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相信官府相信律法（2）

“文华公莫要太悲痛，此间事情既有主谋，想必还有不少帮手，咱们定要找他出来！”齐环慷慨激昂，他善于找出团队的共通之话和共情之心，确实有几分领袖才华，“我们可以请太子殿下作主！”

是啊！太子殿下是咱们学监啊！石林会的众位学友瞬间抬头挺胸起来，看着场中其余的那些非石林会的士林学士羡慕的眼光，挺得更直了！平时他们也就一个个口诛笔伐的能力，并无实施能力，只有少数几个家境优越的士子，能有些能力。现在可不一样了，石林会具备了一定的直达天听的能力，这对于口诛笔伐练了这么多年无用武之地的士林子弟来说，简直就像喝酒偶遇了美人，瞬间放大了很多倍！

“文华公，我看此案非小，弄不好不光涉及军中，还涉及朝中重臣，正是请太子殿下作主的时候”林涛瞬间懂了到了齐环的意思，这种事不闹大，哪还显得我们石林会得用处？陈百齐是听得目瞪口呆，这林涛是状元啊，开口就是一桩阴谋，早知道不说死者来自川军云云了，这林涛以后要是当了大官，自己都得离他远点，别以后出事要牵扯进去。

“我们应该把国子监的师弟组织起来，写一篇千言书，呈给陛下，最好是文华公来写，既是苦主，又是文采出众，说不得又是一桩留名杏林的传说”一个穿着华贵，站在前排的学生说道，“在下城东吕子义，慕名文华公久已，此事在下愿当干系”

这吕子义深悔自己走了门路，考早了进士，要是晚两期就和齐环等人同科进士了，少不得也得写上那石碑。好吧，石碑错过了，我搞个千言书，那也是讨好了陈百齐之余，还大大给自己扬名啊！此事做得，散尽家财都要做起来，要闹大！自己作为发起者要有付出有牺牲！嗯，我一定要入石林会！

陈百齐脑子都是懵的，但是既然维护自己，只好起身致谢，另一边又拍桌而起。

“写什么千言书，要写就写万言书，我们章家一力当之”另一华贵公子拍案而起，众人一看是章溢的族侄，章回，都不敢相争。这章溢曾亲手平定龙泉之乱，朱元璋开了大明朝后多次礼聘，曾任御史中丞，乃是士林之中大大的一个奇人，章家子侄多有在朝中要害部门任职，哪里惹得？再加上章回虽然沽名钓誉，但是多有维护家境贫寒子弟，虽然无甚才华，但是也多有人回护。

“章公子既然愿意出手，那吕子义自然紧随其后”吕子义不敢相争。

“此事。。。只怕还要从长记忆，莫要为难了太子殿下”陈百齐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搞得这么大了，他记得母亲说过，万万不能影响大明发展之必然，做人做事要低调，走到风口浪尖却无实力可保护自己，就会被碾碎，他不敢小瞧古人的阴谋和手段。

“文华公莫怕，此事我们石林会自然同仇敌忾，绝不会让太子殿下为难”潘章昨日才任命了石林会会首，眼看外人居然都比自家人热忱，忍不住添油加醋补充道，“文华公昨日一言，少年兴则国兴，少年强则国强，实在是至理名言。我们应当发起京中少年，共谱万言书，无宣而调那是什么性质？那是造反！咱们要捍卫太子和陛下，搜查京中，以清君侧！”

等等，这是要弄啥？陈百齐知道若是这么搞，那是天大的动荡，弄不好自己等人就成了政治家手中刀斧，最后清算起来鲜少跑得掉。陈百齐流汗了，他虽然建言发起了石林会，但是自然也担了干系，万一石林会以后有什么政治错误，他肯定跑不掉。

“其实我等成立石林会主要是学术讨论，诸位拳拳之心，在下甚为感动。。。”陈百齐想定个基调，这事不能扯上这些人，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不知道怕的，但是却没几个人有担当，可是开了个口就被打断了。

“文华公大谬，此事非当是你一人之事，这是天下士林之事，这是天下年轻人之事，这些行恶之徒是要灭了我们的声音，要给陛下脸子看，陛下亲封的文华公，还亲口允诺赐婚，结果当天晚上就暴徒行凶，我等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岂可不与这邪恶势力斗到底？”潘章彻底聊奔放了，而且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对，越说越觉得此事意义深远，当下群情激愤，他已经从对着陈百齐说，变成了对着场间众人说，越说感觉越好！这就是领袖群伦的风采啊！

“文华公莫怕，潘章说得对，我们石林会必定同仇敌忾，和这邪恶势力斗到底”司马明是探花，老实多了，但是不表态是不行的，自己乃是会首，必须要团结一心啊。

除了吕子义和章回，又有若干未在会中的士子和名门之后纷纷表态。

“潘兄，我看此事我们应该先禀明太子，再发动士林子弟比较好”齐环不糊涂，虽然眼看潘章一席话引得众人喝彩认同，但是要搞这么大的事，还是要稳稳，不然控制不好事态，弄得自己人头落地就麻烦了。

