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夜谈

亓珩也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便不自觉来了灵堂。

        直到他故意发出声响，余清才注意到。

        心底一惊，自己是习武之人，哪怕在走神也绝无可能听不到有人来，此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武功恐深不可测啊。

        余清微微发力，自蒲团上起来，手掌交叠，正想屈膝行礼。

        亓珩懒懒散散走过来，声音也有些慵懒：“行了！天天行那些子虚礼也不嫌麻烦，这里不是京城，随意就可。”

        余清不禁一笑，暗道他倒是率性。

        他立在那儿，薄凉的眼神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黑漆漆的眸子望去就给人一种沉沉的压迫感。

        余清面不改色，踱步轻轻走过去，音调和她婉婉约约的气质一般:"亓丞相真的觉得我能升任幽州郡主吗？恐怕连丞相自己都不敢预测未来幽州会怎样？我的下场又怎样吧！“

        亓珩不语。

        “为什么向陛下荐封臣女？以丞相能调查到的，在他人看来是才能的才，恐在丞相眼里不值一提吧。”清丽的声音在喑暗暮色，烛光明晃里显得有一分旷远空灵。

        “哦？你怎知不是陛下亲封的旨意，而是本相荐举？”音调悠长，仍带了几分懒散意味。说罢亓珩缓缓转身向旁边檀木椅而去。

        “陛下自承位理政，大肆封侯封王，以慰随其登基党派。可近些年来，党派纷争，人的欲望是永不能满足的，大小谋乱纷起，自靖元五十年来，大安重文轻武之势渐显。”

        接着缓缓道：”七洲而立，幽州武力较盛，陛下历来推崇‘文治’，前历数朝，女子地位有所提升，但自前朝起始女子地位回降更甚，甚至不如初始，陛下自此种环境耳濡目染，虽手段不如前帝狠厉，但于女子，仍是作附庸看待，今朝无一女子为官者，且严禁后宫参政，无论从哪里想，都不会立一女子为官，何况还是幽州。”

        “幽州虽尚武，但地处偏僻、气候不宜、交通不利、水利不便、外贸不通，经济闭塞萧条，说贫穷也不为过。但朝廷招兵，又多依仗幽州，但并非非幽州不可，进些年，冀州、凉州、琼州三地无论是武力还是经济，逐渐成为朝廷供给源头。说白了幽州是留之无用，弃之可惜。封臣女为幽州郡主，陛下同意，恐丞相提及臣女无家族背景这一重要因素吧。”

        月白锦衣自空中划过一道朦朦清影，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种手抚扇，眼眸凉薄，嘴角却啮着轻笑，笑意不达眼底。

        “余小姐是聪明人。”

        "这也是个机会，不是吗？要知道，余小公子还是个孩童，余将军及其夫人故去，旁亲自将军府迁来幽州后便断绝联系了吧！即使给你们将军府天大的恩赐，哪怕是黄金万两，良田千亩，靠你们这几个毛童小儿，守得住？“

        余清自然明白这些。

        亓珩看着她浅笑：“余小姐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

        深夜渐凉，秋夜的风自雕花木门穿隙而入，两人的发丝被顺带着吹飘至悬空乱舞，一缕发丝落在余清的脸颊上，此时的脸还带有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微微婴儿肥，唇色很淡，启唇想说些什么，似乎又无话可说。

        闭了闭漂亮的眸子，睫毛轻轻合住，在眼睑上打下浅浅青影。

        ”大人！余清有一个请求，倘若以后幽州遇到变故，请大人保余淮余音一命。“余清双膝跪地，头微微低垂。

        “呵！余小姐凭什么要本相答应你的请求呐？”亓珩嗤笑，不以为意。

        余清抬起头颅，耳垂陇珠轻轻摇曳，清丽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声音嘶哑却坚定道：“四年！给臣女四年！”

        袖中纤长清瘦的指尖抵住掌心，紧握成拳:"幽州定会成为七州之首。“

        亓珩怔住，不以为意把玩骨扇的手也微微一顿。这大话可不是谁都敢说的，七州地理位置不同，先天优势决定了大部分发展要素，距离京城最近的琼州和益州依靠京位优势，已发展的繁荣鼎盛。

        南方的青州和扬州气候、地形等优势明显，作物产量高、商业发达。经济发展超其余几州之和，是国库和粮仓重要来源。

        东方的凉州，海外贸易兴盛，对外往来贸易集转之地，水利之便更不用说。

        北方的冀州兵力更为强悍，兵马之盛决定了朝廷军事力量。

        偏西的幽州给其数十年超过任意一州已属不易，四年更是天方夜谭。

        她竟然说四年超过六州居七州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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