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无可奈何花逝去

　　“没有人愿意相信阿杰会变成这样。但是，这是事实。”啊瑾拨正我的身体，很严肃地说，“他知道叶苏嫆要杀你，他却没有阻止，反而利用我来牵制你，甚至就连世民也是他下的毒手，他已经不是你那个乖巧懂事的好儿子了。他已经懂得为夺取权利而不择手段了……”
　　“我错了吗？”我推开他，看向平原大地，眼睛里满是迷茫，“如果当初我安安份份在武府过我劳苦但从来不会有人因为我而受伤的日子，如果当初我不走出那扇脱了漆的大门，如果当初我不曾遇到你们，如果当初我没有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如果当初我没有因为仇恨而那么残忍地伤害一个女人，如果当初……”
　　“媚娘，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当初！”啊瑾把我裹进怀里，我能感觉的出他的身体在颤抖，因为我的话而颤抖，“如果当初你不曾遇到我们……那我们怎么能相爱？我不准你再说不曾遇见，听到没有？”
　　我无言地靠在他的怀里。心中却盘算，我一定要找李志问清楚，到底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残忍的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同福客栈。
　　“爷，您总算回来了。娘娘，谢谢娘娘，谢谢娘娘！”郑茂看到我们平安归来，高兴地挣扎着要跪下来谢我。
　　“郑茂，你受伤呢，别动。”我拉住他，道。
　　“郑茂，好兄弟，爷对不起你们了！”啊瑾摸过去抱住他的头说。
　　“爷，您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我无能，怎么会害您被折磨成这样呢？”说到这里，郑茂无限自责地垂下了头。
　　“郑茂，你胡说什么？这件事跟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也许是上天注定的，说不定这是上天对我爱上天子女人的惩罚呢。”啊瑾开玩笑地说道。
　　“呵呵。”郑茂被啊瑾逗笑，挠着后脑勺傻傻地笑了两声。
　　“啊瑾，郑茂！”我坐下，神情凝重地说，“叶苏嫆知道你们不见了一定会大范围搜查的，我看你们就先住在这儿，这家客栈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客栈，倒像个茶楼，叶苏嫆不会很快查到这儿的，再隔几天，等我处理好了手头的事务，一定会接你们去更安全的地方的。”
　　“媚娘。”啊瑾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的，相信我。”我坚定地说道。
　　“娘娘，不管怎么样，郑茂希望娘娘能答应郑茂，为了爷，请娘娘保重。”郑茂郑重其事地说道。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回到最先的那间茶楼，她们已经不在了。我看看渐渐暗淡的天色，心想她们一定先回宫了。于是我连忙加快脚程，万一她们回宫看不到我，一定会急坏的，以李志凶残的个性，她们一定难逃责罚。想到李志，我的心无端端刺痛了下，毕竟是我原本最疼爱的孩子。
　　武德殿黑漆漆的，我心里一凉，难道她们没有回来吗？亦或是已经被李志……我越想越担心，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发现我不见，她们一定会满大街找，但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只能回宫搬救兵，李志一定会勃然大怒，一定会怪罪她们。想到这里，我连忙赶往李志的寝宫——“轩遗宫”。
　　“太后娘娘吉祥。”“轩遗宫”门口，掌灯的太监莫太如看到我，跪下问安。
　　“平身吧。”我越过他，想要推门而入。
　　“娘娘。”莫太监拦住我，“皇上已经就寝，请娘娘明日再来。”
　　“就寝？我无端端失踪了一天，他会不知道？他会不着急？让开！”我厉声喝问。我还从来没有对哪个无辜的下人像现在这么严厉过。
　　“娘娘，您失踪了一天？”莫太监惊讶地问。
　　“怎么？皇上不知道？”我感到奇怪，李志一天不看到我浑身似有千虫万蚁噬咬一样，怎么会不知道我失踪呢？
　　“娘娘，今儿个皇上实在忙，所以没有去向您请安，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一回儿事。请娘娘息怒。”莫太监如是说。
　　我气结！“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宫里的太监宫女奴才都知道我是怎么样一个人，对你们我从来不要求怎么样怎么样，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就想爬到我头上来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后娘娘？”我气得大声吼。
　　莫太监再次跪下，道：“娘娘恕罪，奴才怎敢有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娘娘明鉴！”然而他的语气却是那么地高傲，仿佛料定我不敢对他这个皇上跟前的红人朝廷上下要讨好结巴的对象怎么样。
　　“混账！”
　　骂人的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骂出口，李志就从里面走出来，一身亵衣，满面怒容地瞪着莫太监。
　　“皇上万岁。”听到李志的声音，莫太监大气不敢出，匍匐在地。
　　“是谁给你的权力可以这样对太后娘娘的？”李志冷冷地质问。
　　“奴才……奴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莫太监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样，在他心里，我这个先皇妻子不过是个装饰，李志是为那道先皇死前的密诏迫不得已才把我接入皇宫的，没想到……他竭力在李志面前讨饶。
　　可是李志怎么会是一个尚存善念的人呢？当下高声喊道：“来人，把莫太如拉下去砍了。”
