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距离
“书婉，要不要一起去上班？”韩女士见她把最后一口早餐吃完开口约她。
“你今天不去学校吗？昨天不是还说今天学校有事情。”白书婉很差异。
“去医院的时候正好路过，昨天有东西落了。”韩女士开始收拾桌子，扫了一眼白父：“白老师，你吃完了吗！”
“韩老师，你别那么着急，我一会自己拿过去。”白父看着妻子转过身，才对着白书婉小声的说：“书婉，你可回来了，韩老师她最近总有职业病，看谁都像有点问题，我这有点扛不住了。”
白书婉小声的笑，“白教授也有搞不定的社会学问题啦？”
“这可不是社会学问题，这是家庭内部矛盾，人和人的亲密关系问题！是心理学的问题。”一说到社会学，白教授就一脸正经。
“白教授，你这就不对了！家庭是群体关系，只要是群体关系，那就是社会学问题。”韩女士走过来，一脸严肃的反驳。
白书婉叹了口气，又来了！“妈，走吧！一起去上班。”
b大和b大附属医院只隔着一条街，教职工小区和b大也隔着一条街，一南一北。其实上班最近的路应该是直接从b大主干道穿过，但她不是b大的学生，进去会麻烦些，而且她也不想进去。
白书婉跟着韩女士一路走到了她的办公室，在门口等。韩女士拿着一摞实验报告出来。“走吧！”
这一路上有很多人和韩女士打招呼，其中有她的学生，也有她的同事。教授老师们无不例外的一句话：“诶呀！书婉回来啦？越来越漂亮了！”
白书婉笑着回应：“谢谢叔叔阿姨。”
白书婉这个科室，基本上是看不到全体人都在的时候，不是这个在手术就是那个在手术，她去看了一下自己的排班，下午有一台小手术，上班第一天任务还不重。
白书婉趁着刚到这，手头工作还不多，去韩女士那里转了转。要回自己科室的时候，好巧不巧几部电梯都在用，反正她也没事，打算去步梯间直接走上去。
她刚走进去，就听见有人喊她：“书婉。”
白书婉转身，沈重正朝她走过来。“正找你呢，有个急诊，你去帮个忙？”
“临时的吗？”白书婉有些不解。
“让你去你就去，你怎么还是那么温吞！快去五号手术室！”沈重把白书婉推到电梯口，看着白书婉进了电梯。“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白书婉快速的准备妥当，进到手术室，虽然他穿着手术衣，戴着手术帽和口罩，但是她还是看出来是他。
“快点，这就开始了。”他已经站在那里等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个小时过去了，白书婉认真的看着仪器上的各项指标。
“白医生，帮我擦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点沙哑，让人听了就感觉他很疲倦。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下，白书婉无奈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纱布帮他擦汗。
两个半小时
“开始缝合。擦汗！”他又开口让擦汗，白书婉这次就站在他的旁边，抬头看了他的额头，根本就没有汗！
小护士已经再次递过来纱布，见她没有接，他用很不容质疑的语气：“擦汗！”她只能无奈再次接过纱布，帮他擦汗。他的缝合速度很快，看着他的缝合接近尾声，白书婉松了一口气，为了患者也为了自己。
“擦汗！”
她又听见他让擦汗！白书婉气恼的盯着他的额头。根！本！没！有！汗！
递纱布的小护士也很差异，拿着纱布的手没有递出去，江医生之前的手术几乎没有要求过擦汗的。
“江医生，你额头上没有汗。”白书婉已经平复了心情，看了一眼各项指标，语气中没有什么波澜。
他没有再说话，手术结束后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出了手术室。
白书婉出了患者病房回到科室，坐在椅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她大概已经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她看了一眼排班表，确实是临时的急诊，是沈重吗还是江翊。她没有答案。
下午的手术也顺利结束，白书婉坐在电脑前整理完今天的工作，看了一眼时间，除了值班的同事，其他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外走了。
白书婉回到家就瘫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的发呆。其实她的本性就是随意懒散的，但在外面她会收敛很多，再加之她的长相，所以在别人眼里她一直都是一个乖乖女，唯一一次出格的事还闹的人尽皆知，让她自己觉得人设崩塌了。
韩女士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忙了一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妈，我又不是之前没上班！”
“你正式工作才几天？”韩女士一点都不留余地。
“也是！”白书婉叹了口气。
“我听说你今天上午上了台急诊？”韩女士拿着锅铲靠在冰箱门上看着她。
白书婉本来已经半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坐直了看着韩女士。“你怎么知道！”
“上午沈家老大来问我，你上午有没有空，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找你做手术。”韩女士继续拿着锅铲炒菜。“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回不回来，准备吃饭吧！”
“听说了没有，昨天江医生和一个新来的麻醉科医生一起做手术，江医生点名让那个医生帮他擦了好多次汗，最后一次还被那个医生拒绝了！”几个小护士在护士站讨论着昨天的事情。
白书婉上班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她左手手肘撑在桌面上扶着额头，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可能她要出名了。
