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大明不宠世家阀门（1）

对穷人来说有家才有国，对富人来说有国才有家。

“太子殿下乃我们石林会学监，你怎么会如此说？”陈百齐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小孩多说些他知道的事情出来。小孩子再怎么优秀，始终是小孩子天性，要他不去炫耀卖弄，实在是比什么都难。

“将来你就可知，天有不测之祸福，太子还算是明君之姿，你被赐了太子宫中行走，若有机会一定要说给太子知道”小孩认真看着他，仿佛在交代一个无比重要的事情。

“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小题大作，那也不是小事”陈百齐故意继续不相信这小孩，心中却信了八分。

“太子只有听说了这规模和声势，一验证徐田大人生死就知道真假了，你也切记提醒他，莫要信任锦衣卫，锦衣卫中有人和天下会通气，权位还不低”这小孩焦虑起来，“本来我们楼外楼自以为隐蔽得很好了，除了外楼暴露无可厚非，但是现在才知道，我们大多被找出来了，只有锦衣卫有这种本事，所以锦衣卫不可信，但是皇上和太子却偏偏只信任锦衣卫的监控，大明很危险”

“此事事关重大，我定会抓紧查证，也不能只听你一人之言就危言耸听”陈百齐想着锦衣卫居然也有天下会的眼线，这大大超出了自己的认知啊，“假若我能见到太子殿下，我会给他提个醒”

“也罢把”那小孩也不为难陈百齐，“还有一句话你要记着，对寻常百姓来说，有家才有国，你已经一步登天，得了陛下青睐，对你来说却需先有国后有家”

陈百齐看这小孩出口成章，而且自有一番哲理，此时才想起没有问他名字，赶忙说道。

“小兄弟说得是，还没请教如何称呼？”

“我没有用名字，武功也才开始练，帮中位置破晓”小孩微微一笑。

“我记得薛大哥是子夜，你居然排在他前面？”陈百齐故意这么问，因为古人子丑演卯排序下来，破晓是卯时，自然是在后面了。

“我自然排在他后面，那又有什么关系，待我到他那岁数，自然也是子夜了”这小孩也不细说帮中规矩，却自承排在子夜之后，未来自然可期。

陈百齐对楼外楼也没什么兴趣，既然他不愿意说，也不好一再打听，不过听这个叫破晓的小孩子说法，距离子夜似乎还十分遥远。

“那自然是，除了转告太子之事，可还有什么交代？”

“天下会眼目很多，我们今天这样的阵势来见你，想必他们容不得你活着了，唯一在江湖上对抗他们的就是我们楼外楼了，如果你还是住在这里，我们自然竭力保护你”破晓说得很认真。

“那就是不管我答应不答应，都上了你们贼船咯？”陈百齐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佯怒道，“你们倒是为我着想了”

“你读那么多书，应该是个晓得事理的人，先国后家的道理刚刚不是给你讲了么？你以为天下会要是打了过来你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他们的理念是要废除儒学，是你们石林会生死大敌”那小孩一副同情的表情。

“啊？”陈百齐倒是无所谓，他除了照搬照搬诗词，其实也非常头疼现在明朝的八股文，比师傅教的蒙古文差不多难了。他是最名不副实的一个所谓才子了。他倒是很好奇楼外楼是一个什么理念，感觉这楼主手下说话做事都颇为不凡，之前不是说只存在于江湖不管庙堂之争么？

“我多半可能会搬进城里去吧，天下会不敢动手吧？”陈百齐再也不敢大意，如果以后再被人偷了家，那真是白活了。

“你若是遇到了危险，可以躲入秀楼找小娘子，但是你不可以对她起色心”破晓提到小娘子一脸尊敬，“她将来是要做我嫂子的，你要规矩，有事你可以寻她帮你”

“知晓了。。。”陈百齐还想再聊几句，结果有人敲了敲轿子。

“西北的兄弟接敌了，正在退却，我们要去接应了”轿外薛不平声音里传来一阵焦急。

陈百齐只好离轿，告别众人，大家也不走官道，那薛不平身边众好手开路，众人抬着轿子没入了林中，那戚平安更是早不知踪影。

陈百齐走回到屋门口，发现有一队衙役，护着几顶轿子正往陈家来，这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着屋内外满满的众人，哪里还有可以放轿下轿的地方，只好唤于风招呼大家腾腾地方。

淳云海和孙家宜终于到得陈家，两位大人都是官身，不管是那些兵痞还是那些士林文人，都只好走出来了一些，轿子是进不去了，两位大人倒也不计较，在陈家门口落了轿子，一队衙役护住两位大人走进了前厅。跟大学士刘涛等人见过礼，人多嘴杂，大家看是五城兵马司和大理寺的大人，纷纷表示自己的愤慨，要求一查到底，两位大人苦笑连连，自然口头上委婉表示会为陈家伸冤。眼看不适合讨论，就要文华公准备一房间交代几句。

