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弥勒佛和李凡早早到了，点的还是宵夜常有的老几样。
苏祈刚一落座就闻见烧烤的焦香了，不知道这家用的什么调料，格外诱/人。
和之前不太一样的，今天桌上每个人面前都摆了罐装啤酒。
“能喝不？”
李凡问他。
苏祈直接把面前的啤酒开了，喝了一口。
弥勒佛还是之前的老样子，住院这段时间没给他饿瘦，反倒因为各类大补汤给补胖了几斤。
他笑眯眯地：“这么能喝？局还没开始就先干/上了？”
褚游停车，来的晚一点，裹着外头料峭的寒意：“谁让摆酒的？”
弥勒佛：“我。就意思意思，喝两口庆祝一下，度数不高。”
第一次见面这三个人的战斗力让苏祈至今还记忆犹新。
他这次自诩做足了准备，活动手脚，就怕到时候还没开吃这边就结束了。
结果今天风平浪静，三个人有默契般吃的特别斯文。
“别看了，”李凡一眼看透他的心思：“上次是急着去搞事，今天时间充足，慢慢吃，不着急。”
苏祈点点头，拿了块蘸满酱料的脆骨啃。
脆骨附着着竹签，咬的死紧，苏祈扯了半天扯不出来，吃一块脆骨吃的特别费劲，两边脸都沾了汁。
竹签一放下来，他无知无觉，认认真真举着筷子挑螺。
李凡没忍住，笑了两声。
苏祈一抬头，有人拿着纸巾仔细给他擦了两下。
褚游有点无奈：“怎么吃的跟个小猫似的？”
李凡和弥勒佛一开始口口声声说点酒就是为了助兴，后来不知道怎么喝了起来，褚游也被带的连喝了不少，从头到尾认真干饭的只有苏祈一个人。
等桌上的酒喝完，三个人也彻底没了动静。
褚游扶着额头，蹙着眉不太舒服地闭目养神，李凡和弥勒佛一个犯困一个发呆。
苏祈拿出手机一看，十一点多了。
“你们喝完了没？”
李凡甩了甩头，努力清醒：“啊？喝完了，你和褚游先走吧，我们缓缓。”
弥勒佛在旁边点点头：“缓缓、缓缓。”
褚游好像喝醉了，睁眼的时候眼神有点飘忽。
这副样子骑车肯定是不可能了，苏祈只好艰难地拽着人走回去。
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儿体重都不轻，更遑论褚游又长得高，全部靠在苏祈身上，走动起来实在有些吃力。
苏祈连哄带骗地拉着褚游的手，一路扯到玫瑰园大门，实在扯不动了，让褚游靠着墙休息，自己撑着膝盖大喘气。
一扭头，褚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顺着墙滑了下来，曲着腿，松松散散坐在地上。
“游哥。”
苏祈想去拉他：“起来，地上太脏了。”
褚游直勾勾盯着他，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跟他你一下我一下地玩起跩人游戏。
“游哥，快点起来，我拉不动你。”
“——哎。”
苏祈膝盖一软，被惯性拉扯，朝着褚游扑下去。
褚游抬手抵住他的肩膀，苏祈也出于本能地用手撑着墙。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时近的有些不寻常，苏祈甚至能够清楚的闻到褚游身上浮动的淡淡酒香。
他一时有些不自在，挪了挪膝盖，想从褚游身上起来。
“别动。”
一只手半搭在他的大腿上，褚游声音低哑，眼神空茫，似乎是被刚才那一下晃得头晕。
苏祈不敢动了。
搭在他腿上的那只手存在感极强。
总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从那只手上生出，捂的发烫。
褚游仰头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儿，下巴微抬，淡黄的路灯笼罩着他，连带不经意露出的锁骨都被盖在光圈里，即使卧在墙面的倾斜的影子，也成了画中的一部分，美的惊人。
苏祈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忘记了动作。
就在他出神的这一秒，一只手揽上他的脖颈，往下一带。
温热的唇瓣抵在他的侧脸，迅速逼红了苏祈的耳根。
苏祈瞪圆了眼，下意识朝热源侧了侧脸。
褚游的鼻梁高耸，这一侧脸，两个人的鼻尖碰在了一起，唇与唇之间的距离顶多不过一根手指。
这时候，褚游睁开眼，手下使力推了推苏祈的肩膀。