她上午有一台手术，结束后回科室的路上，能感觉到很多异样的眼神在打量她。她并不怕出名，也不怕这些眼神，她只是不想和他有牵扯。她转头看了看四周，自嘲的感叹：“白书婉，你就自欺欺人吧！说不怕是假的！”
医院归根结底还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八卦这种事情，大家都很忙，没有多少精力传播太久。在被一些同事持续关注了一段时间，发现她并没有和江翊再有什么交集后，擦汗事件也就不了了之了。她依旧是上着手术，写着记录的生活。
连续一个星期的正常上下班后，白书婉排到了第一个值夜班，她明白之前的一个星期是为了让她适应环境才没有排她，现在她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融入环境了。
白书婉从家里走的时候，韩女士和白教授还没回来，她想着在路上买点什么带到科室里面吃吧，顺便再买份夜宵。她刚走出楼门口就看到一辆车停在正前方的路上，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怎么停这儿了！”虽然对方停的地方是她家的大门口，但是说到底也没碍到她走出去，她没必要多管闲事。
白书婉绕过了车一边走一边给韩女士发微信：“妈，我去值班了，晚饭我自己出去解决了。”
韩女士那边很快回信，她正要点开听，就听见身后一声短促的喇叭声，她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回头看，隔着挡风玻璃，她看到了江翊坐在车里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白书婉疑惑的看着他，脚下默默的给他让路，她以为他要过去。
他的车停在她身前。“上车！”他还是那么言简意赅。
江翊见她没有上车的意思，伸手把车门打开。“上车，一直停在这里会挡路。”
他也知道会挡路，那还停在别人家门口。
“你让我上车做什么？”白书婉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上车后他也没给个解释，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一起上班。”他的声音已经不似一个星期前一起做手术那天那样沙哑，恢复了原来清朗的声音，就像是清冽的泉水流过耳膜，听了让人头脑清醒。
又是安静，只能听见车子跑在路上轻微的运转声。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这句话，我去值班、你也值班？、你怎么知道我值班？，又或是你一直在楼下等我？，她不确定，也问不出口。
“我是特意在楼下等你的。”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对白书婉来说，这句话就像寂静的夜晚乍现的一声惊雷，让她全身战栗。
白书婉不敢看向他，她回来后，他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好不容易平静如死水的心泛起阵阵涟漪。她知道，只要回来就一定会遇见他，这是她躲不过的，但是她还是觉得一切来的是那样始料未及。韩女士给她做了很多心理疏导，韩女士说本来以为她是个坚强的姑娘，没想到这么懦弱。懦弱只是最容易被人看出来的行为表现，可能是由自卑、惧怕等心理因素造成的，而她的女儿怎么可能自卑，所以她是惧怕。
所以她到底怕什么？
她怕再进一步可能会失去他。
所以她宁愿就这样！
“怎么不说话？饿了吗？韩阿姨和白叔叔没在家吧？”他说着话，时不时的转头看她。
白书婉回过神来。“刚刚在想事情，他们还没回来。”
“想什么呢？”他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突然凑到她面前。
“在想吃什么。”白书婉别过头，看向车窗外。
“你是有多想念这座城市，每次坐车都看窗外，嗯？”他的尾音上扬，极具挑衅，可是他的脸离她很近，让她心跳加快。
江翊看到她微红的脸颊，红到了耳垂。他满意了。
“想吃什么？”白书婉听到这次的声音离她远了很多，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坐回他的位子，启动车子。
“随便吃一些就行。”白书婉已经调整好自己，淡淡的开口。
江翊带她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自助餐，白书婉真的觉得好笑，她说随便吃，他就真的带她来随便吃的地方。进去的时候，他还看着她：“随便吃。”
吃完后白书婉说要自己走到医院，江翊也没坚持，只是说让她注意安全，自己去停车。
她路过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点夜宵，结账的时候她听到她前面不远处有两个女生，一个女生正在对另一个女生说：“我和你说，我刚刚去吃自助餐，看到了江学长！他和一个女生在一起吃饭！”
“那你看到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子了吗？好不好看？是江学长的女朋友吗？”另一个女生很惊喜，声音都高了几分。
“我看不像女朋友，我没看清那个女生的正脸，不过给人感觉很书卷气，像是个学生。他们吃完饭就分开走了。”女生摇摇头。
“哎呀！不是女朋友啊！”另一个女生失望的嘟囔。
“不是女朋友还不好！说明我们还有机会啊！”女生拍了拍另一个女生的肩膀。
“哪有什么机会呀！你没听说昨天江学长去g市交流回来，到学校找程教授，程学姐去找他吃饭都被江学长拒绝了吗？”另一个女生连连摇头。
“啊？真的啊！天呐，我之前还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呢！”
两个女生说着说着就走出了超市，白书婉有些失神，被收银员喊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值夜班如果没事发生，那就是无聊的，如果有事发生，那就是疲劳的。总之，不会是正常的。
科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白书婉实在是无聊，就在科室附近走一走，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看的鬼故事，半夜在医院飘的女鬼。都说鬼是没有心的，她现在就像是那个女鬼，心空空的。
