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乡幻境遇蹊跷
说到这儿，他又蹲下来，这人身高体长，此时却蹲成极小的一团，只比只歌高了一点，他语气冷静又肃然，又变回了只歌初见他的模样。
“只歌，有的时候我们是要担负一定责任，因为我们强大、我们有能力，所以会尽可能地庇护他人。”他语气沉了下来，带了些循循善诱的味道。
“但有的时候，我们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就像你把披风给了那位女修，你自己怎么办？你要是有什么不测，你阿爹阿娘怎么办？”
半大的少年，蹲在她身边，语气真挚，因为过于认真，眼皮在眼窝处挤出了很深的一条褶皱，显得眼睛幽邃又深情。
只歌忽然觉得心脏痒痒的，她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低下头沉沉应答了一声。
小野和她并肩坐在一起，微光掩映下，显得他五官更加深邃幽然，他翻动着睫毛，还在劝她。
“你别不当回事，我小时候也是个顽劣的孩子，不喜欢学习，逃课、放火、捉弄老师，阿爹阿娘不知道骂了我多少回。可有一次我生病了，病得很厉害，我阿爹为了给我求药，远赴东海，杀的一身是血。我阿娘昼夜不休的一直照顾我，她那么爱漂亮的人，却为了我熬了好几个大夜。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就算我再不好，爹娘也不会放弃我，那我就变得好点吧，变成让他们骄傲的孩子，变成一个还不错的姬小野。”
只歌第一次细细地打量他，她一直觉得姬小野就是个二世祖，不过沾了出身好的光，可没想到他竟然能讲出这么一番剖心明志的话。
她一时也大受感动，不自觉地向他吐露了一个秘密：“我没有阿爹。”
姬小野噎了一下，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嘴角泛起一个捉弄人的笑意。
“那…那我当你阿爹怎么样啊，从此以后你就和我姓，姬只歌，鸡之歌，就是这名不太好听，诶，你别动手啊，别动手。”
俩人打闹了一会，发现地面上升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亮。
“这不会又是鱼眼睛吧？”姬小野撇了撇嘴。
小光源逐渐汇聚到正中央，像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自西向东游走，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这是让我们跳下去吗？”只歌有些不确定，她急需有个人来解释一下。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思，上空响起了一道女声：“两位修士，此乃幻腾西一幻境，两位将在幻境里履行修士降妖捉魔、护一方安宁的职责，我们会以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内心是否平顺安宁为考核标准，祝君好运。”
说完就再没了声响。
“什么呀，这就没了，我还有好多想问的呢。”只歌环顾一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也不是长姐的声音，难道这幻腾仙境还有别人插手了，之前没听过还有这种提示啊，她蹙了眉头，直觉有些不对。
可恨她家多方绸缪，最后却给别人做了嫁衣，她却碰上了这个最难的西一幻境，看来人的确不能做亏心事。
“别找了，走吧，玩着玩着我们就懂了。”姬小野率先跳入漩涡。
“诶，你这人……”只歌没法，也跟着跳了进去。
星光流转，转瞬间，他们便落到了一座小镇。
小镇已是黄昏，但日光依旧很盛，俩人都用手遮住了眼睛，等了一会，才把眼睛睁开。
“诶，没有水了，是干的。”只歌试探性地扔了一下自己的衣带，下坠得极快，不是在海里了。
“西海这么舍得花钱吗？还造了这么大一方的陆地幻境。”姬小野拿脚踏了两下地面，嗯，果然有种在人间的感觉。
只歌最看不惯有人质疑西海，他们西海就是天底下最富庶最繁荣的地方，至少在她心里是这样的，此时，免不了昂着头损他一句：“哼，你个乡巴佬。”
“乡巴佬你说谁？”
“说你。”
“哦，原来乡巴佬在说我啊，诶……嗷嗷嗷，有姑娘当街打人了。”
打跑了姬小野，只歌这才抬眼打量周围的景色。
这小镇是明显的水乡风格，青砖淡瓦，小桥流水，有船娘摇着撸当街叫卖莲蓬、鲜鱼，岸边的茶楼上隐隐传来了丝竹弦乐之声，一座白玉八字桥连起了水街两边的繁荣风流，这地方不知孕育过多少文人雅士、当世豪杰。
只歌静静地沉浸在这小镇的风景里，然后…，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喂，花兄。”她站在桥上喊姬小野。
