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刺杀
青天白日好做事,大清早,一行人兵分两路,分别由冯商和师爷带着前去搜集证据。
师爷将沈充带去了思量山,官兵按他的话掘开泥土,下面尽是累累白骨,总不少于百来具。
这里埋的都是通过各种途径掳来挖矿的劳力,周念出事后,昌国内严查私矿,冯商担心事情败露,便坑杀了这些无辜百姓。
冯商则领着秦简音与周诚去盗挖矿石的大黑山,秦简音本以为也跟青石县一样是铜矿,谁知去后才发现,此地是个硝石矿。
大黑山和思量山位置荒僻,且相距较近,有虎子一伙人在附近盘踞,于是人烟愈加稀少,所以冯商不太担心会暴露。
直到韩吉之母为躲避官差藏身于荒山,才无意间发现了冯商的秘密。
人证物证俱在,结案不是难事,只可惜跟衮州的情境一样,冯商也是由中间人联络上封,自上封出了变动之后,已经许久不曾走私矿石,连带着矿坑都废弃了。
丹通县的事秦简音没有全部经手,只盯着有关摸金教的线索不放,其他都交给沈充处理,叮嘱他仔细审查,自己从旁监督。
沈充自然不敢不尽心,全力以赴彻查丹通县。
冯商和师爷等人已经定罪进了牢房,再加上之前的囚犯,一下住进这么多犯人,县衙的大牢显得有些狭窄。
于是沈充及其他官员又忙着给先前冯商抓来的犯人重审案件,还请来郎中给犯人看病,若是如韩吉一般含冤入狱的,审查清楚之后还得赠钱放归。
将丹通县的烂摊子处理完,已过了四五日,韩吉的老娘也早被阿术从稜城送回来,母子俩相见,抱头痛哭。
韩吉他娘拉着出狱的韩吉来找秦简音,俩人都拄着拐还硬要磕头道谢,被秦简音哭笑不得地拒绝了。
因在丹通县逗留了一阵子,为了方便,秦简音、周诚,以及沈充等州中官员都住在县衙。
人数有点多,秦简音也不好意思跟周诚一人占一间房,两人就住在一起。
几天下来,秦简音最大的快乐就是——周诚不打呼了!
犹记得当初与周诚挤一张床时,被周诚那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折磨的痛苦,和如今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夤夜时分,众人皆已安歇。
一道黑影在夜色中穿梭,从房顶掠过,翻窗进入某间屋子,而后屋中传出打斗的声音。
“有刺客!”
有人察觉不对,呼喊出声,随即各屋先后亮起烛火,官兵也纷涌而至,往秦简音那一屋赶去。
第一个赶到的是阿术,他点燃烛火后,看到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刺客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已经没有了声息。
在刺客旁边,周诚一手持剑,一手护着秦简音,剑尖仍在滴血,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凶戾之色。
阿术刚进门,正巧被周诚瞥了一眼,霎时间,仿佛有寒凉的夜风直接吹进了他的骨头缝。
心惊之下,看见自家向来呼风唤雨的主子打地铺这么大的事,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秦简音将外衫穿好,又顺手给周诚披了件袍子。大晚上的,周诚只穿件亵衣光脚站在地上,看着都嫌冷。
穿戴整齐了,他才又将目光投向死掉的刺客,不禁垂眸沉思。
周诚那一剑并不致命,只会让刺客失去行动能力,然而这个刺客见击杀不成,竟然选择服毒自尽。
“他脚上有刺青,是摸金教的人。”
周诚检查完刺客的情况,缓缓站起身,一字一句道:“简音,他进来时,你听见他说的话了吗?”
秦简音摇头。
周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沉声道:“他说‘塔奇’。”
“塔奇”,显城土话,意为“去死”。
这刺客不仅是摸金教的人,居然还是当年显城的遗孤,或许这场刺杀也是冲周诚来的。
显城就是当年周诚屠城的地方,周诚对这句话记忆犹新,因为他在那里听了无数遍的“塔奇”。
偶尔他也会想,或许当初自己不该冲动行事。
但木已成舟,而今一切皆是过往,只在他心里留下一道不可触碰的伤疤。
秦简音看着周诚晦暗不明的神色,知道他心里有些难受,便主动牵住他的手。
周诚心中一暖,用力将人拥在怀里,轻声道:“我没事。”
阿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背过脸去,往角落一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秦相公,王爷,冯商被……”
沈充说着话急匆匆赶过来,看见秦简音和周诚相拥而立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又把迈进门的一只脚收了回去。
秦简音拍了拍周诚,周诚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他看向沈充,皱眉问道:“冯商被杀了?”
沈充一愣,连忙道:“啊对,刚刚官兵发现冯商死在牢中,仵作验尸结果显示,他是被人用暗器刺杀的,且一击毙命。”
周诚闻言,走到床榻旁边拾起一枚暗器,问:“是不是这种?”
