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去
“宫翁没有向主人请示就自行投靠了大浚帝国,还望主人赎罪。”宫翁十分诚恳地低声答道。
“哼哼!”老头儿苦笑数声,“树倒猢狲散,这是自然的。”
宫翁更加诚恳,更加胆颤心惊地低头问:“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让世卿山庄一夜之间被灭门。”
“我也一直纳闷,”老头儿看了看阴晴不定的天空,“但有一事我一直搞不清楚,世卿山庄灭门的前一天晚上,皇后着人送来晋酒,庄众们喝了后全身瘫软,这才被一帮黑衣人轻而易举地杀了。”
“你是不是怀疑小姐在酒中下毒?”宫翁轻声问。
“尽管我不敢相信是她下的毒,但要将毒酒运进山庄,除了她还没有人能做到。”老头儿满脸疑色,忽又想起一事,“化尘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化尘他——他——可能已经投靠二皇子和董妃了。皇后设计陷害董妃的事就是他告的密。”宫翁吐字清晰,将这件事说得一清二楚。
“唉。”
宫翁叹气之余,一行车骑飞奔而来,在村子里停了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男人下了车,一双眼睛直盯着少年,想要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却儿”两个字就从唇齿间滚落出来。
少年从爷爷身边走上前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男人,稚气的小嘴嘟囔着:“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看着少年童真的面庞,男人更加伤心,泪落不止,嘴唇颤抖着道:“我是你父皇啊。”
“父皇?”少年不敢相信,转过头来问爷爷,“爷爷,他真的是皇帝,是我的爸爸吗?”
老头儿点了点头,一句“他说的没错”出了口。
少年听了这话,不喜反嗔:“我才不要你这样的爸爸呢,我都这么大了,你有给我做饭吃吗,你有陪我玩吗?”
“却儿,是父皇不对,父皇一定补偿给你。”男人泪落满腮,但面上十分欣喜。
少年刚想数落男子的不是,就看见了刚才的那只鸟儿落在了对面一个人的手中,少年忍不住问:“这只鸟儿是你的吗?”
“回大皇子的话,这鸟儿确实是我的。”
男人向那人递了一个眼神:“墨奴,你带大皇子出去玩一会儿,我有话要和国丈说。”
墨奴点了点头,对少年道:“大皇子,我教你怎么驾驭这只鸟儿吧。”
“好啊,好啊。”说着,少年就和墨奴去追那只已经飞出去的鸟儿了。
二人去后,男人挥手示意随行的车马退后。
看着人迹空空,男子躬身屈膝,一句“小婿拜见国丈大人”脱口而出。
“小婿?国丈?”老头儿苦笑连连,“堂堂的浚景帝竟会认我这么个糟老头子为国丈,老朽怎么承受得起啊。”
“我方才说我是却儿的父皇,你没有丝毫的遮掩和反对,足见国丈光风霁月。”浚景帝恭恭敬敬道。
“我外不欺人,内不自欺。虽然我向来不以别人的恭维为意,但能得到以诚善治国的大浚景帝的称赞,老朽还是十分高兴的。”老头儿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诚善两个字拖得老长老长。
浚景帝悲从中来,凄楚道:“国丈还在为皇后的事而恼怒我,但当时我也是不得已,不杀皇后不足以做天下的表率。”
老头儿叹了几口气,单刀直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堂堂的皇帝陛下,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地前来西塞山,不会是没有什么事情吧。”
“国丈既然如此说,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浚景帝整了整衣襟,“实不相瞒,我打算带嗣却回皇城。”
老头儿自嘲地摇了摇头:“皇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真的想把他拉入皇权争斗争之中吗?你忘了我的女儿嫣然,也就是你的妻子,是怎么死的了吗。难道你想让却儿步他娘的后尘吗?”
