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对我真好

明珠一被扶回藕香亭，就被安置到了床上，林玉姝也顾不上其他的，急忙派人去请大夫，又亲自拿着剪刀将明珠的衣服解开，为她清理伤口，瞧着她的肩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往下落。

        她身边的红绿蓝紫四个二等丫鬟，端水的端水，拿药的拿药，忙成一团，林玉姝小心翼翼的给明珠上药，那药末撒在伤口上，伤口却更为疼起来，明珠“哎哟”的叫唤着，林玉姝就哭都更加厉害了。

        刚刚还是霸气威武的王熙凤，此时变成了泪珠仙子林黛玉了。

        “明珠，你受苦了。”林玉姝哭得满脸泪花，刚刚的气势似乎都是强装出来的，眼下完全散去了。

        “小姐，我不过是个丫鬟，何德何能让小姐这样？”明珠有些不自信的问道。

        虽然都说大小姐与原主关系极其亲密，可是，她毕竟不是原主，来这里这么久，有人害她，有人护她，也有人照顾过生病的她，但是，并没有人为她掉过眼泪，她真心感动。

        “明珠，你怎么与我说这种话？我何时将你当成丫鬟看过？”

        眼泪是有传染性的，明珠突然也泪眼模糊起来，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有这样待自己好的主子，难怪原主可以为了她去死。

        那边一袭黄衣的红玉劝道：“小姐，可不要再哭了，从离开金陵王府开始，简直是哭了一路回来，路上又不平坦，好不容易回到了家，没想到又遇见了这种事情，眼泪都该流完了，再哭，怕是眼睛都要坏掉了。”

        绿珠也安抚道：“是啊，小姐，明珠我们会照顾的，小姐该先去歇息。”

        林玉姝却是摇头，瞧着明珠道：“祖母去世的时候，就对我们两个说过，让我护着你，也让你护着我，我再不会让你这样被人羞辱与折磨。”

        明珠听着也是眼泪连连，“小姐，你对我真是好。”

        玉姝帮她擦着眼泪，破泪儿笑，“我不对你好，我去对谁好？”

        旁边红玉道：“就是，小姐对你最好，常常惹得我们吃醋呢。”

        玉姝边擦着眼泪边瞧着红玉问：“你这么说，是怪我对你不好？”

        “小姐对我自然是好，可是，总是没得对明珠好的。”红玉见玉姝不再哭了，也高兴起来，故作一副吃醋撒娇的样子。

        明珠却哭得更厉害起来，玉姝关心的问道：“怎么哭得更厉害，是疼么？”

        明珠摇了摇头，“不是，是感动。”

        除了感动，明珠还有愧疚。

        记得苏昱曾经说过，护主也是奴仆的主要职责之一，而她似乎没有做好，反倒让自己的主子反过来为自己担心操劳。

        又想着卫氏这个人，可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也不知道她又会耍什么诡计？

        明珠郑重承诺道：“小姐放心，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玉姝释怀一笑，“你好好养伤，莫要担心我。”

        明珠不但被打伤了，也冻得够呛，大夫来了之后，说受了凉，林玉姝喂她喝下了药，她也就昏昏睡下了。

        紫萍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的玉姝给她来听，她越是听便越是感到头疼，连连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所幸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过来了，小姐回来了，我们的心也是安了。”紫萍满是歉意道：“都怪奴婢不好，做出这种事情，连累了明珠。”

        “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懊悔也没用。”林玉姝连连叹息，又问道：“那睨大爷如何了？”

        “那时，明珠从睨大爷的屋子里逃出来，躲到了小公子的静园里，太太便随意找个新寡的媳妇给了他，老爷给了个庄子，眼下该是在庄子里过日子。”

        “哎！”林玉姝重重一叹，“听闻父亲来隽州上任的时候，半路上遇见了劫匪，幸亏这睨大爷赶着几只耕牛经过，耕牛给打斗的场面激怒，乱冲乱撞，赶跑了劫匪，就这样救了父亲一命，父亲从此视他为恩人，太太倒是知道找在他的身上，父亲就绝不会顾忌明珠是伺候过老太太的人了。”

        “得亏明珠聪明，跑到了静园里去，也幸亏小公子仗义，让她躲过这一劫。”

        林玉姝又问：“那么二小姐回来后都做了些什么？”

        “太太病下了，老爷就让二小姐帮着管理家事。”紫萍回答道。

        “她待你们如何？”

        “二小姐倒是待我们好，好几次明珠受罚，二小姐都手下留情，不过是抄写女儿经，罚到洗衣房。”

        林玉姝点点头，“嗯，她倒是极其会做人。”

        正说着，外头就有人进来禀告说：“老爷来了。”

