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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出殡


没曾想到,连大安卷宗都记录的如此潦草,可想而知,其它卷宗会记录成什么样子。

        边看边思索,手指翻飞,于页面摩挲,越看越心惊。

        不对,自己一定是落了什么。靖元六十三年,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人,无论是临安之变还是太后的消匿,此人都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只提了此人的名字古卿元,于家族背景和官职背景一无所悉。

        按理说,一些高官显贵于纪年之后都会有所记录,以便随后出现的当年大事作叙。而古卿元除了名字,其它一无记录。

        如果是民间人士或是江湖之士,后面都会有所著名,但朝堂宫闱秘事怎可能任由这两者掺和进来,此人官职应不低,但如今才靖元七十一年,距离这些事情并不算远,也并未听说此人一星半点的消息,但卷宗也不大可能随意编排一个人出来,如果此人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必身居高位,此人与卷宗缺失的那五年又有何干系呐

        外边天际露白,余清也翻完了最后一页,卯时了。

        本万籁俱寂的地方,脚步声渐起。

        外头雾蒙蒙的,浓黄的树叶与晨起湿润的风紧紧缠绵,鸟声清脆,假山石上的流水泠泠作响,激溅起阵阵水花,花木深处曲折泄于石隙之下。

        此时,霖铃进来了。

        “小姐,这儿不方便,奴婢伺候你下去洗漱更衣。”霖铃低头轻语。

        “嗯!”一夜没睡,加之本就操劳过度造成的沙哑嗓音,此刻人更加憔悴。

        眼底的青黑在白皙的脸上更加明显。

        而后退下身上的白色粗布麻衣,换上另一件白色丧服,净面洗漱过后。

        余清余光看到被自己随手放在桌面上的卷宗,朝霖铃招了招手。

        霖铃忙过去跟前:“小姐?”

        食指轻轻指了指桌面上的卷宗,疲惫道:“将其收好。”说罢揉了揉太阳穴。

        霖铃上前拾起卷宗,点了点头退下。

        泪雨送早膳进来时,便看到余清倚靠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打不起精神,用胳膊撑着脑袋歪着身子,皱着眉头揉太阳穴。

        忙上前几步,将早膳放在桌子上,随即转身绕道余清身后。

        双手放一起揉搓了几下,方才一直在外面整个手都是凉的,待感觉搓热了,接过余清的头,两只手放在两侧太阳穴上舒缓有力的揉按起来。

        余清累的厉害,话都懒的说一句。

        看着余清眼底的青黑和满脸的疲惫,泪雨无奈道:”小姐昨儿个准又没休息,今早奴婢去膳房熬了些药膳,备了些清淡的菜,等会儿小姐多用些,今儿小姐注定又少不得忙。“

        泪雨手法不错,一会儿余清就感觉脑袋轻快了许多。

        感觉好多了,摆了摆手,泪雨聪颖停住,利索的回到桌前布膳,将药膳盛了一小碗放在余清面前。

        余清没什么胃口,在泪雨的再三劝说督促下勉强用了半碗,清淡饭菜是一口未动。

        泪雨也知余清吃不下,只留下一小碟点心,以防饿了之时充饥。

        泪雨撤膳下去。

        早请了阴阳先生将余将军的生卒年月日、享年几何、殡葬日期写在一张白纸上,作”开殃榜“,盖为将来尸枢出城时之证。

        今天刚明之时,余清便着人唤余淮余音早早前来灵堂。家中子女于出殡前一日本该留在堂前“坐夜”的,但两个孩子昨日下半夜都困的不成样子,加之年龄小,余清便令人将其带下去休息,旁人即使知道倒也无话可说。

