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

　　“大皇子回宫了……”
自从嗣却踏入皇城地那一刻起，这句话就在这个自称为天下首善之区的皇城弥漫了开来。
它似乎象征着什么，一时间，皇城有多少双眼睛在看这个风云变幻的天空，有多少颗心在窥探这个即将发生变化的政局。
而更令天下人料想不到的是，浚景帝没有任何顾及地将嗣却带入了东宫。要知道，这些年来，东宫一直是二皇子李嗣承的居住地。
这些年来，二皇子李嗣承虽然一直居住在东宫，却一直没有太子的名分。此刻，浚景帝却让大皇子李嗣却也入住东宫，这不明摆着要大皇子与二皇子为敌吗？
一时间，一些为皇城前途担忧的重臣纷纷前来进言，但浚景帝坚持己见，不予理睬。
很快地，浚景帝安排大皇子与二皇子见了面，二皇子一见到大皇子，未语先堆三分笑，单膝着地，行了一礼：“拜见皇兄。”
看到对方如此友好，大皇子便上前扶起对方，平和地回应了一声：“弟弟好。”
听到“弟弟”这个称谓，浚景帝摇了摇头，唤来宫翁：“你先带大皇子熟悉一下宫里的环境和规矩。”
宫翁唯唯答应，带着大皇子离开了，在宫中转了几圈，宫翁道：“大皇子，以后在宫里对人的称谓不能像外面那样随便。你要称皇帝陛下为父皇，称二皇子为皇弟，称二皇子之母董妃为母妃……”
宫翁把宫里的禁忌、金科玉律全部对他说了。大皇子听了个云里雾里的，慨叹一声：“宫里的规矩可真多啊。”
看到大皇子的神态和语言，宫翁没来由地道了一句：“大皇子和少主人真的很像啊。”
“少主人？谁啊。”宫翁的声音虽然小得像蚊子叫，但还是被大皇子听见。
“少主人是世卿山庄庄主，也就是你口里的爷爷的独女，大浚帝国的前皇后。”
“原来你认识我母亲啊。”大皇子清澈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她在哪儿，我想她了，我要见她。”
“你永远也见不到她了，她已经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话，宫翁立即跪下：“此乃皇城机密，恕我不能告诉你。”
“什么狗屁机密。”大皇子一跺脚，义愤填膺，“儿子知道母亲的事，天经地义。”
“这是皇族之内的秘事，我没资格说。”宫翁俯下身，额头贴着地面道。
“你真的不说？”
“真的不能说。”
“那我就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弹劾你。”大皇子为达目的，威胁他。
宫翁叹了口气，眼神中泛出往事的涟漪：“也罢，欠你们王家的，始终要还，我就当报恩了。”
大皇子抛开了自己的身份，用平易近人的态度和气问：“宫翁叔叔，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宫翁立马直起一根指头竖在嘴前，“嘘”了一声：“大皇子，叔叔这个称谓是使不得的，叫我宫翁就好了。”
“嗯嗯。”
“这件事还得从许久以前的姜妃说起，那时候姜妃刚进宫，深得皇帝喜爱，而这一切让你的母亲王皇后嫉妒。记得有一次，浚景帝赐给了姜妃一块玉环。按照当时的规矩，皇帝赐给妃子的东西，没有经过请示是不能佩戴的。没多久，姜妃准备面圣请示，恰恰遇到了王皇后。皇后诳她说已经替她请示过了。姜妃便大胆地佩戴上了玉环。这时候，皇后便对皇帝陛下说姜妃妄自尊大，竟敢私自佩戴玉环，于是皇帝就杀了姜妃。”宫翁娓娓道来。
大皇子点了点头，在他的话里寻找蛛丝马迹：“这件事跟我娘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宫翁继续道：“姜妃死后，不久宫里又来了个董妃，也就是二皇子的母亲，深得景帝宠爱。这又引起了王皇后的嫉妒，皇后寻找机会要杀了董妃。恰逢皇帝赐给了董妃一张琴。董妃向皇帝请示时遇到了王皇后，皇后准备故技重施说她已经替她请示过了。不料王皇后身边的仆人化尘告了密。浚景帝以诚善治国，而皇后却蒙骗后宫嫔妃，他便新帐旧账一起算，杀了皇后。”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机警的大皇子问。
“因为我是你娘的陪嫁，我是看着你娘长大的，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说着，宫翁慨叹三声，“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自己心爱的男人不能钟情于自己，我理解皇后心里的痛苦，了解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竟然耍阴谋害人。”
大皇子咬了咬红唇，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咀嚼着他的话，很快发现了一个小漏洞：“男人也能当陪嫁？”
宫翁面上无阴无晴，看不出是何等心情：“我是一个太监。”
“啊？”大皇子吃了一惊，“你怎么……”
宫翁毫不自饰地说：“我自幼家贫，为了混到一口饭吃，便自宫了，想去皇宫当太监。谁知竞选太监的时候落选了。只能上街乞讨，后来在乞讨的时候被世卿山庄的人收留，这才苟延残喘至今。”
“那个叫化尘的人还在吗？我要找他报仇，他竟然敢出卖我妈妈。”嗣却道。
宫翁神色舒缓了一些：“化尘和我一样，也是皇后的陪嫁。虽然是他告地密，可依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是做这等见异思迁的人。”
