是不行的，所以必须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中间人。”
“中间人……”秦思遥若有所思。
“秦姑娘也不用费心思去想要找何人了，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他道。
“啊？”秦思遥疑惑地望着他，就看到谢云逸抬手指了指自己，道：“我。”
“静安先生？”秦思遥着实没想到。
“我在安乐镇上生活了十几年，与镇上的农民都是相识，而正巧，我的老师生前留下了许多田地，这些年一直都是雇佣农民在种植，收成也不错。”谢云逸解释道，“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安乐镇有一大片荒田，已经弃置很久了，对秦姑娘一定大有用处。”
秦思遥没想到谢云逸居然还有田产。不过她转念一想，谢云逸常年隐居在木屋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若没点田产，他靠什么过活？
这次谢云逸真的是帮了大忙了。
她笑道：“看来静安先生应当已有了应对之策了。”
“是。”谢云逸也不谦虚，“我想以我的名义去购置荒田，然后改善一番，再请农民耕种，加上我原本有的田地，应该够秦骁军贮备军粮了。”
“可是静安先生投靠秦骁军的事情众人皆知，这样做怕是瞒不住吧？”秦思遥有些担忧。
谢云逸轻松一笑，道：“谁告诉你，我只有这一个身份的？”
“啊？”秦思遥傻了。
“在下不才，前些年收成不好的时候，另谋了生路，名下有许多商铺，算是个小商人吧。而我商人这个身份如今除了你，可无人知晓。”谢云逸有些得意地说。
“先生还真是多才多艺。”秦思遥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秦姑娘想要让我帮你，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完全地信任我。”谢云逸道。
“我明白。”其实这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可现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只能赌一把，赌谢云逸不会在背后捅刀。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待一切办妥，我自会告诉秦姑娘的。”
谢云逸话音刚落，小童就抱着三大只羊腿跑了进来。
两人默契地终止了话题，谢云逸微微低头，看着小童费力地把羊腿放到桌上，有些无奈：“你怎么拿了这么多来？”
“啊，多吗？先生一只，小童一只，秦姐姐一只，不是刚刚好吗？”小童懵懂地道。
“对，刚刚好。”秦思遥起身去架火，顺便用眼神谴责了谢云逸一番。
敢情你原本是想吃独食啊。
谢云逸笑了笑，没有辩解。
待把羊腿一只一只地拿到烤架上炙烤，羊肉的香味就飘满了整个营帐。
小童盯着那香喷喷的羊腿不自觉地流下了口水，一个劲儿地问她：“秦姐姐，什么时候烤好呀？”
看他实在馋的慌，秦思遥将第一只烤好的羊腿洒上她珍藏的调料，递给了小童。
接下来，她只好在谢云逸幽怨的眼神里手脚麻利地烤好第二只，洒了调料塞进谢云逸手里。
怎么还跟小孩子抢吃的，幼不幼稚？她在心里吐槽。
最后他们一人一只羊腿，配着谢云逸偷藏的小酒，加了个餐。
吃完羊腿，又收拾好东西后，秦思遥朝谢云逸告别：“那我就静等静安先生的好消息了。”
说罢，便抬脚离开。
谢云逸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烤羊腿，心情大好，当即便拿了纸和笔来，写信给商铺的人，让他们去谈收购荒田的事宜。
信写好后，小童便拿出去，用飞鸽传送。
——
秦思遥走后，江望之在营帐里整理好心情，就去了主帐。
秦霄这几日身体越发不好，这会儿正卧在床上，时不时咳嗽几声。
见江望之来了，就叫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江望之刚刚坐下，秦霄就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信来，示意他看。
江望之接过信展开，当即愣住了。
这信是秦霄在宫中的眼线送回来的。
信上仔细交代了当今圣上收到求援信后置之不理，还下令封锁消息的事情，并且告诉秦霄，陛下已经知晓了秦副将半途折返临关，置婚约于不顾的事情，勃然大怒。
信的最后，是触目惊心的一行字：陛下恐对秦骁军动手，还望提前防备。
这信的边边角角已经被磨损的很严重了，一看就是被人反复读了很多遍。
江望之神色凝重地放下信，唤了一声：“义父……”
“望之啊，为父昨日收到这封信后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坐立难安，彻夜未眠。”秦霄神色悲伤，“为父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会和沈氏皇族站在对立面。”
“……”江望之垂下眼眸，紧紧攥住了信纸。
方才阿遥还让他瞒着义父，怕他得知真相身子会受不了。
谁曾想真相早已血淋淋地摆在了义父的面前。
秦霄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无神地望着某处，自言自语道：“云溪啊，你的儿子要置我于死地，我该怎么做呢？”
无人回答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自己给出了回答：“心胸狭隘，尽学会了机关算计，眼里只有权力，没有天下，没有百姓，这样的君王，不要也罢。”
说这些话时，秦霄眼里闪过坚决。
“云溪，当年我将皇位让给你，是因为你有治世之才，如今你的后代不堪大用，这皇位，我便收回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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