潘章一看是齐环，自己正好处于人生高光时刻，平时就被齐环稳压一头，此时自己脑海清明，已经把此事想得透彻，自己正要做这弄潮儿，看来齐环是要阻我了，但是同为石林会会首，面子还是要给的，“齐兄，孔子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等读书为何？此事自然得禀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乃我石林会学监，但是却无须先后之分，尽可以同时进行，方才不误事”

这段话说出来，齐环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潘章言语之间颇有维护石林会名声之意，自己好意提醒潘章，别被他误会嫉妒就好，这人有点危险，以后不可常来往。齐环只好坐下，看着潘章又鼓动了学士几句，遂决定不能掺和深了。

“潘兄不愧我石林会会首，我看此建议极好，不若我们把吕兄，章兄的万言书建议也用上，此次定当要大大的唤醒年轻人，以清君侧”林涛一听有人陪自己往大了闹甚好，可是吕子义和章回乃是成名学士，自然应当带上他们一起啊！

吕子义一看林涛如此会做人，连忙表示：“感谢林涛贤弟之言，其实在下颇为羡慕林贤弟，能进入发起石林会，若是不弃，在下也想入得石林会，也好长期与众位学习切磋”

吕子义是洪武二十二年榜眼，还没当上官，小官自己不愿意，离开京城更不愿意，就这么变成了一个高龄榜眼闲置在家，一看这石林会如此有背景，言语之间谈的都是搅动天下大事，心里早痒的不行，不免刻意放低了自己，希望能入会。

话音刚落，章回等未入石林会的人纷纷表达自己入会心意，陈百齐一看话锋终于转了基调，连忙应允到：“不如这样，在座各位今天仗义而来，正好我石林会诸位同期学友都在，我们自然欢迎诸位，让诸位会首和会友与大家多多认识，做个登记，欢迎诸位入会。”

众人自然大喜，潘章不好逆大势，只好弱弱问道：“那清君侧的事。。。？”

“自然是诸位正义之士入会为先，清君侧的事须得大家共同商议，且这几日在下丧事在身，过些日子再议如何，潘兄好意在下多谢了”陈百齐连忙拱手，然后不等回答，就匆匆逃离了此间，“齐兄，林兄，司马兄还请替在下招呼众位才子名士，我还得去招呼一下其他人，怠慢不得”

齐环，林涛，司马明起身连连称好，让陈百齐放心。场间众人也是齐齐道好，让文华公去忙。

陈百齐逃离了这群人，才舒了一口气，这是一群真正的神经病啊，大明在这群神经病的影响下居然还有十六帝，两百七十多年江山，真是神奇了。这群人以后自己没事要少见，更不能如今天这样轻易聚众，太吓人了。想起母亲说的文官杀人不见血，这些人被朱元璋当成栋梁之才，怪不得后来明朝武将唯唯诺诺，一弱质文士或者宦官就能搅得军队大乱，谁敢惹神经病啊。自己一定要把自己摘出来，但是自己俨然成了石林会创始发起人，看来只有哪天能见着太子殿下，请辞了。

陈百齐这才按住心中惊骇，又有人来报，说是好大一群兵丁来了家中拜祭，还有五军都督府的左总兵，还有两位守备大人，还有若干将校，若干老兵痞。实在是招呼不住，请他赶紧过去。

陈百齐只好又到了门口去迎着这些人，一个都不认识，还好于风赶回来了，帮着在接待应酬，众人群情激愤之心不比屋内那些学士，陈百齐都插不上嘴，只能站在一旁，一边招呼一边等大家宣泄完毕。

“陈家小子莫怕，老子还在，不管是军中何人做的，欺人太甚，忠烈之后都是如此下场，谁还卖命？”中军守备田大人虽然骂骂咧咧，倒是诚心维护陈百齐安全，“老子当年就好生仰慕黑甲军，可惜没选上，被刷了下来，老子看不得陈家如此下场”

“田疯子你莫急，人是跑不掉的，左总兵在呢，五军都督府兼管天下兵马，只要把谁擅自调动的事情搞清楚了，主谋之人跑不掉”府军后军守备蓝大人朝着左护国拱了拱手。

“这是圣上金口御封的文华公，你们这些老杀痞，此事我自然不会放过，不管是哪个的令，多大压力，我都会查清楚，文华公放心”左护国对陈百齐拱了拱手。

“左总兵是信得的，当年你带护卫营总旗的时候，你们全营的命都是陈北炽救得，我就晓得你今天肯定来”另外一个资深老军旅吼道。

“自然，自然，可是候伯？”左护国不敢以军职相称，自己官做大了，但是军队的事情，一旦社死了，皇上也没办法。

若干人纷纷如此发声，相互之间又找着认识的人，或者有旧的人。大明卫所制治国，大家平时少有联系。但是或者说明教时代共事过的，或者是推翻元朝的时代共事过的，或者是某场战争中并肩战斗过的，络绎不绝，一时好不热闹。

