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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越线


白晗在他们有反应之前先冷静了下来,迅速蹲下把东西捡起来,抬手将纸盒盖好。

        单手捧着盒子,另一只手压在上面,她不着痕迹地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挡在时宇前面。

        第一个说话的对象是沈侑清,白晗偏过头,面带抱歉地看向站在对面门口,“沈老师,不好意思,我们可能要下次才能学了。”

        脸上的神情整理得很快,没有多余的情绪表露。

        沈侑清只是沉静地抬眸跟她对视上,确定她已经调整好状态后才点了点头。

        无意中好像模糊看到了他眸底一闪而过的担忧,她礼貌地牵唇朝他点头,示意他们没事。

        然后将目光投向身前的人,时礼颂唇角的笑难得收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那么严肃,薄唇抿直,硬朗的下颌线绷得更加清晰。

        喉结顿在脖颈,侧脸的轮廓分明,他垂眸盯着她手里的盒子,仿佛还在回想里面的东西。

        在她拒绝他的邀请之前,时礼颂先启唇了。

        抬手从容不迫地整理着袖扣,将散开的袖子扣好,像是抓起收拢住什么。

        完全没有回避沈侑清的意思,时礼颂开口道:“走吧,我送你们去警局。”

        她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人,沈侑清就像没听到他说的话,也没多问,径直转身回屋了。

        看到他将门合上白晗才接了时礼颂的话,“谢谢时先生。”

        说着她转身看了看时宇的状态,注意到他慢慢平静下来了,她轻声问:“小宇,我们先把东西送到警局好不好?”

        “好。”他垂眸低应了声。

        三个人就这样前后走下楼梯。

        捧着纸盒的白晗也不知道这突然送来的“礼物”对她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虽然心底的这丝几不可察的庆幸很不应该,但她还是有一瞬间松了口气——

        因为不用那么快就知道时宇的选择了。

        -

        坐上车白晗掏出手机跟潭闻卓联系了一下,提前把他们今天收到断指的事告诉他。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严峻,说会帮忙预约断指检验和dna鉴定。

        黑色车辆在路上迅速驶过,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潭闻卓在门口等着他们,第一时间接过她手里的纸盒拿去检验了。

        大概是时礼颂找过人,白晗他们是在警局里的一间高级会客厅坐下等待结果的。

        等待检查的间隙,时礼颂坐在皮沙发上,手随意搭在扶手,指尖时不时轻点着。

        “小宇。”

        虽然他叫的是时宇,但先抬起头望过来的却是白晗。

        像是听到主人呼唤的小猫,反应迅速机灵。

        时宇慢半拍地回神看过去。

        但是时礼颂的注意力已经被白晗先截去了,一看到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心底在想什么。

        单手支着下颌,小指无意识摩挲了下唇角,丹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晗故作镇定的神情,他勾起笑突然改变主意了。

        没有提让时宇做选择的事,时礼颂改口随意问道:“你们之前也有收到凶手寄来的东西吗?”

        果然,余光里的某人紧绷的肩头松缓了不少,连唇色都正常了许多,跟他想象的一样有趣。

        他随口问了时宇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白晗后背挺直,一直都在认真听着,默默观察他们两个平时的对话模式。

        她发现不管时礼颂问什么,时宇都会毫不犹豫地如实回答。

        如果她也问他呢?

        她好像根本无法判断他会不会回答。

        准确来说,其实她心底很清楚,是她的那些问题让他无法回答得那么肯定。

        -

        检验的结果出来了,潭闻卓拿着纸质报告敲响他们所在房间的门。

        “凶手把受害者的手指割走后应该有特意保存过,断指被保护得很好,所以检验得比较顺利。”

        “首先,经过dna鉴定——”

        安静的屋内只有潭闻卓沉稳的声音,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严正肃穆。时宇紧张地握紧手,垂眸没敢看他,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后话。

        害怕是他妈妈的,也害怕不是他妈妈的。

        “这个断指是第二位受害者的。”

        坐着的三人神情都有些许变化,潭闻卓没多在意,继续沉声说着情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受害者的亲属,而且东西是寄给他们的,他理应把结果告知他们。

        “经过检验,断指是在受害者还没有死亡的时候就切断下来的。”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她们还活着的时候残忍地把手指割断了。

        听到这里时宇身体下意识哆嗦了下。

        哪怕这不是他妈妈的手指他也开始感到恐惧,其他人他或许感受不到,但是一想起他妈妈被割掉了整整一只手的手指,他就止不住颤栗。

        人们常说五指连心,她当时会有多疼?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反应,白晗默默移动位置坐近他,忍住心底的悲愤,抬手把人揽在了怀里,无声地轻抚着他的背。