那个刺客过来偷袭他们时,也是先用的暗器,不过被周诚用剑挡掉了,而后才现身刺杀的。
沈充接过暗器仔细端详,片刻后道:“正是。”
秦简音沉默了。
冯商被抓没几天,摸金教就察觉了风声,派出人来灭口,这说明摸金教的势力与雍州一定相去不远。
显城的刺客,忽然冒头的摸金教,以及大黑山的硝石矿。
看来这事必得回京禀明陛下。
他嫌马车太慢,与周诚骑马先一步返京,留阿术自己赶车回去。
进京之后,他顾不得休息,立刻据折上报,将丹通县的事一五一十说明,皇帝十分重视。
至于沈充,虽然失职,但是知道补救,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只是警诫批评一番,没有贬官。
因为要着手准备新政的事,跟保守一派还有场硬仗要打,他抽不出时间,皇帝想将此事交由周谨负责处理,于是当即传周谨入宫。
周谨一看见他,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显然是想到了他和周诚的事。
“你可是有何难处?”皇帝看周谨似乎有点犹豫,如是问。
周谨连忙否认:“无事,臣遵旨。”
其实也没什么,他已经勉强接受了事实,且对二弟找的对象没有任何意见,可就是老觉得浑身不得劲。
他总不由自主联系到当初荼毒京城的那本《将相和》,忍不住去想两人在一块时会干些什么。
心情之复杂,颇似于自家的猪拱了自家的白菜。
想到这,周谨又偷偷看了秦简音一眼,还好秦简音在低头想事情,没注意到他。
秦简音的脑壳痛啊。
他得计划着如何开展新政,又要操心忽然冒头的摸金教,还得回明光堂处理堆积的事务,顿觉人生无趣。
…………
清明时节,落雨纷纷。雨水扑打在屋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恰似奏起一曲乐章。
上回周诚吩咐要给秦简音盖的宅子已经完工,且送了许多仆人丫鬟过来。
秦简音只留了几个,分别唤作天青、月白,再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侍女,取名为银朱。
这天青从前跟苏仓学过如何管家,秦简音便叫他打理秦府事务,负责秦府上下几口人的生活。
隔壁宽敞,秦简音便叫防风川芎都搬了过去,但自己不想挪动,仍居旧宅,只是打通了一面墙,方便两边来往。
周诚还想置办些别的东西,都被秦简音拒绝了。
秦简音抱着一摞奏章匆匆从书房走出来,迎面看见天青端着茶水进门,于是说:“天青,书房的屋顶有点漏水,等天放晴了,你去找个瓦匠来修一修。”
天青应声,又问:“主君这是要去哪?小人来帮您抱东西吧。”
秦简音道:“行,你把这些搬去卧房。”
李绘文知道他回来,叫人把堆积的奏折全送他府上了,声称奏折太多,明光堂放不下。
其实就是李绘文想偷懒,秦简音也知道。
结果就导致周诚这几次下朝后兴冲冲地约他一起回家吃饭,都被他以政务忙碌的理由推辞,以至于周诚郁闷非常。
天青无奈道:“您的卧房也在漏水,要不搬去隔壁吧。”
“啊?不可能啊。”秦简音难以置信。
他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明明回京任职时修缮过,怎么可能才过了半年就漏水了呢?
其实就是上回周诚夜探秦府时踩坏的,但毕竟秦简音在家住的少,在明光堂住的多,不知道此事。
既然书房卧房都在漏水,他只能不情愿地暂时搬去了隔壁新院子。
紧赶慢赶看完奏章,已过了数日的工夫。
为了新政能顺利开展,秦简音将六部官员请到明光堂相商,征求各方意见,待送走他们后,宫人过来找他,说是储君殿下请他去一趟明治厅。
明治厅是周谨素日理事的地方,前后种了不少花草。
天气渐暖,这里遍地开的都是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几株梨树栽在堂前,人尚未走近就先看到一抹雪白的梨花。
他不禁多看了几眼,想起川芎之前还跟他说过,明治厅门口这几棵梨树结的梨子很甜。
周谨见到他,道:“我找你来,是为了摸金教的事。”
这几日周谨带着明治厅一帮子官员没日没夜地调查档案,还真查出了那个刺客的身份,名为乔业,显城人。
这个乔业是周诚屠城的幸存者,后来加入了摸金教,最近一段时间常常在江北一带活动。
根据乔业、冯商、周念、薛应的关系网,再结合历来摸金教出现过的区域,周谨怀疑,目前摸金教的巢穴可能在江北一带,并派了人过去。
“可以确定,摸金教潜伏在大昌就是为了走私铜矿和硝石矿,这两种矿产在吉可丹境内是没有的。”周谨道。
从衮州回来时,周谨根据秦简音提供的信息查阅大昌境内矿产分布的舆图,注意到铜矿分布的地区和摸金教活动的区域有部分重合。
但当时周谨没有随意下结论,而是仔细调查了一番。
果然,在摸金教时常出没的地方,当地官员或多或少都涉及到开采私矿与贪墨的罪责。
而且走私矿石的事最早可追溯到数十年前,因为时间不集中,位置又分散,零零星星的不引人注目。
直到周念事发,摸金教的存在将一切都串联起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几十年都没被发现,想想都觉得可怕。
周谨道:“不过我不明白他们要这两种矿石是做什么,吉可丹那边的探子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而且探子禀报说,玉辛一直在吉可丹,简音,你怎么看?”
秦简音陷入沉思。
此前他们根据种种信息,怀疑玉辛就是新任的摸金教副教,担心玉辛会潜入大昌,由此还派去探子,如今看来,当初的推测竟是错的么?
可是没有所谓的副教下令,那么派出刺客刺杀冯商的会是谁呢?
而且除了大昌,周边几个国家都没有冶炼铜矿的技术,因此无论吉可丹是拿来做钱币还是器物,探子总会发现问题。
由此可见,吉可丹国定然在酝酿着一个阴谋,自然走私矿石的事也不能公之于众。
秦简音道:“既然派了刺客出来,必定有迹可循。总之不能掉以轻心,无论是摸金教还是吉可丹,都要麻烦大哥留心他们有无异动了。”
听到他喊大哥,周谨的面色有些怪异,叹气道:“我知道。你……唉!怎么居然就愿意跟周诚在一起了呢?你要是个姑娘家该多好。”
一声大哥叫得让他想哭,好好的一个世侄,眼瞅着要变成弟媳了,他怎么跟父亲和秦家交代啊。
秦简音:……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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