苏祈这才大梦初醒，同手同脚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我……”
“你……”
苏祈止住话音，别开脸，不自在地看地面上褚游的影子。
褚游揉了揉太阳穴：“你站稳一点，别又被我跩的摔跤了。”
苏祈连忙点头，头顶一根小翘毛在光下摇摇晃晃，影子里，就像一根伸出小芽的花，憨态可掬。
褚游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扶着墙站起来，半靠在苏祈身上：“走吧。”
褚游今天跟他们喝的有点多，现在真的不太舒服，勉强冲了个澡就趴在床上躺着了。
半睡半醒间，越听见门外似乎发出点什么声响。
他动了动耳朵，换个姿势继续闭着眼。
再睁眼，苏祈正好在他床头，背对着他。
褚游想起刚才那点动静，以为是苏祈遇到什么麻烦。
他下巴抵着枕头，困倦地看着苏祈：“怎么了？”
“送蜂蜜水。”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苏祈将手里的水杯递到褚游面前，认真道：“你喝点这个吧，解酒的。”
“嗯。”
床头灯下，他睫毛一扇一扇的，努力睁着眼睛，不说话都好像受了委屈的小朋友。
褚游半支着身子起来，喝了两口，没忍住两根手指伸出来，捏了捏他的脸：“以前怎么没感觉你这么乖？”
苏祈：“你喝酒了，脑子不清醒。”
他忍不住吐槽：“你们到底是喝了多少啊？我就吃个东西的功夫，桌上的酒都没了。”
说到这个，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去时喝了一口的酒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苹果醋。
“我的酒是不是被你喝了？”
褚游不太用心地想了想：“可能吧。”
“……”
苏祈闷闷地说：“你真是无理取闹。”
褚游有点好笑：“我怎么无理取闹了？这个词语是这么用的？”
“……”
他喝醉了。
苏祈自我安慰，不能喝醉鬼计较。
褚游本来还挺困，和他一打岔，多少提起一点精神，刚想说话，房间的灯闪了闪。
还没等两个人反应，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
连窗外远处那些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也跟着一同陷入了长眠。
一片寂静里，褚游轻轻的一声笑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刚想说，楼底下通知今天晚上要维修电路，得停电到明天中午，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苏祈啊了一声：“洗衣机里衣服还没洗。”
“那只能等明天了。”
苏祈顿了顿，小声说：“但是我们两的校服也在里面。”
“不是还有一件？”
“顺手也一起洗了。”
“……”
这个天气，如果明天中午再洗的话，后天上课是不可能干的。
苏祈求生欲上线，赶紧辩解：“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出太阳，就顺手拿进去了。”
声音越来越小，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少来啊，我听见动静了。”
褚游开口，声音淡淡的：“自己老实交代，犯什么事儿了？”
“……我刚刚泡蜂蜜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蜂蜜甩到刚收的衣服上了。”
苏祈低着脑袋，委屈道：“你骂吧，我也觉得自己该批评。”
“是该骂。”
褚游摸黑将杯子放了，声音不急不缓，听不出情绪，但这样反倒更吓人。
“你摔哪儿了？”
“沙发角，拐弯的时候硌着了。”
“我说你摔到哪儿了。”
好凶。
苏祈抿了抿唇，越发小心翼翼：“就、膝盖。”
他揉了揉刚才磕青的一小块地方。
他皮肤嫩，随便磕碰一下都容易留印子，磕着沙发角摔了一下，刚想起来，又踩着水碰了茶几一下，进来之前都闭着眼睛憋了好久的眼泪水，平复了情绪才敢进来。
他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
借着外面的一点夜色，他鼓起勇气去看褚游的表情。