        余清自己倒是实打实的守了一夜。

        但两人必得赶在人前赶到灵堂来,以免遭人闲话,落人口舌。

        三人跪于堂前。

        余清令家中嫡子余淮执新帚扫去棺上的浮土,扫财、掀棺,行辞灵、棺枢出堂。

        余清牵着余淮和余音,余淮手执纸蟠前行。

        家中为数不多的晚辈与众亲友随行,披麻戴孝,齐声味哭。

        余将军这一系家族势单力薄,旁亲又于多年前断了联系,也只其庶弟一家及其表兄一家前来送殡。

        来得多的,大多都是余将军生前部下,其统军一生,功名无数,亲自提拔的部下及其受过其恩惠荫蔽的都来了,难得令人欣慰。

        出门了将军府后将棺枢放在送葬的灵车上,前置丧盆,焚烧纸钱。

        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此刻啜泣悲哭声不绝。

        大安有其规定的丧葬礼仪。大臣之丧,执纬者挽歌。皇帝和大臣出殡,送葬随行队伍中配有专门吟唱挽歌的乐工,谓之“挽郎”,余将军被追封广威将军,属正一品,配有三十六人,执唱挽歌。

        此番挽歌,是余清填的词。

        众人听之便觉心底止不住的悲凉伤感之意。

        余清纵然心底悲伤,但于此时繁琐虚伪的场面决计是哭不出来的,因此早早便令泪雨将帕子上浸了辣椒水,作催哭剂。

        谁知还没用上,看着父亲灵柩上了灵车,泪不自觉涌上来,但又强忍着。

        远处立着的亓珩便看到了这番景象。白衣清丽的女子孱弱的牵着两个孩子,眼眶泛红,泪水要落不落,周身清冷婉约的气质不在,萦绕着满满的悲伤氛围,好似这秋景,一看便使人心生感慨。

        到底是统管了幽州多年,于百姓心里,余将军驻守幽州,鞠躬尽瘁做了不少好事,为民伸冤、广施居所粥棚、修缮河道、减免赋税……民间声望甚高,将军府门前及出殡街道两侧,百姓皆抛菊跪送。场面甚是壮观。

        亓珩看着此番,眼神冷了冷。

        于民间威望太甚,并不是好事。但凡余世桢活着,打压是早晚的事。

        送葬者当街设祭。因下葬处处于郊外,离此甚远,加之部下百姓甚多,路祭更多达十几处。

        出了城门,送葬队伍速度才放快许多。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终于将灵枢运到了郊外盛山,母亲下葬的地方进行合葬。余清携幼弟幼妹三位至亲列位嚎自尽哀,睹其下葬。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盛山风景不错,是父亲亲自为母亲选的安眠之地,墓前大多数人选松木植于旁边,母亲生前钟爱木槿,父亲十几年前便于目前种植了大片木槿。

        艳色花朵摇曳,葱绿的枝叶在灼灼光翼下翠的透光,花影曳曳,本身美丽胜景,看来却令人那么窒息。

        余清闭了闭眼,平复了下心情,修长的指尖轻轻触了触身旁延申枝丫而来的木槿花,脸上无悲无喜。

        一声浅浅清脆声音,原来是花枝折断声,余清折了一支木槿,枝子横亘着三朵绯艳的花朵。

        低垂着眼眸,向前几步,将手中的木槿枝投掷棺木上方。

        婉约笑道:”母亲看到您送她的木槿一定会很高兴的,女儿会照顾好幼弟幼妹。“嗫嚅没念出口的“父亲”两字,于哆嗦的唇瓣间倾落。婉约明丽的女子笑起来有了三分其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女儿会查明真相,替您报仇的。”心底暗言坚定道。

        其余助葬者将棺撑和各种随葬品放人墓穴,封闭墓门,起土放坟。

        一切都结束了!

        难走的路,还在后头呐!

        余淮余音哭了一路,声音嘶哑,年龄即使小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吧,不过对于生死界限和概念并没有太过清晰的认知罢了。

        李朝书立在人群身后,怔怔的看着这个女子,心痉挛着、怜惜着。却也知道,自己身后的家族身份使然,两个人永远都没机会了。

        未说出口的喜欢,将永远永远埋在心底,永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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