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尤静仪挣扎着撑开眼皮,眼前白茫茫的看不真切,但阳光温柔的倾泄下来,照到身上暖洋洋的。尤静仪很快分析出,这是一间朝南的房间,而她,正躺在一张硬板床上。
因为她咯得骨头好疼。
甜味声音的女孩子再次来到床边,把她扶起来,还体贴的在她背后垫上了一个枕头。枕头是稻草做的,翻动的时候潄落落作响。紧接着,一个滚烫的搪瓷杯又塞到自己手里。
热气氤氤上升,带着红糖的清甜。
谭四海站在床前,看着那个童养媳的眼睛因为昏迷而失去焦距,显得格外无辜。慢慢的,视线聚拢,那双眼睛里便迸发出夺目的光芒。
黑色的曈仁里,倒映着他粗犷的面容。
谭四海的心漏了一拍,他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可随即,他的心脏又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他娘的,这小娘们真漂亮。
也许,是他的春天到了?
谭四海内心如春水般荡漾,面上却是如常,道:“尤招娣同志,请你把事情再复述一遍。”
去他娘的尤招娣!
尤静仪忍无可忍,仰起头,眼神无比坚定,
“我不叫尤招娣,我叫尤静仪。”
“哈,哈哈,招娣就是招娣,哪来的静仪?”李明实忘记了害怕,大笑起来。
徐燕华皱了下眉头,对李明实过激的反应有些不满,但他习惯了喜怒不动于色,“那么,尤静仪同志,请你再把事情讲一遍吧。”
音色清亮,声音温和。
落到尤静仪耳朵里,却如平地起惊雷,待她看清徐燕华的长相,脑子里随即响起一句戏腔——
白脸的曹操叫喳喳
尤静仪不认为穿越一场,她的智商就能飙升到一百八,凭她那个发育不完全的脑子,怎么可能斗得过这样的老革命?
这下麻烦大了。
尤静仪全身紧绷,低下头凝望着搪瓷杯不敢轻易抬头。想想自己刚刚还完贷款的小屋,想想自己存折上辛辛苦苦攒下的小钱钱,再想想自己刚刚下单的各色美食……
悲从中来啊。
此刻,尤静仪那还需要什么演技,她鼻子发酸,眼泪泛滥成灾,顺着眼角滑落。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到盛满红糖水的杯子里,滴到涂满药膏的手上,更滴到谭四海的砰砰跳心口上。
“怎么,有难言之隐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冷酷到绝情。
尤静仪的迟疑在谭四海看来,就是心虚,心虚就说明心里有鬼,心里有鬼的说不定就是敌特分子,他不能掉以轻心。
谭四海看似试探实则步步紧逼,尤静仪还没转过弯来,徐燕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要说这世界上最了解谭四海的,除了徐燕华,还是徐燕华。
说难听点,谭四海挪挪屁股他就知道这家伙想放什么屁。刚才谭王八看小姑娘的眼神他看得一清二楚,瞬间就明白了这老王八的心思——
谭四海看上这个小童养媳了。
“不急,静仪你先缓缓。”说完,他给了谭四海一个眼神,让他别逼得太紧,老王八这样做,煮熟的鸭子都得飞。
咳,对待女同志,要有耐心。
怎么,怎么突然就从尤静仪同志变成了静仪,她跟白面书生很熟吗?
不不不,一定是阴险狡诈的白面书生要搞事大事。
尤静仪缩了缩肩膀,求助的眼神看向谭四海,也许是雏鸟情节,她如今最信任的就是——
“纯朴憨厚”的黑脸大汉。
在黑脸大汉鼓励的眼神下,尤静仪放缓紧张,结合剧情,把自己的身世缓缓道来:“我确实叫尤静仪,我不是童养媳,六岁那年被父亲托付给李家。从那天开始,我被叫作尤招娣。”
眼泪像晶莹的珍珠,挂在睫毛上欲掉不掉,显得特别的楚楚可怜。
说话的档口,尤静仪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她今天的表现,演技至少可以打九点九分,少零点一分,是为了不让自己骄傲。
欸,她要是早拿出这演技,早捧起“小金人”了。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李家答应爸爸照顾我,其实拿我当童养媳,家里家外的活全让我干,我忍气吞声只求一条活路。几天前李家长子进山找吃的,不小心摔死了,李家”
说到伤心处,眼泪成串的掉下来。
嘿嘿,只掉眼泪不掉鼻涕,牛。
李明实心知不妙,想要出声喝止,却被谭四海一个眼神吓住。他双手揣在衣袖里,畏畏缩缩的佝偻着背,心里恨死了尤招娣。
“李家居然想着把我弄死,然后给他们死掉的大儿子配冥婚!同志,我已经没活路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甜味姑娘多愁善感,已经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招娣,噢不,静仪你不要怕,徐书记会给你做主的。”
甜味姑娘两眼冒着小星星,都是对徐书记的崇拜,静仪心里暗笑。
她已经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
暗笑过后又打了一个咯噔,白面书生还是县委书记?!
嘶,她必须提高警惕。
“领导啊,你们不要听招娣瞎逼逼,什么童养媳,什么配冥婚,都是她胡思乱想。领导啊,我告诉你们,她脑子……”李明实指了指脑袋,笑容比黄连还苦。
李明实居然把她说成疯子疯子的下场
尤静仪吓得一哆嗦,用全身力气喊道:“我有证据!”
