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荼蘼花

顾占萱命人奉茶，后又屛退所有人。她扬眉假作欢喜道：“哦，那倒是多谢锦贵嫔好意。”锦姝心底晓得，此时的顾占萱对她甚怀戒心。若一个人是真的开心在笑，她笑得第一个神态不是嘴唇而是她的眼睛，若是没有，那便是虚伪的回应。顾占萱顶多是牵扯了唇角。

        锦姝端着茶杯，轻轻拨开茶泡：“看来淑妃娘娘对臣妾依旧心存芥蒂，都一年多以前的事，没想到位居高位的淑妃娘娘还没有放下。就连臣妾这种受害者都忘了，难道淑妃娘娘还记着前尘种种吗？”顾占萱听得锦姝这般辞藻，嫣红的眼眸转了转，耸耸肩膀：“锦贵嫔这是来示好的吗？那本宫欣然接受。不过最近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你是害怕本宫与德妃联合起来，加上太后娘娘，你与黛嫔必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这回轮到锦姝笑了，同样虚假的笑容，锦姝星眸流转，用眼眶框住顾占萱的每一个神色：“淑妃娘娘是不可能与德妃、太后联合的，臣妾说得对吗？”顾占萱起身从凤座上走了下来，玫红色金丝软罗齐胸拖地宫装华丽的拖在身后，云鬓上的金钗栩栩生辉：“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说话要简洁，妹妹何不一口气说完？”

        锦姝也同样起身向顾占萱一步一步走去，唇角掠过一丝浅淡的笑容：“那好，既如此，臣妾不妨直言。傅氏是苏门手下的忠臣良将，而淑妃娘娘的顾氏本就不比苏门弱多少，却在皇上登基以后处处受苏门的打压。皇上有意扶植顾氏的势力，不过淑妃娘娘你很聪明，为了掩人耳目假装为太后办事，亲近太后，等到合适的时机便会突然倒戈。这也就是您为什么与德妃娘娘不和的原因，德妃娘娘考虑是的是苏门的利益，而您不同，您是考虑的顾氏的利益。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您是绝不会甘心跟着德妃同进退的。”

        锦姝停下脚步，站在顾占萱的面前，定睛看着她，那眼波流转着敏锐的神色。顾占萱眼角上扬，得意说着：“你说的没错，本宫是不会与她们同流的。你也晓得，苏门一族并非皇上的亲缘血族，端荣太后那般强势，你以为皇上会容忍到几时？到时候树倒猢狲散，本宫岂不是也跟着倒？”

        锦姝垂首恭贺：“淑妃娘娘英明，娘娘说的非常对。如此一来，德妃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向您开战，以前还会顾忌太后，如今倒也不会了。不过娘娘有没有仔细回忆想过，臣妾初次来钟云宫发生的事。在这之前娘娘为何这般激动，按理说，娘娘是不会向一个新宠动手的。后宫嫔妃都懂得给皇上留面子，可是为何那次不同？”

        顾占萱谨慎的扫视了锦姝几眼，嫣红的双眼华美异常：“你是想说，本宫被人当刀子使了？”锦姝再次笑吟吟道：“娘娘果真聪慧无比。臣妾当时就想起这件事的反常，俗语道：事出反常必为妖。臣妾派人去查就了解到，云若怜云嫔娘娘在臣妾来钟云宫之前刚好来过钟云宫，不知道云嫔都跟娘娘说了些什么。”

        顾占萱陷入回忆之中，突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云嫔是后宫出了名的巧舌如簧，说不了几句便可以让你跟着她的思路走。云嫔是德妃的人，看来那傅梦婉想动本宫很久了。”锦姝理理发髻上的珠饰金簪缓步出了钟云宫，看着四方天地里的云起云落，敛了方才精锐的神色，换上了她本来的疲惫倦容。

        顾占萱唇角牵动，刮过一股激烈的旋风，她暗自思忖：看来后宫要三国鼎立了。当日下午，云嫔便以擅自在御花园中摘花的由头被克扣了半年的月例银子。

        锦姝回到正阳宫便问芷岚：“积雪去哪里了，最近都很少看见她。”芷岚垂头含羞一笑：“娘娘还不知道呢？天元宫的小猴子厨艺精湛，所以积雪天天都在那里候着呢。”锦姝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积雪在天元宫的御厨房内，满意的坐在墙角端着盘子，黑曜在悬梁上叼肉来着。这鸟的伤已经养好了，可是贵嫔娘娘放了好几次它也回来，还在正阳宫宫前的浮花树上建造了小窝，反正黑曜喜欢吃肉，就带着它一同来找小猴子，积雪痴笑的想着。

