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元旦结束，四校联考接踵而至。
这一次的考试比上次月考来的更加重视，按高考的规格全面模拟，随机打乱分布不同考场进行考试。
苏祈和褚游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小时来学校。
四中虽然相比于其他学校而言，学习氛围没有那么压抑，但是这场考试毕竟直接与后面寒假的生活质量相挂钩，各个考场都是临阵磨枪，争分夺秒复习的紧张气氛。
苏祈分在了高一教学楼的三楼，冬天冷，门窗紧闭，还开着暖空调，又躁又闷，四处都是读书的低语，太压抑了。
他受不了，躲在考场门口吹风。
风声里掺杂着谁的说话声。
“我考完就跟老师请假过去。”
“嗯，你先别管钱的事。”
说话这人用的是某个乡的方言，语速急快，像炮仗突突作响，苏祈竖着耳朵仔细辨认了很久才听清。
后面打电话那人声音越压越低，他就屏着呼吸专心致志地听。
这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苏祈吓得一哆嗦，心虚地扭头看过去。
褚游手里握着卷成圆筒的英语书，问他：“早读课私自溜出来？”
苏祈松了口气：“我出来透透气，里面太闷了。”
边说着，他又往墙角凑了凑，这边的声响惊动了打电话的人，已经听不清任何声音了。
他有些遗憾：“刚刚有个人在这里打电话，声音特别耳熟。”
褚游向来不爱管他人闲事，只说：“有时间不看书，你在墙角听八卦？”
“一开始真的就是不小心听到了，后面感觉打电话的人要哭出来，我这才关心关心嘛。”
就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不仅声音听着耳熟，聊着聊着，还哽咽起来，苏祈知道这样不对，但他多多少少还是被那人带着哭腔的声音给震住了。
他没被这件事困扰太久，余光瞥见褚游鼓鼓囊囊的衣兜，问：“你来找我的？”
褚游从口袋掏出一张a4纸，展开了递给他。
最顶上是复习的范围和步骤，底下是总结的公式，翻面是几个最基础的题型和总结，纯手工书写，那个嚣张的字，一看就是出自褚游之手。
褚游双手揣兜，淡定道：“知道你没有概念，早读肯定不知道复习什么，都给你总结好了，照着步骤来，完成一步打一个勾，下面的例题也得背，回家抽查。”
苏祈傻眼了：“啊？”
“啊什么啊，要是这回还考倒数第十，你这个寒假自己看着办吧。”
褚游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了。
苏祈赶紧抓着他的手：“游哥，老师——你好歹给我押几个题吧？”
褚游停下脚步，好整以暇看着他：“押题干什么？我押了，他换一种切入点，你该不会还是不会。”
苏祈沮丧地哦了一声，抱紧手里的a4纸。
外头的风将他头上的碎发吹起来，本来今天早上服服帖帖理好的发型，现在又竖起几根毛来。
褚游想走，又顿住脚步，叮嘱他：“只要把我教你的那些数学试卷基础分掌握了，九十分没跑，认真审题，不会就跳，别心浮气躁，也别抖腿，听见没有？”
苏祈小声说：“考试抖腿也要管啊？”
“抖腿会分散你的注意力。”
“哦。”
褚游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待会儿先把语文《逍遥游》背一遍，注释看一遍。”
数学没有押题，语文古诗词也是可以押的。
苏祈半信半疑：“还有呢？”
褚游想了想：“《蜀道难》”
语文默写的这六分，在其他人看来是必拿分，对苏祈而言，却是丢分的重灾区。
直接考默写他没问题，但是换着法儿的设陷阱，考他阅读理解水平，拐着弯的去默写，他就彻底蒙圈了。
褚游说完，他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背了一早上，结果语文试题卷一发下来，他首先发下来就看后面的古诗词。
一共就考了三篇，一篇死记硬背的填空，他默的出，另外两篇——
《蜀道难》《逍遥游》
苏祈看到题目那一瞬间内心涌上的雀跃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同时，他又有点作弊般的心虚。
他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一手故作淡定地握着笔，一手抵着唇偷笑。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的努力终于初见成效，还是褚游的学霸加成，整堂考试下来，他思路清晰不卡壳，笔下有说不完的话，看每一道题都跟朋友似的亲切。
一下考，苏祈文具都没放，光顾着去找褚游。
“褚游褚游！”
褚游周围挤着三四个人，拿着他的试题卷对答案。
他听见声音，立刻抬起头来，准确地在一堆人中定位到了苏祈。
苏祈喘着气，眼睛比星星更亮：“你也太厉害了，两篇都中了。”
相比之下，褚游特别冷静：“下一堂考试准备了吗？”
