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决定
沈侑清伸手跟她握上，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好了，我去叫小宇过来。”白晗笑着收起手转身离开，目光扫过门口溜走的影子。
他还没来得及深究，大门被推开，时宇独自拿着工具进来了。
这是沈侑清和时宇第一次单独共处一个空间。
两个画架并排摆在客厅里黑色茶几前面那块空旷的位置，折叠椅大小和高度不一，坐下后他们的个子没有差太多。
整理好思绪集中精力，沈侑清伸手从桌上拿过印了画的明信片，不紧不慢地一张张将它们贴在画架上。
时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动作。
“你先简单看一遍。”沈侑清启唇说。
于是时宇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到眼前的“小画”上，有素描速写、国画、水彩画、油画、版画等等。
除了画的类型不同，明信片上的画面内容也不一样，写实、卡通、抽象……
等他将手里的明信片贴完，时宇也差不多在他贴的时间把它们都看了一遍。
“这里面你最喜欢哪张？”他出声问了这堂课的第一个问题。
身边的孩子神情认真，又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几遍。
“只有这些吗？”时宇突然问。
有些意外地瞥了眼贴满两个画架的明信片，这些都是他特别挑选出来具有代表性的画作。
没有想过他会这样问，沈侑清接话，“选相对喜欢的也行。”
安静无声蔓延，时宇像是在凝神好好对比，时间被渐渐拉长。
“我最喜欢的其实是……”
沈侑清跟着他抬起的手指移动视线，莫名有些好奇他深思熟虑了那么久的回答是什么。
只见眼前的那只小手指慢慢抬起，然后毫无预兆地指向了画架之外。
他顺着望过去——
是挂在他们正前方电视墙上的那副黑白画。
得到这个答案的沈侑清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者说是他调整得很快。
“这种吗？”他抬手准确地揭下画架上的黑白抽象简笔画递给他。
“差不多？”时宇双手接过那张明信片，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前方。
他稚嫩的声音坚定，“但我还是更喜欢这幅。”
沈侑清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确信感。
垂眸伸手将画架上的明信片收拾好，沈侑清随口一提，“跟小区门口的壁画比呢？”
“我听说你也很喜欢那幅画。”
仿佛陷入更深的抉择里，时宇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语调高昂，“那我还是选门口的壁画。”
“毕竟是沈老师你画的。”他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
一句话又把沈侑清的猜想和在意都搅散了。
他本以为时宇是因为这是他画的才选了不在画架上的这幅画，听他这样说又仿佛只是一个巧合。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问，“你怎么知道那幅壁画是我画的？”
时宇没有丝毫停顿，回答得自然，“是小区的保安大叔告诉我的。”
“他说画画的是住我们小区的一个长得很帅、皮肤很白的人。”
该聊的聊完了，见他一脸无害的单纯模样，沈侑清没再多问什么，拿出两张白纸粘在画架上，转头叫他拿上铅笔，就这样开始了真正的教学。
只是停下来看时宇画画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有些出神。
-
中间曾经悄悄从他家门头探头进去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后白晗才转身回屋。
一切动作都很轻，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
在自家沙发上坐下，她掏出手机确认消息，戳进聊天框刚好看到了大学校友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坐直身子，白晗先回了句谢谢，然后点进她推过来的名片添加了好友。
那边的人应该正好在线，很快通过了她的申请。
[white：你好，请问你是沈青的同学吗？我是麻烦宋巧联系你的那个人。]
[cute：是的，我从学姐那听说了，方便电话沟通吗？]
前几天知道沈侑清的真实身份后白晗就找了找自己通讯录里认识的学画的人，她大学的时候在校学生会里工作过，所以多多少少加了一些美术学院的人。
几经周折最后联系上了正在读博的宋巧，她说自己刚好有学妹以前是沈青的同学。
收到消息后白晗打了个电话过去，“你好，我们公司最近在策划一个画家的专题，想简单采访一下认识沈青画家的人，不知道你方便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事吗？”
“噢，好的。”那人爽快地应声，因为人是自己直系学姐介绍过来的，所以她也没有多加怀疑。
“我是沈青的大学同学，他从大一开始就一直是我们系第一，凡是参加的比赛也都拿到了最高奖项，是我们系的天花板存在，那个时候他画画就已经很有个人特色了。”
“特色……”白晗想起之前看过的资料，“是指冷漠感吗？”
“对，而且他本人就像他的画一样，完全是一座大冰山。虽然跟他同班四年，但我跟他一句话也没说上。他在学校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别人请教他画画相关的东西，他也从未答应过。”
“有一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
“那天我帮老师收画送去办公室，路上骑自行车不小心摔了一跤，画全部落在地上，人也被车压住了。”
