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城南道观清空大师
姬小野从腰间拽下一个锦囊,从里面拿出条素色的方巾蒙在眼上。
只歌戳戳他胳膊,取笑他:“花兄,您还有手帕呢,可真是个讲究人。”
“别闹。”姬小野没顾这些小动作,蒙着条方巾,在原地看了一圈,“果然不太对。”
把方巾递给只歌,“你也看看。”
只歌蒙到眼上,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每个人肩膀处都贴着张黄色道符。
“诶,叨扰叨扰。”姬小野伸手试探,假装从一路人身边路过,出手如电,却发现那道符法力极强,根本扯不下来。
只歌蒙上方巾,跟着一女子走了两步。
那女子身上的道符似有生命一般,活了过来,长出眼睛嘴巴,对着她哈哈大笑,满大街的道符都好像受到感染一般,一齐朝着她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得她头痛欲裂,踉跄了两下,姬小野一把扯下方巾,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问到:“怎么样?”
她合了一会眼,才缓过来,“那符纸古怪的很,似活物一般,竟然能发笑,实在诡异。”
普通符纸顶多能召劾鬼神、攘灾治病,这符纸却能反向驱驰、扰人心神,既古怪又厉害。
“你这方巾哪来的,倒是个好宝贝。”
“阿爹给的,说是蒙在眼上,能看常人不能看之物。”姬小野把方巾叠得整整齐齐,放回锦囊里。
“城门封禁,不得夜出。”巡夜人提着灯笼走过来,沿街提示。
“走吧,我们先去投宿,明日再看。”他率先走向旁边的小巷子。
他们找了间巷子深处的客栈,店内干净整洁,案几上点着一盏小灯,掌柜站在案几后,正就着灯看账本。
“还有房间吗?给我们来两间。”姬小野走过去轻扣案几。
那老板抬头,笑得热情:“不巧了客官,近日清空大师云游到此地,附近的百姓听闻,都携妻带子地往这里跑,附近客栈都住满了,我们也就只剩下一间客房了。”
姬小野回头看她,她拿出荷包,“就这儿吧,出去说不定也找不到地方。”
付过房钱,掌柜亲自领着他俩走到后院,姬小野和他攀谈:“您生意这么红火,赚了个盆满钵满吧?”
那掌柜哈哈一笑,捻了捻山羊胡,“钱哪有赚够的,多多益善啊,再说了,这都是给子孙赚的,我儿媳刚刚怀孕,我家老婆子下午还去向清空大师求了支签文,诶,您小心这台阶,这家业迟早不是他们的么。”
姬小野从锦囊里拿出方巾,状似无意地擦了擦额头,方巾掠过眼睛,他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
俩人目送老板离开,只歌问他:“怎么样?”
“他身上没有符文。”姬小野沉声说到。
“这掌柜笑容满面,身上果然没有符文,有意思。”只歌摸了摸腰间的剑。
“你睡床上吧,我在门口守着。”姬小野在原地盘腿坐下,指了指对面的黑漆小床。
“花兄,咱们修道之人何必拘此小节…”只歌坐到床上,锦衾薄被,俱都舒服得很,她不免改口:“既然花兄如此在意男女之别,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你要是不在意,那我就躺下了。”姬小野卸下披风,在床上滚了一圈。
“诶,你是狗么,一个床也得勘定边界。”只歌锤了他两下。
姬小野半跪在床上,仔仔细细翻看了一番,这才站到床头,和她说:“睡吧。”
屋内寂静,只歌仰躺到床上,却没有什么睡意。
“花兄,我们来聊天吧。”她翻了个身,侧躺看着门口。
“聊一次十枚贝币,念我们是同门,给你打个折,收你三枚贝币如何?”姬小野声音懒洋洋的,
却也了无睡意。
“谢谢,告辞。”只歌气结,和热锅上的鲈鱼一般,又翻了个身。
姬小野笑了两声,“逗你的,你想聊什么?”
恰在此时,隔壁传来女子的娇笑轻哼。
“奴家腰背没有,别弄,痒,哈哈……哼……别动。”这墙壁实在太薄,让一墙之隔的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姬小野听得面红耳赤,偏偏只歌还一派懵懂:“他们是在呵痒吗?”