        华岩是这里的小厨子，都叫他小华子，不过因为积雪时常叫他小猴子，所以大家也都叫他小猴子。小猴子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按着案板上的肉，额头的汗水如豆大，他小心翼翼的问：“积雪，你家主子好久允许你出宫？”积雪摇摇头：“不知道，再说了，我出宫干嘛，宫里有吃有喝的。”小猴子问道：“你宫外都没有亲人了吗？”

        积雪起身放下空盘子，站在小猴子的后面：“没有了，我从小就待在锦府，自然是这辈子跟着贵嫔娘娘咯。”小猴子放下菜刀转身看着积雪，吞吞吐吐的说：“这个我…………”积雪抢过他的话：“难道你想出宫！”小猴子点头如捣蒜：“是啊，宫外自由，也不用每日活得提心吊胆了。所以我想在宫外购置一个小院，等我出宫以后就在那里养老。”积雪将小猴子从头看到脚，来回扫视的两边：“嘿，你倒是还挺有想法嘛，可是皇上允许你出宫吗？”

        小猴子若有所思的道：“总有机会吧。不过我想要是我在宫外买了房子，若是还没有出宫的话就像请你去打理打理。”说完便急忙拿起菜刀一阵乱砍。

        积雪明亮大眼滴溜溜的转了转，微微垂首看着自己粉红色的纱裙，自己是正阳宫的人，出宫的话还是有机会的。不过慢慢的，积雪感觉自己背后像有小虫子在爬，酥酥痒痒的，她轻咳嗽了几声：“那好啊，我有空帮你去看看，那你好久买呢？”小猴子摇摇头：“手上银子不够，先在宫里攒几年再说。”积雪向来说话横冲直撞，可是是个善良热心助人，她兴致高涨的说着：“我有，借给你呗。”

        小猴子一下子笑开了花：“倒不用，我到希望以后你也能和我一起……”积雪一个喷嚏打断了小猴子的话，说：“肯定是娘娘在说我了，我要尽快赶回去，小猴子，我走了啊。”小猴子欲言又止，看着积雪离去的粉红背影，一不小心菜刀切到自己的手指，鲜血流了出来。小猴子喃喃念着：“我到希望以后你也能和我一起住在那院子里。”

        两年前，锦姝来到正阳宫后便在浮花树下埋了一坛酒。记得是春夏交替时节，和正阳宫上上下下一同埋了好几坛酒。在寒冬里时不时的还赏赐了些给下人。现在启封怕也是差不多了，趁着这几日天凉便把它挖出来。

        锦姝也算是烈女，在后宫嫔妃中为数不多可以饮酒的嫔妃。为此，轩承胤还说，有哪个女子像你这样的。锦姝娇笑回击：“哟，皇上这不是天天来吗。”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正当锦姝在树下拿着铁铲挖酒时，轩承胤就站在后面，冷冷说着：“有哪个女子向你这样的，这些事让下人去做不行吗？”锦姝回头一看又转回头，嘴角一弯又马上假装闲淡下来，悠悠的说着：“皇上最近好似很有空，连臣妾这里芝麻蒜皮的事儿都要管。”

        轩承胤在背后无奈的摇头，后又蹲下来，酒坛子已经被挖出来了。锦姝挥手指向他：“去把它搬上来。”轩承胤用面若寒霜，冷漠的脸看了看四周，在确定没有宫人在后，面色微微柔和了半分，挽起袖子将陷在地下的酒坛子搬了上来。

        锦姝在心里暗笑得不能开口，瞧瞧，还挺要面子的。轩承胤将酒坛子抱在胸前，狐疑的看着锦姝：“你笑什么？”锦姝得瑟的推开了宫门，回眸一笑：“皇上，别宫的那些女人敢这样对你发号施令吗？”轩承胤一本正经的道：“她们敢，就这正阳宫风水不对，朕每次到这里都被人牵着鼻子走。要不然，姝儿搬到凰德殿去吧。”

        锦姝用深邃黑色的眸子瞪了一眼轩承胤：“皇上这又是说什么呢，还嫌臣妾麻烦不够多是吧。凰德殿是历代北朝皇后的宫殿，臣妾哪有这个福分？若是方才的话被人听去，臣妾又不得安生了。”

        轩承胤进了寝宫，揽过锦姝的肩膀，语声温柔：“瞧瞧你认真样儿，朕是想着凰德殿离天元宫近些。”锦姝斜睨着轩承胤，伸手打掉他搭在她肩上的龙爪，娇声一笑：“没个儿正经儿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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