浚景帝深深得闭了闭眼:“作为大浚帝国的嫡皇子,他的命运注定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整个王朝的。”
“这孩子天真无邪,举手投足之间,有很多他娘亲的影子,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我真是舍不得他啊。”老头儿又吧嗒了几口旱烟,提起鱼篓,“你看,他和他娘一样,喜欢吃我做的酸菜鲑鱼。”
浚景帝笑了笑:“时隔多年,国丈钓鱼的雅兴仍然不减啊。”
国丈陪着笑了笑:“以前钓鱼是为了情趣,而现在却是为了谋得一口吃的。”
浚景帝道:“没想到身为一方霸主的世卿山庄庄主晚年的生活却是如此简谱,你缺什么,我回宫后派人给你送来。”
“不用了!”老头儿一口拒绝,清脆道,“我已经习惯了朴素的生活。”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回皇城吧。有国丈大人在,我也就不必时时刻刻为他的安全而牵挂了。”浚景帝低身弓腰,语气里充满了虔诚。
老头儿微微一笑,苦笑连连:“我连王家世代经营的世卿山庄都维护不好,又奈皇城何?你把我这把老骨头往火盆上推,老朽还想多活几年,恕难从命。”
“好吧。”浚景帝微觉失望,“人各有志,国丈大人既然不愿染指皇城,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少时,那只鸟儿飞了回来,扑腾着翅膀,斜穿柳丛,偏飞于乱树之间,更可延颈而鸣,舒翼而舞,纵然是真实的鸟儿也没有如此矫捷。
而那操纵这只谍翅的家伙正拿在嗣却的手中,很显然,他已经能熟练地操控这只鸟儿了。
浚景帝看到这一幕,颇为欣喜:“在诸位皇子中,除了大皇子嗣却和二皇子嗣承以外,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天禀不佳,所以未来皇位的继承人必在大皇子与二皇子中间。”
“这么多年了,你迟迟不肯立董妃为皇后,不肯立其子二皇子为太子。”老头儿远望远方,心中有隐忧,“你这又带回去一个大皇子,这不明白着要挤兑二皇子,立大皇子为太子吗,董妃能饶得了嗣却吗?”
浚景帝也为此事忧心,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嗣却就凑了过来:“爷爷,我会操控这只鸟儿了,好好玩啊。”
墨奴见浚景帝爱子心切,当下拉着嗣却的手,饶有兴味地道:“在我们皇城啊,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有会读书的猫,会写字的狗,会画画的老鼠……反正皇城到处都是好玩的东西。”
这时,伫立一旁的宫翁开言了:“大皇子,你想不想去皇城啊。”
嗣却拽了拽爷爷的袖子:“爷爷,我要去皇城,我要去皇城,爷爷,我要去嘛。”
老头儿使劲儿地看了看他,对他如此的天真无知感到有些无奈,眼睛里晶莹的液体被夕阳照得发亮。他狠狠地眨了眨眼,神色凝重地道:“皇城一点儿也不好玩,你可想好了。”
见到爷爷如此,嗣却欣喜的面容僵了一瞬,不明白爷爷的意思,脑袋顿时耷拉了下来。
“你真的要去皇城吗?”老头儿的语气温软了些,而那意思却是充满了庞大的无奈。
“嗯,嗯,嗯……”嗣却的脑袋点得像风吹的树木一样。
“好吧,既然如此,那爷爷也就不留你了。”老头儿转过身,铿然开步,向着自己的居室走去,“你跟我来吧。我有个东西给你。”
嗣却看着爷爷单薄的背影,心中没来由地一寒,紧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所院子,进了一间寻常居室,老头儿用手叩了叩床头的一块木头,也没见他如何动作,那块木头就粉碎成木屑。那里面露出一颗红色的珠子,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老头儿把珠子放在嗣却身前,非常郑重道:“这颗珠子是我毕生最重要的珍藏,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我不要,这么贵重的东西,爷爷还是自己留着吧。”嗣却伸手阻拦,“我去皇城,什么好东西没有。”
“你不听爷爷的话了吗?”老头儿用命令的口吻说。
“听!”嗣却向来尊敬爷爷,故而清晰认真地回答了这个字。
“那就把嘴张开。”
“嗯。”嗣却立马把嘴张开。
老头儿把两根指头伸进他嘴里,轻轻一弹,一颗靠里面的牙齿被敲了下来。随即,老头儿把那颗珠子嵌入了牙齿缝儿里。
嗣却感到一阵牙疼,吐了几口血水,皱着眉头:“爷爷,你这是做什么。”
“这颗珠子有大用途,你千万不可让人发现了它。”老头儿蹲下身来,用手掌拍着他的肩膀。
“嗯。”嗣却点了个连珠头,“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人发现它的。”
爷孙二人聊了许些话,老头儿告诫:“皇城里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你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我爹爹是皇帝,谁能把我怎么样。”
小月东升,其华如水,星星灿烂得像被火光照亮的泪珠。
没多久,二人走到外面,浚景帝等人早已在外迎接,却没有显示出一分一毫的不耐烦。
“你走吧!”老头儿说话的时候,一直背对着众人。
嗣却走向父亲的时候,眼睛不停地回顾爷爷,等到脚步迈上了马车,他终于还是转过了身,看着爷爷单薄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声:“爷爷,你跟我一起去皇城吧。”
然而不说还好,这一说使得老头儿大步流星地离去。
嗣却揩了一把泪水,坐上马车,飞奔离去。
“你会回来的,你一定会回来的。”沐浴在月光中的老头儿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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