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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大安卷宗


亓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檀木桌案上,中指一下又一下有规律的叩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在这幽暗的夜晚映衬下,徒添了分危险与阴沉。

        余清不卑不亢跪立在那儿,眼睛晶晶亮亮。

        内堂门槛两侧飞檐上,白晃晃的灯笼摇曳,晃出暖黄虚影,起起伏伏。不知名的虫鸣在夜里乍然清晰可见。

        惟余堂中两人各着月白衣,一坐一跪,气压沉沉但又分外和谐相似。

        就这样两人皆不语互视。

        终是亓珩打破这静谧的氛围,行云流水般一撩衣袍站起来,骨扇倾注了内力,在其向前走的瞬间扇面压在了余清肩膀。

        猝不及防受制,余清险些没承受住,身体不受控制的侧倾。

        暗暗咬了咬牙,想过他武功深不可测,可没想到自己与其差距如此之大,竟连他一招都接不住,还不知这是他几分功力。

        亓珩弯了弯腰,余清感觉温热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亓珩靠近她的耳边,大概距离两拳的距离顿住:“余小姐本事不小!倘若余小姐做到了,本王保余淮余音一世安隅,倘若做不到,那整个将军府别想活一人。”声音带笑,但人听了却阴飕飕的,阴凉直达心底。

        说罢直起身来,翩翩然然向门外走去。

        肩膀上的力量卸去,余清松了口气,幽幽站起来,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

        幽幽看向门外,佳木枯败,奇花烁灼,花木深处是迂回的长廊,清清浅浅的月光,清清冷冷的投下一地斑驳月影,夜里满是凉意。

        不禁抬手轻揉了揉额角。

        将最近发生的事,遇到的人全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

        唤来霖铃将大安卷宗拿了过来。

        无力的摆了摆手:“霖铃,你且先回去休息。”

        霖铃固执的立在左右:"小姐,奴婢在这儿守着,您先回去休息吧,已经两三天没合眼了。”

        余清摇了摇头,秀气的眉毛一皱,声音喑哑道:"明天将军下葬府里府外可有你们忙的,明儿都得打起精神来,你且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让骊山调取整个大安汴京城及七洲各地人员的消息,记住!是全部,无论官职大小还是商贾贵富。“

        说罢无奈道:”即使回去,我也睡不着。“

        霖铃只好拿过披风系在余清身上,退后几步行礼道:“奴婢退下了,夜里风凉,小姐注意不要感染风寒,奴婢就在隔壁,小姐有事就传唤奴婢。”

        余清颔了颔首。

        待其退下,伸手拢了拢披风,坐在刚刚亓珩坐的地方,手搭在椅檐上,目光不自觉的望向白布摇曳下的棺木,亲人逝世,自己连悲伤都得藏于心底,甚至无暇顾及,多么可悲可笑。

        喃喃道:“父亲,女子定会查明当年赤河之战的真相,为您报仇。”呢喃轻音,惆怅的叹息自唇齿间轻溢。

        以前生活种种自脑海中一遍遍回放,仿佛一切都是昨日发生的、经历的。

        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灵堂在夜晚阴冷可怖,甚至有人怕恶鬼缠身,可我们觉得可怖的鬼,何尝不是他人心心念念的人啊。

        接着,心里的难过再也止不住,余清终于崩溃,任泪水在脸上肆意纵横。

        美人落泪,独有的那份梨花带雨般使人心生怜惜,可昙花一现般的美貌在世间却显得那般可笑,甚至是祸端缘由。

        哭够了,用帕子狠狠擦了下脸,毫无怜惜,也不觉丝毫疼适。擦拭完,将帕子随手扔进脚前烧纸的铜盆,任其被火焰吞蚀,蹦高一簇火红的苗。

        一只胳膊关节肘撑在桌面上,手指半曲侧撑着脑袋,乌黑的秀发落在桌椅交接处。另一只手拿起卷宗,细细翻看了起来,眼眶泛着红,但眼神倒是认真。

        余清看书很快,边看边思索。

        大安卷宗记录并不是很细,只一些前朝旧事和当朝影响较深的大事,和一些前朝今朝高官及其民间大事。

        记录都较简洁,寥寥几句,几笔盖过。

        但有些事件,余清始终存有疑虑。

        祖父自前朝为官,新帝复位,前朝覆灭时,祖父生前曾谈到过前朝汴京户部尚书李朝贺,因私吞救济银、瞒报民间土地,私收赋税等数罪并罚以至于被九族诛灭。但据祖父所言,李朝贺之案有隐情,两人相交一辈子,其不可能犯此大祸。后祖父联合同僚为其翻案,有所眉目,没想到牵扯出太子党派也就是当今圣上当时党羽一派的当朝太傅谢安。

        证据确凿正要翻案之时,陛下趁其证据未奏报之时,一道旨意下到昭狱提前处决了李家九族。

        待证据摆上桌案朝堂,举朝震惊,后长公主齐姝及其南阳侯崔允力谏朝廷,言辞凿凿,拿出了李朝贺足以诛九族大罪的铁证,并证明了谢安的清白。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些证据也没有流出,朝廷知情之人自此缄口不言,避而不言此事半分。祖父险些死谏,但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此后祖父和薛御史薛立恒辞官归隐。

        后祖父从不言及此事,只后来无意中说过,李朝贺是被陷害的。

        而现在余清看着手中的大安卷宗,里面只提了靖元五十一年,户部尚书李朝贺因贪污受贿、私吞民田、瞒报民间瘟疫致使死亡百姓不计其数,数罪并罚,诛灭九族。

        只此几句,再无其它。

        可就余清所知,靖元五十一年,从未发生瘟疫,瘟疫明明是五十三年。

        而且卷宗只记录了靖元元年至二十三年,二十八年至今。中间五年发生了很多大事,这里竟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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