苏祈还没从喜悦里抽离出来：“啊？”
褚游学他啊了一声：“就考语文就完了？”
“我就想找你沾沾喜气啊。”
苏祈现在看褚游就该是供在案几上烧香拜的文曲星，嘟囔着：“本来高高兴兴来找你，结果你就会泼我冷水。”
“是是是，你考得好，要去外面放两管鞭炮，热热闹闹庆祝一下，再摆个席，这排场够不够？三天三夜，庆祝完了再通知学校组织考下一门。”
苏祈又想生气，又被他逗的想笑：“你就是故意的。”
褚游没回话了，从抽屉摸出一颗硬糖来，放桌上：“奖你的，快回去复习。”
周围几个对答案的也来凑热闹：“班长，我怎么没有？”
“见者有份啊，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呢。”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不带偏袒的啊。”
褚游抿唇笑了笑，有点散漫的味道：“你们是我弟弟么就占我便宜？”
“怎么不是啊，游哥。”
“游哥游哥，我这一喊可是快两年了啊。”
褚游耸耸肩，摊开手来：“就那一颗，喊我爸爸也没用。”
他顿了顿，不知道想起什么：“改天再请你们吃糖。”
有人霍了一声：“改天？什么喜事啊？”
褚游笑笑，无意朝苏祈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有十五分钟考试，看来你们一个个都已经胜券在握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当即变了脸色，糖不糖的顾不上了，赶紧会自己的座位抱佛脚。
只有苏祈不急不慢的，还敢过来拿糖。
“别再给我睡着了。”
褚游漫不经心道：“听见没有？”
苏祈剥着糖纸，点点头，回班了。
考试对于苏祈来说特别神奇。
他以前觉得考试就是折磨，对他精神与肉/体双重的酷/刑，更别提考完之后出成绩那段日子，简直就是战战兢兢，唯恐老师叫他进办公室。
但是这几天考试写题的时候他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交卷之前还有些恋恋不舍，考完心情特别放松，美滋滋地等成绩下来，还期盼着再来几次这种考试。
褚游说无论是考试还是学习其实都是这样的，只要投入进去，就能尝到甜头，一旦尝到甜头，就会上/瘾，进入这种状态之后，学习跟种菜一样好玩，考试和游戏竞技一样刺激。
苏祈一开始觉得他在胡扯，专门忽悠自己，现在进入了这种状态才知道，除了苦读书死读书，还有一种是享受读书，轻松又快乐。
考完的晚上，褚游点了炸鸡。
苏祈和他盘腿坐在茶几上，喝着快乐水，啃着酥脆的炸鸡块，笑的露出小虎牙。
“游哥，你肯定是我的贵人吧。”
褚游眼也不抬：“终于换个新花样夸人了。”
“我这是有感而发，我来的时候特别讨厌读书，成绩也不好，哪儿哪儿都水逆。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成长的特别多，变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苏祈扒拉着炸鸡：“我以前胆子小，又没有朋友，上学跟上坟似的。现在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褚游想起来他刚来的时候一副怂巴巴的样子，招惹了人还躲在教室哭，现在隔三差五爬自己床，一拒绝就拿出绿茶绝活，确实是变了不少。
“我虽然说来说去只有一句你是好人，但是这是真心话。”
苏祈说：“虽然你有时候是有点凶，爱管人，阴晴不定的，但是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这话苏祈其实已经在被窝里想了很多遍了，话在舌尖绕了又绕，他总是咽下去。
这一次，他想鼓起勇气把话说完。
可刚一开口，褚游手机响了。
他的勇气被铃声给打散。
褚游按断了铃声：“继续。”
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起来。
褚游忍了忍，语气不太好：“喂？”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褚游脸色一变。
他急急起身：“我马上过来。”
开门走了。
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让苏祈先在家等他回来。
苏祈抿了抿唇，看着敞开的大门。
褚游早进了电梯，人影都没了。
他给自己灌了一口可乐，太急，呛的咳了两下，眼眶都浮起一片酸意。
他对着空荡荡的玄关，低低地说完本来想说的话。
“你昨天考试给糖的时候说，那是弟弟的待遇。”
“但是我觉得，我不是只想和你当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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