陈百齐觉得自己应当要说几句话，但是不比石林会那些学士，自己无德无望，这些人多有煞气，并瞧不太起自己，几次想要开口被人打断，得，我就好好做宝宝吧。于风也不认得很多人，只好忙前忙后招呼，人太多，坐都没地方坐，屋内已满，只好让大家站在外面，但是尽量得让大家又杯水喝吧。

“我记得那成都左护卫府的指挥使好像来了京中述职，此事莫非与他有关？”突然一个将校出声道。

“哼，多半脱不了关系”

“弄死他”

“弄半死吧，拷问一番，看看有没有同伙”

。。。

。。。。

又来了，陈百齐坚决不搭腔，你们要搞你们去搞，切莫举着我家的事乱杀人，他觉得这些人还比不得那些石林会的学子安全，这些人想好了，若无人阻止，是行动派啊。坚决不能搭腔参与。

没有想到自家的丧事，给这些人搅合得闹剧一般，陈百齐对这个时代的官场，士林，军队，有了一些自己的了解。

正所谓群情激愤，众怒难档之间，如何收场呢？

又来了一队江湖人士，正是昨夜帮自己擒贼的薛不平等人，但是除了得意书生戚平安，其他人并未跟随。他们抬了一个轿子，看到陈家已经是水泄不通，直接来到门外站定，去通传陈百齐。

陈百齐对薛不平援手之恩甚是感激，迎出来连连称谢，薛不平撇了一眼轿子，低声说道：“楼主在轿中，只见你一人”陈百齐讶然，但是他本着好奇的心情，自然还是愿意见一见这位统御京城第一大帮的领袖风采，点头应允，可是看到家里实在进不去人了，唯一一个房间，青青还待着。

哪知道薛不平一挥手，众人抬着轿子就绕到了陈家后门处，分守各个紧要方位站在轿外十步之外，那戚平安一跃而上就到了后门脊梁上躺下，却是眼光六路。陈百齐被这群好身手，又训练有素的人给惊着了，同时好生羡慕这排场。他哪里知道，除了他看得见的部分，在一里之外，还有众多好手已经装扮各个身份潜伏下来，作为最外侧的一道封锁线。一旦示警，半盏茶功夫都能援助到位。

薛不平更是身负绝世武艺，通常情况下也都不会这也如临大敌，但是他也只是走到了十步之外就停下。陈百齐压下心中的惊讶，挑开了轿子的帘子，只见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孩子坐在里面。

“见。。。见过楼主”纵使有各自准备，没想到是个小孩子做楼主，陈百齐错愕之间还是施了一礼，轿中空间窘迫，倒也好，不用像这个小孩行礼。

“我不是楼主”哪知这个小孩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他说不出话来。

“我是诱饵，你听说过天下会么？”那小孩满不在乎自己是诱饵，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陈百齐，“我们可以聊一会，你不要太快走”

“哦。。。哦，好的”陈百齐忍不住擦擦汗，“天下会是听过的，也是一个帮派吧？”

“那想必你听过仙山极乐无人知，日月只朝天下来咯？”小孩兴许是闷得慌，一边闲聊，一边透过轿中窗帘看着外面。

“听过，其实今天在下家中有大丧，还得回去接待，感谢楼外楼援手之恩”陈百齐觉得跟小孩没什么可谈的，就想转身出轿。

“我给你讲讲江湖事，你不爱听么？你现在可是给天下会盯上了”那小孩一言就让陈百齐身形一顿，最终还是停了下来，转过身来。

“我为何会给天下会盯上？我们家从不和江湖人士打交道，是因为京城那赌坊么？我们关了就是了”当初为了寻一个生计，开了一个赌坊，也才经营了两个月不到，现在众位师傅逝去，自己得了士林头衔，自然不能经营这生计了。

“你知道天下会是在干什么么？”

“江湖帮派，没打过交道”

“这句流传在江湖也不过十五六年，日月自然是明教，日月只朝天下来的意思就是说，明教的对手只有天下会，改朝换代，造反之意你听不出来？你还是文华公呢”那小孩开口闭口就是你你你，显然是不把什么文华公放眼里，

“造反？痴心妄想，而且与我有什么关系”陈百齐熟知历史，未来只有朱棣抢了侄儿皇位，哪有什么称得上造反的江湖之流，而且不管对面小孩什么身份，这显然跟自己说不着。

“天下会已经有十数万之众，遍布十四省，广东广西已经几乎陷落他们手里，只等盟主一声令下，随时就竖起反旗。天下百姓何其可怜，又是一场大战，楼主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真认为和你没关系么？”

陈百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那么我可以做什么呢？我无官无职”

“你是唯一可以向太子建言的，朝中根本无人重视天下会，连军方也毫无知觉，广州卫所指挥使徐田大人，已经被杀了，现在的那个徐田是天下会的人，军中被渗透得都烂了，朝中却毫无察觉”

陈百齐听得目瞪口呆，为什么历史上从来没有提过天下会呢？这声势已经吓人了啊。

“你以为太子殿下还能庇护你们石林会很久么？”那小孩晒笑道。

陈百齐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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