        他们都在竭力调整着情绪,包括潭闻卓拿到报告的时候也忍不住捏皱了手里的纸张,额上的青筋微凸。

        而一旁的时礼颂却突然冷笑了一声。

        几个人都看了过去。

        处于视线焦点的他姿态轻松,无谓地摊手笑了,唇角的弧度好看得有些冷血。

        “你为什么要那么难过?”时礼颂笑着倾身朝向时宇,反问的语气上扬,仿佛真的无法理解他。

        “这不是她的手指,”他说得漫不在意,眸底划过一丝冷冽,“就算是也没有必要在意。”

        “毕竟她做了什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时礼颂脸上的笑容嘲讽至极。

        感受到手下人身体的紧绷,白晗也跟着紧蹙起了眉头。

        他明明是她的亲弟弟,为什么能这样漠不关心,甚至连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反而还这样说……

        “舅舅!”时宇呼吸急促地站起身打断他的冷声嘲讽,眼眶憋得泛红,气愤地推门跑了出去。

        白晗担心他,也急忙跟着追出去了。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潭闻卓和时礼颂两个人。

        “你不是想接时宇走吗?”

        潭闻卓出声问,潜台词是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伤害”他。

        神情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时礼颂松开交叠的腿,脸上挂笑懒懒站了起来,语气漫不经心的,“我只是在让他学会接受。”

        “不要浪费无谓的感情。”

        “你也是。”时礼颂若有深意地拍了下他的肩,不紧不慢地迈步走了。

        车停在外面等着,秘书见人出了警局,下车替他拉开了车门。

        随即平稳地行驶离开。

        “时总,下周的机票?”他试探道。

        “退了,”时礼颂靠着椅背阖眼假寐,唇角上扬起,声音却没有一丝温度,“会议改为线上。”

        -

        白晗和时宇心照不宣地回避了那天的事,谁都没有提,放任时间将其淡化。

        很快就到了周五,找沈侑清学画画的日子。

        因为周三就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所以这次他们放学回到家就直接拿好用具去了对面。

        白晗提前过去跟认真翻看着备课资料的沈侑清打招呼,“沈老师好……”

        她其实是担心他会问些什么的,毕竟那天落在地上的是一只断指,这几天也想了很久要怎么跟他解释。

        但他总是在她想象之外。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沈侑清合上资料坐在椅子上微仰头问她。

        就像那天什么也发生过,他丝毫不好奇,神情平淡,“准备好我们就开始。”

        奇怪的是,看到他现在这个反应,白晗第一想法不是他为什么不问自己,而是——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脱口而出问道,脑里有什么隐约连在了一起。

        仰头看她的动作未变,下颌、颈线连在一起,弧度清晰流畅。漆黑的眸没有任何躲闪,他望着她,直直的。

        白晗也认真地跟他对视着,试图从他的眼里看出哪怕一点波动。

        没有。

        他深邃的眸像潭水,平静始终。

        在她的疑虑尚未打消,却莫名有些挫败之时,他站起身。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蓦地被拉进。

        位置交换,变成了他上她下。

        “你越线了。”沈侑清说,清冽的嗓音落在她的发顶,无形划清他们的界限。

        他指的是之前她说的约定。

        如果他答应了她就不会对他好奇、也不会询问。

        可他明明可以直接否认的。

        这样说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模糊的答案或者是回避,这样是比谎言更好的吗?

        宁愿默认答案也不说谎,他为什么要在她面前露出这种失误?

        倒不如彻彻底底地圆一个故事给她。

        白晗其实想了很多,从一开始决定要怀疑他之前,到现在知道他的“界限”。

        她的怀疑是对的,他的“界限”就是答案。

        “我知道你是沈青了。”白晗抬眸,直截了当地跟他摊牌,望向他的目光固执而坚定。

        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消失改名,并且那么巧就搬到对面?你当时为什么说口红是寄给你的?你家里为什么有一套口红?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要留在他们身边?

        这些问题她都没有问。

        哪怕对他们她有再多的问题,白晗依然能忍住不问。

        以前只是在忍受、在怀疑、在憋住,但她在今天彻底想通了。

        既然没能问出口的顾虑是真实存在的、既然问了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能得到真正的回复,就不再思考怎么从他们哪里得到回答。

        答案,她会自己寻找。

        “沈老师。”白晗朝他伸出手,扬起礼貌的笑容。

        仿佛刚才他们什么也没说,她只是作为家长认真对作为家教老师的他说道:“以后小宇就麻烦你了。”

        没有关上的门外,有衣角缩动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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