        林玉姝抬起头，紫萍急忙过去将她扶起身，再内室里收拾细软的红玉、绿珠也急忙外出相迎。

        林世凯一进门就打发了她们，只留下林玉姝一人。

        林玉姝小心翼翼的捧了茶过来，放在林世凯身边的木几上，见林世凯不语，也就自觉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女儿知道，父亲一定是为了白日里的事情来兴师问罪的。”

        林世凯刚刚从卫氏那边过来，自然先入为主，本是怒气腾腾，见女儿这般模样，又不忍心，“那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女儿不该在众人面前顶撞母亲。”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林世凯重重的问道，林玉姝只是低着头，林世凯道：“她也很是为难，对你不闻不问，被人误以为放任自流，稍加管教，又让人觉得她在苛刻你，从前你年岁小，少不更事，为父从未说过你一句半句，眼下你已长大，应该多多体谅你继母才是。”

        林玉姝温顺道：“是，女儿知错了。”

        “我知道太太并不是个很擅长管家理事的人，但是，她毕竟是主母，这后宅之内，若是没个人坐镇管理，那底下不是一团糟吗？你今日大庭广众之下，让她颜面无存，底下的奴仆们如何看、如何想？”

        “女儿一时心急，失了分寸。”林玉姝并不反驳，只是认错。

        “明日你去给太太斟茶认错。”林世凯吩咐道，语气虽不懂，却容不得他人反驳。

        林玉姝依旧回答说：“是！父亲。”

        “太太被我教训了好几次，想必也长了记性，我既然要让她来管理这后宅，那自然该将权利都交给她，而你，眼瞧着婚嫁就在眼前，也不必在人前抛头露面了，让人将账簿整理好一并给太太送过去。”

        林玉姝只觉得膝盖发凉，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低声应道：“是。”

        林世凯见了便道：“地上凉，别跪着了，来，坐下，为父还有重要的事情与你说道。”

        林玉姝便起身坐在了林世凯的身边，暗自擦着眼泪。

        林世凯又很是不忍，口吻平和的说：“你的婚事，一直都是为父最为关心的事情，原本打算将你送回金陵王家，你外祖母与舅舅、表兄等必定不会亏待了你，眼下这般情景，你表兄要守孝，你也是耽误不起，太太选了几个人家，都是隽州本地人，为父认为还可行。”

        林玉姝双手紧张拽着衣裙，不敢搭话。

        “只是，都算是下嫁。”林世凯道：“按我的意思，你是我的嫡女，又是长女，你不嫁公侯之家，也该嫁给比为父官职更高的官宦人家，可惜，又担心你入了高门，在豪门显贵之中周转不开，不如下嫁，让人高看几眼，日子也好过一些。”

        “父亲考虑得周全，女儿深感欣慰。”林玉姝镇定道，内心却翻江倒海，哪有父母希望女儿下嫁的，横竖是在卫氏那边听了什么话，也就认为这样是好的了。

        “只是父亲整日里忙着公务，女儿平常也没多少时日与父亲相处，眼下婚嫁在即，将后怕更是没得机会，女儿自幼就没有母亲，唯有父亲与祖母两个至亲，如今祖母已经不在，女儿实在舍不得离开父亲。”

        林玉姝哭诉起来，林世凯见她这样，也是叹息，“为父也舍不得你，故此，还未定下来，但是，女儿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再舍不得你，也不能让你在娘家待一辈子。”

        玉姝不再说话，只是嘤嘤的哭诉着。

        林世凯起身道：“你舟车劳顿的，也是累了，早些歇息吧。”

        玉姝起身相送，林世凯走到了门口又回头道：“哦，是了，今日之事儿，明珠那个丫头，又是始作俑者，那边太太把张妈妈给遣走了，你也把明珠给遣了，免得总是惹是非。”

        玉姝犹如当头棒喝，“父亲，我与明珠自幼就伴着长大，我将她视为妹妹，我怎么能够遣走她？”

        “正因为你这么宠着她，她才会这般胆大妄为，连太太都管不住她。”

        玉姝立刻跪下，“父亲，女儿知道自己今儿做错了，明珠打了也打了，骂了也骂了，父亲饶了她这一次吧，女儿眼瞧着要婚嫁，父亲莫非要让女儿身边连个得用的人都没得吗？”

        “她在府中就能够闯出这么多的祸害来，若是与你陪嫁出去，在别人家里不稳重，岂不是坏了我林家的名声，还是遣了的好，你要使唤人，将后，你身边的红绿蓝紫，一并陪嫁过去，不怕没有得力的人。”

        林世凯说完就走，玉姝跪坐在地上，只觉得背后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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