“沈青明明目睹了这一切，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向他求助，他就直接从我身边冷漠地走掉了。”
“不过后来我跟其他人提起才知道，他倒也不是针对我，哪怕是别人亲口拜托他帮忙，他也全都拒绝了，我们从来没有见到他帮过谁。”
提起往事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毕竟他真的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冷漠的人。
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私事，她及时把话题拉了回来，“总之，他的绰号是‘冷血大王’。”
后面她还提了一些别的，白晗认真听着，最在意的还是他的“冷漠”。
冷漠……？
但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主动帮忙修过道的灯，他甚至还好心地亲自跑了一趟带她去买灯罩。
而且葡萄打折他也给他们多带过一串，之前她发烧也是他帮忙送去医院的。
包括上次下雨他也扶了她，现在也答应了做时宇的家教……
现在的他和以前相比，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
因为之前“约好”学完画的这顿饭由她包，白晗挂断电话后起身去了厨房倒腾饭菜。
淘米的动作顿住，她反应过来这又是他帮助他们的事，一个月的“实习期”教学居然不收费。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炒菜。
结束画画后时宇热情地把沈侑清带到了家里。
偏过头看到厨房里忙活的背影，沈侑清没有去客厅坐下，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他拉开厨房门问。
“嗯……？”
隐约听到个“帮”字，白晗抬手把头顶轰轰作响的油烟机关了，微愣着扭头看他。
自然地把门拉关上，沈侑清走到她身边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这个菜需要切吗？”
还在想他同学刚才说的“冷漠”，白晗迟缓地点了点头。
“我帮你。”他擦干手熟练地开始切菜，刀功比她的好。
传说中的“冷血大王”居然一下课就来帮她打下手主动帮忙……
余光里注意到她奇怪的表情，他的刀停了下来，“不是这样切吗？”
受宠若惊地回神，白晗挂起笑连连摇头，除了道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
一顿饭就这样在她的疑惑不解里结束了。
最后沈侑清甚至提议要帮忙洗碗，她急忙起身挡住了厨房，再三阻止才把人送回了家。
-
周六傍晚，白晗辅导完时宇的周末作业。
他说对奥数感兴趣，她眼睛一亮从书架上拿出自己小学保留至今的奥数题册，兴致勃勃地跟他讲了好几种题型。
欢快的学习氛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右眼皮不自觉跳了跳，她压住复杂的心情起身。
从猫眼看到门口站着的是时礼颂，不是什么奇怪的纸盒，白晗暗自松了口气，做好二级准备将门打开了。
“时先生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她扬起礼貌的笑容问。
“白小姐今天也很漂亮。”他说。
“看来是为了上次的事来的？”白晗没搭理他不着调的寒暄，直接挑明了他的想法。
“走吗？”时礼颂勾唇做绅士手邀请状。
“好啊。”这一次不再像上次那样紧张担忧，她面不改色地点头，回屋叫上时宇一起跟着他下楼了。
反正总要知道结果的。
熟悉的车将他们送到了附近不远处的一座别墅面前，白晗记得之前工作出外勤的时候曾经路过一次。
当时同事还跟她八卦说这别墅因为叫价太高一直没卖出去。
时礼颂被收养前是在宁江生活，后面也没有住在南沂，这房子应该不是他的……
察觉到她放慢的脚步和打量，时礼颂适时出声解释，“我刚买的。”
“……”
别墅里面的布置比外观还要富丽堂皇，一路上有不少仆人恭敬地向他垂头致意。
时礼颂抬手示意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转身挥了挥手把其他人都赶出去了。
奢华的大厅里只剩他们三个。
“我们先聊再吃饭。”他语气轻松，将视线落在时宇身上，“来，说说看——”
“你想跟谁生活。”
其实问出口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
时宇没有犹豫，一如以前流畅回答时礼颂那样，直接出声道：“我要继续跟小晗一起生活。”
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选，又或者其实他并不是很在意他的决定是什么，时礼颂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依旧从容不迫。
“好，我知道了。”
说着他看向旁边直直坐着的人，语气调笑，“白小姐，你不用再紧张了。”
“其实小宇跟你生活在教育这块我是放心的。”
“毕竟你能帮他请到那么好的画画老师，而且你也是当年宁江的文科省状元。”
有太久没听到这个头衔了，白晗几乎是本能地出声转移话题，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时先生，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和小宇送你。”
随便一激就直接暴露出了赶人的意味，真是单纯直白得可爱。
“出国吗？”时礼颂懒洋洋地倾身看她，手肘搁在膝盖上，单手支着下颌。
“我不打算回去了。”他的嗓音低醇。
“白小姐跟我打交道那么久，应该了解一点我了才对。”
时礼颂唇角的弧度加深，偏浅的眸色里兴致浓厚。
她差点忘了他是怎样一个人——
耍赖高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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