姬小野正蹲下看书摊上的话本子，听见她叫，赶紧跑回来：“怎么了，包弟。”
只歌倒扣着双手，有些扭捏，但还是抵抗不了吃饭的诱惑，问他：“那个，你带贝币了吗？”
她这次自觉是回家，什么钱财、珍宝都没有带，当下只好厚着脸皮向姬小野借钱。
“带了，你要用吗？”姬小野从腰间拿下一个荷包，只歌凑近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贝币，有些羡慕：“好多钱哦，我想吃碗面，回去还你。”
姬小野系起荷包，嘴角噙了笑，像小孩玩绣球一般，把荷包高高抛起又接住，“借一个还十个啊。”
“啊，你个奸商，范不韦听了都要心碎，吕里闻之都要落泪。”只歌双手抱胸，咬牙切齿。
范不韦、吕里都是他们青山脚下放高利贷的大户，但即便是他们，也就是借一还三，哪里有借一还十这么夸张，没想到姬小野年纪轻轻，竟然就有成为黑心大贾的潜力。
姬小野沉沉笑了两声，再一次接住荷包，这一次没有再抛起，直接放到只歌手里：“走吧，去吃饭。”
嘿嘿，拿到了，只歌一蹦三尺高跑在前面，姬小野眉眼带笑，紧跟在她后边。
他俩坐到路边，各吃了一碗清汤鱼面，奶白的汤底，条理分明的细面浸于其中，浇上鳝丝浇头，虽然他们还有任务，但忙中偷闲能这样坐下来吃一碗热腾腾面，只歌满足极了，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姬小野尚未动筷，只看着她吃，“这么好吃么。”
“对啊，我人生夙愿就是游遍山水、吃遍美食。”只歌头也不抬，只顾埋头苦吃，含含糊糊地回答他。
他轻笑一声，也开始吃面。
等俩人酒足饭饱，终于有了心思谈论正事。
“老丈，我想请问下最近这镇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姬小野一拱手，开始向食肆的老板打听。
“怪事？没有吧，不过我们的日子近来是越来越不好过了，还不如先王虬染执政的时候。”老丈一边捞面，一边和他们絮叨。
“嘘，莫谈大事，那都是人家大人物的事，我们啊，做好这碗面就好了。”旁边调料汁的老婆婆赶紧制止了老丈。
“没事，您说吧，我们出来贵宝地，实在是两眼一摸黑。”只歌站到老丈身边，看他捞面。
“有怪事啊，这几年自杀的人特别多，不是跳河，就是喝药，要不就是绝食，男女老少都有，你们没觉得么。”一位方脸黑须的食客插嘴。
“哦？您详细说说？”姬小野身子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那食客见有人听，来了兴致，“几年前啊，我们这边连年大旱，土地龟裂，寸草不生，国师占卜祷告后，说是王宫里有异兽，必得烧了才行，最后竟然算到了先王虬染所住的紫宸宫，逼得先王不得不下罪己诏，可天依然大旱，百姓群情激愤，竟围了王宫，把先王活活烧死了，后来国师即位，天总算下了大雨，我们这片地方才重新缓过来。”
“那虬染执政如何？”只歌紧锁眉头，开始追问。
“说实在的，真是挺不错，勤政爱民，轻徭薄赋，要不是有了旱灾，怎么都不会落到这个下场。”那方脸食客似有不忍，连连摇头。
“诶，您刚才说近年接连有人自杀，是怎么回事？”姬小野问到。
“就是这两年自杀的人特别多，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人就没了，拉到里君那，里君手下的人也验不出什么，只能以自杀结案，反正邪门得很。”面来了，方脸食客剔剔筷子，开始吃面。
只歌与姬小野对视一眼，都嗅到了不正常的味道。
她付过贝币，俩人出了食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水乡也加重了一层青色，两岸人家都陆续点起了灯笼，昏黄一片倒也驱散了些夜色。
“你说，会不会和那先王有关，他本无错，却平白丢了王位，死法还那样凄惨，死后有所怨恨也是正常的。”只歌侧身看着他，开始分析。
“只歌？”
“嗯。”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人都不正常，他们没有一个人在微笑，全都是苦着脸。”姬小野停住脚步，目光在街边行人的身上扫来扫去。
只歌也开始打量，的确，这些行人都行色匆匆，面无表情，就像是植物刚幻化成人形，还不会展露笑颜一般。
街边有妇人摇着拨浪鼓在逗小孩，那小孩坐在学步车里，撑着小身子想去够破浪鼓，正常小孩此时都会“咯咯”笑着，那小孩却面无表情，那妇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实在太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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