感谢剧本,让她知道了一个小秘密,“李明实家后门口十米有棵酸枣树,树底下埋了个木盒。那是我亲爹留下的,说是保命用,嘤嘤嘤。”
事是确有其事,不过剧本里这个木盒被永远埋在土里,并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李明实苍蝇搓手,脸色迅速阴沉又迅速和缓,“领导你尽管去挖,嘿嘿嘿。”
出于身体的本能,尤静仪又打了个哆嗦。穆兰第一时间发现,拍着她的肩膀给她安慰。
谭四海停下脚步,沉声下达命令:“陈东方,你带几个人去李家沟一趟。记住,速度要快。”
陈东方敬了个礼,大踏步离开。
徐燕华笑容不变,安排李明实到隔壁休息,“老乡,我们小陈同志脚程快得很,你先休息下。事非曲直,政府会给你一个交待,放心。”
一听领导说放心,李明实脚更软了。之前他很确定酸枣树下没什么盒子,此刻,却没那坚定了。
万一有呢?
可领导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得苦着脸去了隔壁。
知道事情一时半会没定论,穆兰开始赶人,“徐书记,谭县长,你们好久没会面,肯定有好多话想说吧?走走走,赶紧走。”
说着就去推白面书生,很熟稔的样子。
嘶哈~尤静仪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果然有奸情吧。
甜味姑娘长得一张可爱的圆脸,两条麻花辫搭在肩膀,身上穿着军绿色的棉袄,扎着武装皮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又漂亮又飒爽。
谭四海勾住老徐的脖子,把人往屋外带,“走,我要把这几年的情况跟徐书记汇报汇报。”
人走远了,穆兰笑着关上门,把一个包袱放到尤静仪身边,“静仪,这是同志们听说你的遭遇后给你凑的,都是旧衣裳,不过洗得很干净,你将就着穿吧。”
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甜又这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尤静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穿到异世,濒死,艰难求生种种经历让她几欲崩溃。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生活还要继续,不能因为一点苦难就放弃。现在徐书记、谭县长接手了你的事,政府会还你一个公道,你放心。”
穆兰见多了悲惨的事,劝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灌下这碗心灵鸡汤,尤静仪心里舒服多了,擦干眼泪接过包袱,只见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袄,五六成新,打着补丁,但正是她最需要的。
无论如何,都比她身上穿的看不出颜色的碎布头好多了。
“谢谢你,同志。”
“我叫穆兰,是穆兰不是花木兰,嘻嘻。”
嗯,甜味姑娘热情开朗率真活泼,像个小太阳。
“咕噜咕噜。”
换好衣裳刚站起来,静仪的肚子便传出如雷的响声。
她尴尬的揉着肚子,讪笑着捧起搪瓷杯,“咕嘟咕嘟”把红糖水一口气喝下,先混个水饱再说。
然后,开始发愁。
现代是回不去了,她是孤儿,无牵无挂,除了经纪人,没人会想她。
她该去哪?
天大地大,居然找不出她的落脚之所。
像是看出了尤静仪的心思,穆兰先把杯子里的水倒满,又拿出个烧饼,“先垫垫肚子,至于以后”
她也犯了难,“你还有什么亲戚可以投奔吗?”
摇头,她有个屁不对,她真有个屁都不如的“瞎子”亲爹,可她真的不知道他的地址。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去投奔。
她过不去心里那坎
“放心,政府总归会给你一个活路的。”穆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却坚定的说道。
尤静仪不置一词,捧着烧饼小口小口啃了起来,连掉在手上的小碎屑也捡起来吃掉。今年是六零年,去年开始粮食欠收,家家户户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今年只会更糟。
整整三年,席卷全国的大灾荒已经初现端倪。
她狠狠咬下一块烧饼,哭也好吵也好,她今天必须找到落脚处,不然她身无分文,生活技能弱渣,肯定活不下去。
没一会,小陈就回来了。
“县长同志,书记同志,这是我在李明实家后门的酸枣树下挖到的木盒。”陈东方啪的一下双脚并拢,手里捧着个木盒。
木盒应该是刚挖出来,还带着土,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味。
还,还真有?!
李明实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直打鼓。
谭四海接过木盒,当着大家的面把浮土拭去,细密流畅的纹理便显露出来,“啧,好东西。”
虽然分不清材质,但木盒入手极沉,被埋十余年没有腐朽,就知道非同一般。童养媳的话,他信了一半。
徐燕华只看一眼便能确定,“黄花梨的,光这个木盒就价值不菲。”
铜锁小巧精致,他们费了九年二虎之力也没能打开,最后谭四海找来老虎钳,准备暴力拆除。
“等等”,尤静仪走到木盒前,定定的看着这把锁,熟悉感一浪一浪袭来,也不见她使用工具,只是手指灵巧的翻飞。
“咔嚓”,锁应声而开。
木盒边上,是一堆散乱的铜制零件。
尤静仪木木的后退一步,眼眶通红。她可以肯定,她从未接触过此类“益智玩具”。刚才解锁,纯粹是原身的肌肉反应。
“我明白了,这个盒子就是招娣埋的,不然她怎么会开锁?”李明实认为找到了突破口,腿也不抖了汗也不流了。
“我一个穷得快饿死的童养媳,上哪找这么精贵的木盒去?话不多说,看里面有什么吧。”
这么精贵的黄花梨盒,这么精巧的黄铜锁,盒子里东西应该更珍贵吧?
呵,想多了。
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信纸。
徐燕华取出信纸,用姆指和食指捻了下,然后打开信纸,大声读了出来:
“静仪吾儿,十月初冬,为父身负要务必须北上,万般不舍,将你托付于李家沟李明实一家。我与此人有救命之恩,且此人性情敦厚,必能抚养你长大。养资已付,金条五根。父尤晋西字,一九四八年十月十三日。”
“扑通”,信未读完,李明实已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尤静仪双手撑着桌子,死死咬着下唇,就是不肯哭出声。
这么老奸巨滑的亲爹,怎么就被女主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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