　　“皇上饶命……太后娘娘，奴才知错了，求您救救奴才……皇上……”莫太如一路嚎叫着被拖下去。
　　“李志……”我看着莫太如撕心裂肺的哀叫，回过头刚想说什么，李志一挥手示意我安静。
　　“媚娘，你从来不会主动找我，这次是第一次，千万不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坏了气氛。”李志柔柔地说。
　　我后背下出了一身冷汗，湿答答的。我离开他三步远，道：“我……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你有事来的。”
　　李志有些失望地扫了我两眼，冷淡地问道：“什么事？”
　　“你有没有看到春玉和小晴？”我问。
　　“谁啊？不认识。”李志兴致缺缺地背过身。
　　“怎么会？你再想想看啊，她们没有来找你吗？”我急了，抓紧他的胳膊说。
　　李志不耐烦地说：“听着，我不想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被你念，不见了就不见了，宫里下人多的是。”他的口气，就像我只是丢了只阿猫阿狗那样简单。
　　“李志！”我愤怒了，“你不要逼我。你怎么会变得这么陌生？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一点也不是我熟悉的乖孩子李志。”
　　李志看到我又惊又惧的表情，忙安慰我：“不，媚娘，你不要怕，我还是我啊，是你疼爱的李志。”
　　“我疼爱的是阿杰，不是李志。”我摇着头退后，“不是会为了皇位下毒杀害世民的李志，不是叫人把啊瑾和郑茂关押在深山里的李志，不是不讲理的李志，不是默认我的仇人暗杀我的李志。”
　　“你在说什么？”李志的目光一炙，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冷冷地说。
　　“是谁告诉你的？媚娘，你怎么能听人家片面之词呢？我怎么会下毒杀害李世民？那时我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怎么会下得了手呢？关押太傅及其下属？这更无从说起啊，我跟他们无冤无仇，我关押他们做什么？而且太傅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媚娘，你说我不讲理，是因为刚才的事对吗？我承认我有些过激，只是，我看不得有人这样对你。还有，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默认你的仇人杀你？”李志一脸无辜地辩解。
　　“你不用狡辩了，算我看错你了！我宁可当年在天然村的时候把你一个人扔在废墟堆里哭泣，宁可我天天受着内心痛苦的煎熬，我也不该把你带回宫。”我说的也有些过分了，因为我实在气愤。
　　“你！”李志脸色煞白，整个人像要摇摇欲坠。他一拂袖，旁边的盆栽花簌簌簌落了一地。花瓣腾空转了几转，发现再也没有可依靠的，无奈而绝望地向地砖扑去，然后，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李志，我，释杰，也许等待我们的不只是情感的死亡……
　　我瞪着地上慢慢枯死的花，沉默不语，半响转身回武德殿。也许春玉她们已经在武德殿等我了，我加快脚步。可是，老远看去，武德殿还是漆黑一片，没有灯光。
　　“怎么会这样？”我急得毫无头绪。要是她们出了点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春玉，小晴，求求你们，快点回来好不好……这一晚，就在我无声抽泣的祈祷中安安静静地过去了。
　　早晨的的第一轮阳光从窗纱透进来，我冲了冲，头撞在桌子上吃痛地醒过来，在桌子上靠了一个晚上，整个人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春玉！春玉！”我揉着脖子，朝外面叫，等了半天不见春玉，我才想起我在桌子上靠了一晚上的原因——春玉和小晴还是没有回来。昨晚我已经吩咐了武德殿所有的宫女太监出去找了。
　　我开始坐立不安，霍地站起来往外走。我没办法坐等结果，我要亲自找到她们，如果不是我的疏忽，她们也不会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只希望不要出事……
　　“太后娘娘请留步。”武德殿门口，十几个守卫挡住我，道。
　　“怎么了？”我纳闷，才过了一个晚上怎么都变得这么有胆子连我都敢拦？
　　“皇上圣喻，昨晚发生了些事，为保安全烦请娘娘这几天在自己的寝宫里，我等众兄弟会随时保护娘娘的安全。”
　　保护我？说的好听！不就是要软禁我吗？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
　　那个侍卫头领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接着说：“娘娘要走我们哥几个一定拦不住，但皇上说，娘娘想要春玉和小晴平安，就老老实实待在武德殿，不然……”
　　他没说下去，我也猜到了，不过就是“砍了她们的脑袋”云云嘛。好你个李志，昨晚才摊了牌，今早就行动了。看来，我是小看你的手段了，居然拿春玉和小晴来威胁我！我拽进拳头，手上青筋暴突。
　　那头领见我不动，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狠狠剜了他一眼，往回走。听李志的意思，春玉和小晴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吧，那就好。我现在放心不下的是啊瑾和郑茂，一个断手断脚，一个瞎了眼睛，虽然我有嘱咐店家好好照顾他们，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也许李志很快就会找到那儿的。
　　我忧心忡忡地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慢慢接近我。等我反应过来回过身子想做出反应时，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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