隔壁越来越不像话,女声娇吟,男声粗重。
姬小野绷紧了唇,站起身来,长指微勾,敲了两下墙壁,隔壁响动反而更加猖狂。
他没办法,按住了额头蹦跶的青筋,走到床前,俯身,伸手摸到了只歌的头顶,往下走,蒙上了她的耳朵。
“别说话。”他声音低且平,就像是师长在课上一般严肃。
“你……”姬小野动作轻柔,却不容反驳,手掌蒙住她的耳朵,指尖抚上她的头顶。
鲛人耳尖,即使这样她也依旧能听得清,只不过比隔壁声响更大的,是他心脏的跳动声,万古长夜,虚空寂静,只有他心脏一下又一下,蓬勃跳动。
她其实不是不明白隔壁在做什么,她只是想逗逗姬小野,可眼下这个状况,她也觉得心乱如麻,她感觉自己面皮子上起了红晕,赶在他发现之前,她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你忘了,我们有清耳咒啊。”她有些不自在,声音也软飘飘的。
“哦…对哦。”姬小野伸回手,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诶,他怎么就忘了。
俩人都念了咒语,一夜无话。
转眼便是第二天,俩人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刚出院门,便见庭院中众人围成一团,哭声震天,人群议论纷纷。
“诶,这掌柜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在门前的河里发现了。”
“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呢,官府检查过了,说是自杀。”
他怎么会自杀?!
这掌柜家境殷实,妻子俱在,马上又有添丁进口之喜,生活红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自杀?
姬小野赶紧扒开人群,蒙上方巾,果然看见掌柜的肩膀上贴着张道符。他又看周围家属,人人身上都有道符。
他默默退出人群,揉揉眉头“你说,为什么这里人人身上都有道符呢,偶尔找见一个没有的,结果第二天他就去世了。”
“施法的人应该和他们密切接触过,要不怎么给他们贴上道符。”只歌托腮思索。
“怎么可能有人和全城的人都密切接触过呢,难道他是杀鱼的、卖肉的、摇船的。”姬小野也顺着她的思路开始思索。
“不会是这些人,这些人还是有局限,总有人不买鱼,总有人不吃肉,总有人不坐船,得有个共性才行……”她逐条分析,得有共性……电光火石间,她和姬小野一对视,俩人异口同声:“宗教!”
是了,只有宗教才具有高度的概括性,上至显贵,下到走卒,哪一个不曾去道观前,拜过仙道,求得庇佑。
就他们明水宗那一亩三分地前都有不少道观,上奉有“明水宗师”——就是她师父,下刻有“明水三士”——就是不成器的他们三位“高徒”,每年能收不少香火钱。
“可是,他昨晚不是说只有他夫人去了道观么,他又没去,怎么会中了道符呢?”只歌又提出新的疑问。
“管他呢,我们先去会会他。”姬小野问了道观的路,就带着她直奔城南。
城南,虚清道观,清空大师正坐在蒲团上大谈道法,他中年模样,头发花白,梳着高高的发髻,眉目和善又慈悲,实在不像个妖僧。
等他讲完道法,他俩人悄悄溜进去,拦住清空大师。
只歌挽上姬小野的手臂,声音哀婉:“妾自嫁给夫君,一直无子,还请大师教导。”
姬小野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腹部都直打颤,就这样还要损她,忍着笑断断续续地说:“少…少吃点就好了。”
只歌面上端庄,背地里却狠狠拧了他内侧胳膊一把。
清空大师却像没有看到他们这些小动作一般,说了句“请随我来”,便进了道观。
俩人跟上,跪坐在大师对面的蒲团上,大师蘸了朱砂,一挥而就,送给他们一张道符。
只歌拿出荷包,那清空大师却挥挥手,“不需如此,夫人来日若如愿以偿,奉些瓜果鲜花便是。”
俩人对视一眼,躬身退出道观。
只歌一直挽着他的胳膊,直到出了道观老远,这才放开,姬小野乜她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不和我假扮夫妻了?”
“花兄,这都是为了任务,你快看看我,看我身上有没有道符。”只歌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姬小野蒙上方巾,“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歌悻悻地叹了口气,“不对,就是这儿,你看这些人,进去没有,出来就有了。”姬小野站在路边东张西望。
“来我看看。”只歌接过方巾,仔细观察,的确,进去的人中有一些还没有贴上道符,可出来的人中全都有道符。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嗯?”
“你也被贴上道符了。”只歌摘下方巾,缓缓说到,“你别怕,我这就杀了那个妖道,给你陪葬。”
说着就要往山上冲,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只歌,别激动,别激动……”姬小野连忙拽住她。
“别管我,我要去杀了他,给你殉葬。”只歌拨拉开姬小野。
“不是…诶…我还没死呢。”姬小野双臂抵制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
俩人正呈胶着之态,一道声音传来“诶,只歌,你们也在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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