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祸主——藏得纳米深
镜头里的赫登在继续——
我有早起读书的习惯，单去学校图书馆旁的那片白桦树林。
斑驳灰白的林子里置有石凳和长椅，是读书的好去处。
初次遇着她的时候，我正抹拭完石凳上的水渍，一抬眼便见她往这头走来。
浅蓝浅蓝的毛衣，高挑地披一肩长发，双手交叉着抱一本书在胸前，很是淡雅。
我打量着，她脚步略住，恐是惊讶于我的存在。
我赶忙转身坐下，装作翻书。
装模作样好一阵，我再侧目，没看见她，抬头张望，她已经坐在那边的长椅上看书。
晨风虽不太冽，林中亦有回声。
风吹起她的头发，一丝一缕飘动，像跳着慢拍子的舞。
端坐的她专注于膝上的书，一幅画一样，又像一尊雕像。
朝阳初现，悦耳的早广播响起来了，见她并无起身之意，我悄然挪步，离开了桦树林。
——
兰埠菁这才明白，赫登是在重现当初认识的场景。
其实平常过程，是这家伙想多了。
提到的桦树林，兰埠菁自是熟悉，也隐约觉得同在桦树林看书有点小怪，还曾评估这个面熟的陌生人。
大高个都不打眼，关键是留一脑壳的长头发，个把星期才没那么膈应。
没问过名姓，更不敢主动打招呼。
至于赫登这名字，还是无意中得知。
有一次赫登在食堂南边公寓隧道蹲守兰埠菁路过。
此隧道连通公寓与食堂，艺术壁画连线连片，一到时点，人潮管涌。
兰埠菁偶然听到，赫登被好奇同学质问，你每天晚上守在公寓隧道，测流量还是行为艺术？占地方画壁画也得等毕业。
还有一次赫登也在图书馆登记处听到兰埠菁与室友的对话。
当时室友疑问为何老是喝茶而不喝白开水，矿泉水现成的不喝还非得赶回寝室去喝茶。兰埠菁回复“我才泡的茉莉花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那一阵流行甩头舞，宽大的裤脚可扫地，长头发也像个拖把。
兰埠菁有过一回猜测，留长头发的赫登是个舞者。
男的留长发，铜峰土话叫做鬼相样范。
而在桦树林遗失的《广告文案写作》作业本，扉页就写着“我就这鬼相样范”。
演录至此，36班教室里存疑，到桦树林看书可以凑近女生宿舍？咱班的女生钻林子是看书还是躲人？
一时交头接耳，尚无定论。
镜头里的赫登接着讲——
第二天，我早起后与平常别无二致地前往，还未进到林子，已远远看见她坐在石凳上。
我只好走到那边的长椅。不知为何，她望着刚落座的我，略微笑了笑，明亮眼眸让我顿时无措。
等我蓄起漫不经心的笑脸准备示意，她已在埋头看书。
我茫然若失地打开书。不知是坐的位置变换，还是那束晶莹目光，整个早上看不进书，心绪恍惚。
这两年，我都是坐在石凳上读书，从未有人与我争占。
打那以后，我俩达成默契，先来者坐石凳，后来者坐长椅。
一连数月，彼此默契没有间隔。
当我已能面对20米之内的她，无拘束地吹口哨逗逗鸟叫唤，她也笑得愈加美丽。
其实我早就盘算着向她问好，可越到后来越提不起勇气。
享受这份默契，保持这份沉默，在当时已十分美好。
——
屏幕里赫登剑眉一挑，扬手拍了拍额头。
同学们热聊感叹小清新，有人似问实答，列位是否知道，36班就有到桦树林看书的女生。
立马有人鼓动知情者莫七卦九卦，有本事直接把八卦名字供出来。
兰埠菁内心按下葫芦起来瓢，盼着演录快点结束。
终于有同学缩窄指向，这女生就是兰埠菁。
室友前排回头，眼神惊讶，透出救不了你的潜台词。
兰埠菁越发面红耳赤，把书从头翻到尾。
赫登演录进入尾声——
临近毕业，论文之类的费精神，晚睡早贪床，一晃半个月。
同学们的依依不舍提前了，忙着临别赠言，校园又一波热烈洋溢。
唯独我黯伤不已，因为连续去桦树林已见不着她，空落落怀念相伴无语的日子。
我才知道，如今多么想再次面对她，哪怕只说一声再见，一句后会有期。
——赫登谢幕，在镜头里挥手。
没想到主持人接过话筒爆料，为录制视频，赫登四年之久的发型彻底给换了，齐肩长发剪成溜刷平头。
这就是昌定大学毕业生的青春飞扬，收的是文艺范的尾，开的是工作范的头，毕业无悔！前程珍重！
——
36班教室仅仅安静了一两秒钟。
被点燃似的，兴奋着，沸腾着。
桌子拍得砰砰响，祸主原来就在眼皮子底下，都来评一评，兰埠菁藏得深不深？
上周刚学过所谓纳米，有好事者创意高呼，兰埠菁藏得纳米深，长发大侠叫赫登。
隔壁班涌出一大帮，八字胡须一样贴在36班门口。
兰埠菁尖叫一声，猛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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