陈百齐正在苦恼烧毁的房屋数间，石林会众人又占了一间，刘家众人又占了一间，灵堂更是占了主厅，哪还有房间呀。吴小俊却走了出来，默默跟两位大人见了一礼。陈百齐这才估计青青已经和吴小俊聊完了，把那间小房间用来接待二位大人。

淳云海和孙家宜倒是不以为忤，跟着文华公进到了偏房，一进去淳云海就迫不及待的拉住陈百齐的手说道。

“文华公，此事切不可大张旗鼓，速速结案才好，不然影响可不小”

陈百齐听了以后沉吟不语，先招呼两位大人坐了下来。

“文华公，此间事只怕已经惊动圣颜，圣颜必定大怒，责令我等速速查清，可是这事蹊跷非常，却不是一时三刻查得清楚的”孙家宜到底是老成一些，先指明此事的厉害，还有自己为难的地方，“不知文华公打算如何处理？”

“大人无须多虑，在下虽然身负灭门大仇，但此刻心情也是颇为焦急”陈百齐见大理寺少卿孙家宜开口了，也不做作，把案发后石林会众人，以及众多军中故旧来访的事情和言论讲了一遍。直把淳云海听了一个瞠目结舌，这事万万不可以演化到如此地步。

“文华公，此事切不可搞什么万言书，更别提什么清君侧了，皇上手段非凡。。。只怕这一闹起来，又是尸山血海，无数无辜的性命啊”淳云海差点没说出来，朱元璋没事都要发飙，你这么一弄，只怕朱元璋借着要大清洗朝中上下了。

“云海，文华公何等学识胸怀”孙家宜先阻止了淳云海散露出的恐怖，又抛出了顶高帽子，“我们正是要商量出一套稳妥的办法，息事宁人”

陈百齐如何愿意息事宁人，但是更不愿意被他人借着自己的冤屈愤怒去利用，听到孙家宜要定基调，又心里高兴不起来了，自己底线也要叫他们知晓。

“孙大人，我陈家的灭门之仇自然是非报不可，我未过门的妻子叮嘱我要相信官府相信律法，还请大理寺为我陈家鸣此千古奇冤”

淳云海听到陈百齐又变了基调，一副要查清才罢手的样子，又紧张了起来。孙家宜毕竟是官场大枭，倒是懂陈百齐的情绪意愿，点了点头，直言不讳的说道。

“文华公，不瞒你说，此事我们在得到奏报以后已经禀明太子殿下了，殿下的吩咐是，让我等摆开查的架势，却未定论此事要上升到何等高度，此时只怕正在宫中见陛下”

那你们跑过来不就是安抚我的么？陈百齐觉得此时跟他们谈已经谈不出什么结果了，自己表态他们也未必敢全信，而且若是皇上决定要大办特办，那此事只怕他这个苦主也就是一个政治博弈的砝码，却丝毫表不得什么态度。

“两位大人不如在此安歇片刻，既然此事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只有等圣意，才知晓如何做，我先去招呼一下前面众位宾客”

陈百齐跟两位大人告辞了一声，堪堪要走出门去，结果听来一阵脚步声。推开门一看，正是潘章，林涛，吕子义和章回率领石林会众人，把小屋子围了起来。陈百齐一看齐环，司马明不在，这几个激进派着实不好惹，瞬间也呆着没想好如何应对。

“文华公莫慌，我等来声援你了。大理寺，五城兵马司居然一起来了，那此事不给陈家一个交代，我们断然不答应的”潘章义愤填膺，死的似乎是自己的亲人。

“不答应”

“不答应”

。。。

。。。。

不光是这群文人赶了过来，更外围也围了一层兵痞，听得此间群情愤慨，也围了上来声援陈百齐。

“放肆，我等何时说不给陈家一个交代了，这不是正在讨论案情么？你等何人，竟敢聚众闹事”淳云海哪里见过这等局面，一看都是无官无爵的书生，他自己也久不通士林文人之圈子了，立马大喝道。

陈百齐一开始被潘章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然后这淳云海背后一吼，他干脆就让到旁边来了，此情此景给众人看了，似乎陈百齐受了委屈或胁迫。

“淳大人，我知道你乃是五城兵马司的守备，你去年来我吕家，不认得我了？”吕子义是家族下一代核心子嗣，自然说得起这句话。

“这位大人，我自不认得你，我乃章家族侄章回，想必你认识我们家”章回霸气侧漏，他本就是此间家势第一第二的，就是太子殿下的几位兄弟见了他那也是要喊一声公子的，章回心心念念就是维护自己家族士林声誉，此时有理有据，站在正义一方，自然摆出了家族出来。