“唉呀，不是他出卖的我娘，那我娘是被谁害的呢。”大皇子托了托下巴，“皇城里的事还真的很烦冗啊。”
说着说着，二人穿廊转径，已经把皇城重要地方基本上转了个遍。宫翁问：“大皇子，我带你走过的地方，你可都记下了吗？”
大皇子捶了捶发酸的大腿：“记下了五六成吧。”
“大皇子厉害了，我当初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勉强把这些地方记住。”
“那我们是否可以回去吃饭了？”一脸饿容的大皇子问。
“当然可以。”话才出口，宫翁又记起了某事，立马改口，“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大皇子有必要去看一下。”
“什么地方啊，这一路来不过是舞榭歌台，就是雕梁画栋，有吃饭重要吗？”大皇子有点儿不耐烦地埋怨。
宫翁携了大皇子的手，一路小跑过去：“这个地方真的值得一看。”
不几时，二人来到一处幽僻之处，这里没有士兵和仆人，安静得像一块寸草不生的沙漠。
忽然，二人来至一个月洞门，门上方有“参房”两个隶书字儿，大皇子轻声细气地嘟囔了参房两个字，想必里面有很多的人参吧。
“参房就在前面，大皇子自己进去看看吧。”说着，轻轻一推，把大皇子推进了月洞门。
岂料大皇子的脚才迈过月洞门，里面就传来了一声紧似一声的犬吠声，吓得大皇子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有狗，有狗！”大皇子指着里面，战战兢兢地道。
“放心吧，里面的藏獒不咬具有皇族血统的人。”宫翁指了指里面，“你放心大胆地进去吧。”
“真的吗？”大皇子虽然听到如此说，但依旧不敢越雷池半步，他拉了拉宫翁的袖子，哀婉恳求，“先生看在我娘的份儿上，就带我一起进去看看吧。”
“那不行，那颗人参乃天下至宝，寻常人看一看延年，闻一闻益寿。”宫翁寻找托辞推却，“自浚高祖从长白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得到这颗人参后，就下了死令，非皇族之人不许踏入参房半步，否则立诛不赦。”
“什么人么，立这么个破规矩，一颗破人参而已。”大皇子咕叽个不住。
宫翁立马用手捂住大皇子的嘴巴：“浚高祖乃我大浚帝国的开国皇帝，是你爷爷的太爷爷，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你就得落个忤逆的罪名。”
“这皇城的规矩可真多啊，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做。”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大皇子闯进月洞门，大声说，“不就是个人参吗，我今日就要大闹参房，让你们也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说了这话，大皇子迈着发软的步子往里走，一颗心扑通扑通猛跳，可大话已说，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大皇子憋足了一口气，一下前进了五步，里面的犬吠声一声重似一声，一路七拐八弯地走了二十多个月洞门，却并不见人参。
大皇子觉得自己被骗，偌大的一个参房，一颗人参也没有。
犬吠声觉得近了许多，据听觉判断，这只藏獒大约在五十步之内。
虽然心中害怕得要命，骨子里却为自己打气，当个受苦的英雄总比当个半途而废的狗熊强得多。
大皇子提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忽而来到一个大院子里，犬吠声至此消失。
院子里空空如也，唯有院心伫立着一口青铜巨鼎。
这院落寂寥深沉，本该是阴沉暗淡的，可不知怎的，这里即使是黑夜也亮如白昼。
借着光芒看去，隐隐可见巨鼎里面生长着一颗人参。巨鼎中并没有土壤，人参的根扎在巨鼎鼎身之中，长得十分旺盛，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汲取的营养。
大皇子目光如电，片刻间已把院子环视了几遍，确定了这里就一颗人参，心中不禁嘀咕：这么大的一个参房，竟然就这一颗人参，看来真的是宝贝啊。
大皇子揣摩了一下人参，发了一会儿呆，心中似有所念，随后转身离去。
刚跨上了台阶，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就扑了上来，这影儿来势甚猛，如饿虎扑兔，瞬间将大皇子压在身下。
大皇子定睛一看，是一只凶狗，他竭力想直起身子，岂料双手被凶狗按住，动弹不得。
这凶狗张开碗大的血口，左一口右一口，大皇子脑袋被迫东摆一下西摆一下，不让它咬中。
大皇子毕竟年轻，又疏于武功，几十个回合以后，开始气力不支，雪白的颈子被凶狗咬中，鲜血潸然而下。
凶狗尝到大皇子的血液之后，自动放开了爪子，哈巴狗一样地伏着躲在了一边。
满头大汗的大皇子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灰头土脸地离开。
“皇城真的不是一个好玩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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