没能看到，只能隐约地判断出他的方位。
褚游说：“过来我看看。”
苏祈不敢。
可能是长期辅导作业的后遗症，他对褚游又害怕又想依赖。
他试图谈条件：“你别凶了，我就过来。”
褚游莫名其妙：“我哪儿凶了？”
苏祈找回了一点安全感，走进两步，凑过去。
褚游拿起枕边的手机点开，手电筒的光有些刺眼，激的苏祈不自觉眯了眯眼。
他坐在床边，将睡裤拉到膝盖骨，指着一块发紫的痕迹：“喏。”
褚游借着光看了一会儿，伸长手在床头柜第二层拿出个药油来。
黄色的药油，味道很刺，盛在厚玻璃瓶子里，苏祈以前拿这个药油给褚游擦过背上的伤口，现在身份互换，换褚游倒出药油在手里揉。
放手心揉热的药油涂上膝盖，先是滚烫的热意渗进皮肤，揉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发凉，空气流动在那一块儿区域感受起来都是飕飕的冷风。
苏祈的关注点在热油，褚游的关注点却从膝盖一路向下，如有实质地顺着纤细的小腿滑向精致的脚踝。
他天生肤色浅，体毛少，小腿久不见光，白的发亮，不知道一只手能不能轻易握住。
褚游垂着眼，上完药就没再说话。
苏祈看着他，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还怪尴尬的。
他不适应地动了动脚：“药上好了吗？”
“嗯。”
褚游起身，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的流，坠入下水道，动静很大，应该是在洗手。
苏祈口袋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天气预报推送说是明天有大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祈朝窗外看了一眼，已经隐隐感觉狂躁的风拍打着窗，处处是风雨欲来的压抑。
他心念一动，穿上拖鞋下床，啪嗒啪嗒走到洗手间门口。
褚游将手电筒架在了洗手台柜子上，一整个洗手间都被照亮了。
他试探地露出半张脸。
褚游正用冷水洗脸，背对着他，微弯的脊背似乎蕴藏着力量的弓箭。
“游哥？”
“嗯。”
“我晚上想和你睡。”
“和我睡干什么？”褚游回头看他一眼，声音淡淡：“睡自己房间去。”
“天气预报说明天下大雨，又停了电，我一个人怕。”
苏祈讨好地凑到褚游身边，眼睛亮亮的：“你又不是没有和我睡过，今天晚上也一起呗？”
褚游拿起旁边的毛巾擦脸，浸湿的眉毛比平时黑，瞳色深深，苏祈老在心里怕他不是没有道理，他本来长得有侵略性，说话做事比同龄人有主见，真算起来，他对苏祈更像传统意义上的兄长或是长辈的角色。
对于天性懒散缺乏主见的苏祈而言，他性格中老成稳重的那一面简直就带有天生的吸引力。
苏祈直直地盯着褚游的脸，眼里欢喜倾慕的情绪满的要溢出来。
褚游伸出食指抵住他的额头，将人的脸挪开一点距离。
无情拒绝：“不行。”
“可是我真的怕黑，也怕打雷下雨。”
“……”
“没关系，你不愿意就算了。”苏祈抿着唇笑笑：“我睡着了可能就不怕了，反正以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忍一忍就——”
“行了。”
褚游终于忍不住截住他的话：“拿着今天的单词卡上床，不过完十五个单词不准睡觉。”
苏祈忙不迭点头。
走了两步，又回头：“我在床上等你哦。”
洗手间门一关，褚游半靠在洗手台上，翘了翘嘴角，又迅速压下去。
趁着醉意，他心念一动，解开手机锁。
不开心大王是他用了很久的小号，李凡他们谁都没加，统共也就两个好友，一个自己，一个小狮子。
朋友圈专门用来屯动态，当日记用。
只是后来发现小狮子是苏祈，就改三天可见了，很多动态也屏蔽了他。
莹莹的亮光里，褚游嘴角微勾，眉眼被雾气浸染出几分温柔。
他动了动手，再一刷新。
不开心大王的朋友圈，好的坏的，过去几年的，通通解锁。
他摁灭屏幕，手电筒的光也一起消失在卫生间里。
对面大厦通明的灯光破除黑暗，照进窗子，投下一片亮色。
纯白空茫的光晕，在夜里亮着，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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