淳云海听得这两个人已经是招惹不得，回头向孙家宜求助。

“在下林涛，是陛下钦点的状元，是石林会会首，见过两位大人，我等只是替文华公遭遇抱屈，堂堂大明盛世，居然天子脚下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我们何尝有闹事之心，只怕两位大人也担待了不小的责任吧，我等就怕官官相护，不了了之”林涛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自然不肯接聚众闹事的帽子。

“那你等为何围住本官喧喝？”淳云海也看出来了，这时不可犯了众怒，不然就莫名得罪了好大一群人，只怕不光是自己声誉，还影响前途。

“我等何尝围住你了？你想走就走，只是莫要施压在文化公头上，哪里见过这样查案的，五城兵马司守备和大理寺少卿先约苦主在僻静处聊，我等不知道你们龌蹉的手段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不可能”

“谁？是谁在那说话？”淳云海听得此言却看不到此人，此言太可谓挑拨诛心。

众文人自然是说不出来的，大多没有和官府打过什么交道，齐齐往后看去。只见是一个老兵，那也就罢了。身边扶着他的那位，一身总兵服饰，正是五军都督府的左总兵。

“我？大人意思我若是无权无职，就说句话也不行了么？小人恰好无权无职，乃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倒也不怕大人官威”那老人看众人让了出来，就在左护国搀扶下走进了房间，握住了陈百齐的手，“我就不文绉绉喊你什么文华公了，陈家小子莫怕，你爹虽然不在了，但是陈家遇到这种事，只怕不答应的不止是我，千千万万的人也答应不得”

“老翁，没请教是”孙家宜按住又要说话的淳云海，心想此人是个蠢货，下一年定要把他换掉。本想和左护国打个招呼，虽然文官大多看不起武官，但是此时此刻武人应以左护国为尊，可是看着左护国垂头低眉也不说话，只怕是不太好惹的一个老头，还是先问个来历了把。

“大人面前，小人名字就不污您耳朵了”那老翁挥挥手，竟是对孙大人客气的询问毫不放在心上，“连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都敢仗义直言，我等武人难道还怕说句公道话么？你等难道不是在劝文华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淳云海看孙大人不接话，此言又正好说中了他心中所期，不仅有些气急败坏，虽然左总兵在侧，但是他倒不放在心上，容不得这老头再胡说八道了。

“小老儿，这乃是大理寺少卿孙大人，你何敢在此大言不惭？衙役何在？”

“在”

在士卒外围，几个五城兵马司的衙役闻言赶忙挤了进去，好一会才卫护到了淳云海身边，正是要听指令。

左护国此时却抬起头来：“淳大人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护法左使候渊伯面前你怎敢放肆”

淳云海和孙家宜不知所以，面面相觑，倒不再下令了。

“护国，无妨。我倒看朱重八怎么处置此事”

此言一出，众人惊得鸦雀无声。圣上的名讳怎么敢喊出来，这是大大的不敬。就连淳云海此时也不敢再喝问他是谁了，毕竟敢喊出这么一句，那等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话，不是不要命了，就是端得背景不凡。

其实这老人倒不是托大，他乃是原来明教护法左使关青候，朱元璋起事的时候，在教中地位远远不如他，他却一直坚定看好朱元璋，带着明教大部分兄弟跟随，无论武功还是声望，在教中都非同小可。待到朱元璋击败陈友谅，他众多好兄弟在鄱阳湖战死，自此天下一统已成雏型，就谢绝了高官，离了去了。

关青候倒和陈北炽不太熟悉，只是也颇为敬重，今天实在是除了吊唁以外，来看看此事朝廷重视不重视，莫要寒了将士的心。结果朝廷倒是来了两员大官，只是一来不查案，却唤了苦主去私聊，关青候还以为又是龌蹉之事，再一看平素不大看得起的士林文人也来发声了，就忍不住怼了淳云海。

“多谢老伯”陈百齐感受到了一根大腿，先抱住再说，“小子替父亲，替战死的众位家将感谢老伯仗义直言”

淳云海和孙家宜听完脸部直抽抽，刚刚你不是和我们说好了此事息事宁人么？怎么一下子就变委屈了？诚信呢？

“云海，切莫放肆。老翁自有担心之处，无妨，我们就在老翁监督下处置此案就是”孙家宜给了淳云海一个眼色，又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

周边众衙役赶忙退下，这群情激愤被围了个结结实实，他们又能做什么。

“感谢诸位好友，众位关心陈家的老兵们，不如先去前厅坐下，有左总兵和。。。老伯在此，在下必然不会收到欺辱。我们还是应相信朝廷相信律法”陈百齐赶忙走到门口给各位惹不起的文士，兵痞拱手做稽。

“文华公，我等马上就回城准备万言书，你莫慌，天理昭昭”林涛继续给了陈百齐一个鼓舞的眼神。

“是，文华公莫慌，当今天下圣上以文治国，我等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我等的万言书，朝中必然不敢小看，定为陈家鼎力执言”潘章是此间最想搞事的，林涛一喊万言书他就全身都HIGH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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