走到护士站附近，听到几个小护士在聊天。
“今天江医生值夜班哎！”
“今天是他值班吗？我之前特意去看过值班表，今天是沈医生啊！”
“我刚在急诊那边看见他了！”
“那可能是调班了吧！”
白书婉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可以调整呼吸频率，调节心率，减缓压力和紧张。她缓缓的呼气，转身往科室走。
她进科室就看到了自己桌子上的小台灯亮着，灯光下是宵夜和零食，还有一张字条压在下面：“无聊就睡会，别到处乱跑。东西记得吃。”他的笔迹。他的笔迹很好认，他学书法时，临的是王羲之，写的再乱也是有几分味道在的。她记得他说：“既然到了尽头还是王羲之，那就直接一点。”
可是，她还是喜欢欧阳询。
白书婉坐在了座位上，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她用手扶着额头，自顾自的按着。
“怎么没吃”他的声音很低，虽然突然但并没有吓到她。
他总是突然造访，搅乱平静的水面后，潇洒离开。
他的手指替代了她自己的，帮她按摩着。“好点了吗？”白书婉觉得他应该是在笑，可是又不能回头看。
“你不用值班吗？”她开始下逐客令。
“这么想我走？”他轻轻的笑了一下。
她听见了！他就是在笑！
“那我可走了！”他的手从她的头上拿开了。
他应该走了吧！她在心里想着，可是又没有听见脚步声。他进来的脚步声她不也是没听到。
许久，后面一直没有声音，她才回头看，目光扫到门口时，她倏地站了起来。
他就靠在门边的墙上，他一直在那里。
科室的大灯没有开，白书婉看向他的脸，他站在走廊灯光照过来的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他如刀削般干净利落的下颌线。
“你怎么还在这！急诊那边找不到你怎么办！”白书婉的语气很急。
“我今天是替沈重值夜班，现在他回来了。”江翊看她的反应，勾起了嘴角。
白书婉很无措，她知道，她在明他在暗，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都能看清。可她却什么也看不清。她偷偷的深呼吸。
好像过了很久，也好像没有那么久，白书婉经过调整，终于打破了安静：“那你怎么还不回家？明天不用上班吗？”
“我去休息室睡就行，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白书婉觉得江翊今天好像一直在笑，但是她看不清。
“那也好。”她淡淡的回应。
白书婉看他好像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留下一句：“我去洗手间。”消失在了科室。
等白书婉再回来时，江翊已经不在那里。白书婉舒了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四十五分，快下班了。她趴在桌上小憩，感觉今天的值班，好累啊！
白书婉听到走廊里已经断断续续的有脚步声传来，才迷迷糊糊的从桌上起身坐直。果然，趴在桌上睡觉就是会腰酸背痛。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听到门口的声音：“你醒了。走吧，去吃饭，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已经早上七点半了，有些来的早的同事已经络绎不绝的走进食堂。她一路上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后面，进了食堂也没有一起，各自拿了餐盘买了早餐。
白书婉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她下意识觉得江翊一会十有八九会过来和她坐在一起。她想起了小护士们的聊天，她还不想成为谈资。
江翊环视了一圈，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白书婉。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叹了口气。他快步走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买的清粥小菜。“怎么就吃这么点？能吃饱吗？”说着他从自己的盘子上夹了个包子给她。“肉馅儿的，很好吃，尝尝。”
她本来想拒绝，想说她吃不了，可是看江翊已经放到她的盘子里，也不好再夹回去，只能轻声：“谢谢。”
“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去。”江翊看着眼前的女孩，他现在心情特别畅快。
“不用，你还得上班，反正离不远，我走回去就行了！”她咽下粥，回绝他。
“我送你。”他的语气很坚持。
吃完早饭，白书婉依旧走在江翊后面，两人之间有着一段距离。可江翊就好像后面长眼睛了一样，两个人距离远一点，他就停下来，有好几次她都差点撞上他，江翊的奇怪举动也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她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见她。
“你低着头做什么？”江翊转身问她。
白书婉抬头看着江翊，似要开口，但最后咬了咬嘴唇。
“你是韩教授的女儿，你觉得你在这里，别人就会认不出你吗？”他定定的看着她。“从前的你可不会这样。”
她这次很清楚的看到江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让她觉得竟然有些暧昧。他是在暗示那件事！
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
“走吧！”江翊转身，右手握拳又放开。
白书婉还是与他保持距离，只不过她在离他有些远的时候，江翊会放慢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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