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心成残片竟无泪

　　等郑茂休息够了，我就让他把地形图给我描绘出来。
　　“娘娘，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用不着这么麻烦的。”郑茂看着埋头照他的话绘图的我，身子向前倾了倾，说道。
　　我摇摇头，说道：“不成，你都伤成这副样子了，我怎么忍心再让你跟我去冒险？那个组织凶残暴虐，我很难相信你跟我去会平安无事。好了！”我放下手中的纸笔，站起来，把手绘地图藏好，又道，“郑茂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很快我就会带着啊瑾你的老大回来的。”
　　“娘娘，万事小心。”郑茂千叮万嘱。
　　“谢谢。”我回以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转身出门。
　　山脚下，我手撑在额头上搭成一个小帐篷向上看去。山路歪歪曲曲的只露出一点点实地，大部分都被草覆盖住了。林木耸立，即使是大白天，望过去也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毛骨悚然感。我打了个寒颤，搓搓手，硬着头皮往上走。
　　根据郑茂的口述以及我聪明的脑袋，很快我便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这条山路着实不好走，坑坑洼洼的，尤其让人受不了的是，你不好走就不好走，干嘛要长那么多草挡视线？害我一段小路走得磕磕碰碰，不知道差点摔倒过几次。
　　“奇怪，这个山头好熟悉啊。”我对这座山产生了莫名的熟悉感，越往上走这感觉越强烈，“我来过吗？不会吧？……啊——”我身子一轻，直线往下掉。我尖叫着闭上眼睛，良久，砰一声摔在了地上。我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
　　“嘶铃——哧啦——”一道诡异的声音从洞的深处传来。
　　我警觉地竖起耳朵，眼睛也不闲着，四处查看情况。乌漆抹黑的，就算真的有什么猛兽变态偷袭我，一时间我也防不胜防。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于是我摸索着向深处——我自以为的——走去。
　　“嘶铃——哧啦——嘶铃——哧啦——嚎——”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诡异间或夹杂兽类似的嚎叫，前面也开始慢慢出现若隐若现的光。我更加小心翼翼了，要知道，搞不好里面是只千年僵尸，看到我直接一扑一咬，我也成了僵尸，然后和这只老僵尸天天坐在这个洞里发呆，等着下一个倒霉的人掉进来成为我们争夺的食物……啊不要！
　　终于我看到了发出声音和亮光的洞口，心里又喜又怕，屏住气息我把头凑过去，越凑越近，越凑越近……我惊呆了。
　　一个“野人”（我只能这么称呼他，事实上我以为我这么称呼他已经是给足他面子了），他被粗壮的铁链锁着。但他在极力挣扎，那根铁链已经磨得掉漆、失去原有的金属光泽了，甚至有几个环扣像是要脱落的样子。他一边撕扯着铁链，一边发出恐怖的嚎叫声。
　　纵使我再怎么逞能再怎么无所谓再怎么厉害，看到这一幕我依然吓得差点失去理智飙高音。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祸从口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个人又是谁？他也是被那个月姐关到这儿来的吗？”我暗暗想。
　　“叶苏嫆！我不会放过你的！”野人低低地沙哑着声音。
　　叶苏嫆？这名字好熟悉。对了！秦迹棠的妻子不就叫苏嫆吗？不过她并不姓叶，那这叶苏嫆和苏嫆真的有什么关系吗？我脑筋飞快地转动着。
　　“如果我再有一丝力气，我就可以挣脱这条该死的铁链了。”野人默默看着这条链子出神。
　　“我可以帮你。”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站了出来，并且说道。
　　“你是谁？”野人抬起头来，头发遮住了他的脸。
　　“我叫……”想了想，虽然他很可怜，但是现在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于是我说，“我叫白泪嫣，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哼，你是叶苏嫆那个贱人的属下吧？说吧，这次又要给我什么折磨？来个痛快的！”野人头一昂，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你误会了，我不是叶苏嫆的属下，我连叶苏嫆这个名字都不曾听过。我只是来山上找人，不小心掉进这个洞里，然后又循着你发出的声音无意间来到这里的。”我连忙解释。有没有搞错，连救人都被怀疑！
　　“找人？”野人不太相信我的话，也是，谁会无聊跑到这么一座“鬼山”上来找人，也无怪乎他会不相信，虽然我讲的明明就是实话。
　　“是啊，我的朋友也被抓到山上来了，这还是五年前的事情呢。”我明显感觉到野人身子一震，我以为他还是不相信，于是忙再补充，“是我的另一个朋友——他也被抓了，只是被人救了出来，今天在街上碰到我的，所以我才知道我的那位朋友原来被关在了山上。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他们的同伙……”
　　“媚……娘……”野人的声音忽然哽咽了。
　　“你要什么？梅……粮……？”我没有多想，只是按着我自己理解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询问他。
　　野人松开了手，向我走近了一步，指着自己，又指着我：“你不认识我了吗媚娘？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了呢？是不是因为我没来得及也没有能力救你和他所以你恨我所以你不愿意记起我？”
　　我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后怕地说：“你认识我吗？你是？”
　　“我是宫墨瑾，你深爱的深爱你的那个男子宫墨瑾。”野人抓着自己的胸口激动万分，好像恨不得要撕裂自己的胸口。
　　“啊瑾？”我一屁股跌倒在地上，除了泪水涟涟地张口叫了一声，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媚娘……”啊瑾也是满脸泪水，深情地叫着我。
　　“啊瑾！”我干着嗓子大吼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己，“你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过的一点都不好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过得那么糟糕我却还要怀疑你，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啊瑾任由我抱在怀里，摇头说。
　　“我这就带你离开，带你离开这里……”我擦去泪水，拔出紫剑，只听“当”一声，铁链落地。我哗哗连砍数剑，铁链的环扣散落一地。失去了铁链的支撑，啊瑾刚跨出一脚就软在地上，怎么也撑不起来。我忙去扶他。
　　可是到我掉落的地方时，我才发现，除了爬上去似乎没有第二个出口。我一时气急，不停地捶打石壁：“破山洞！怎么会没有缺口呢？该死的山洞……”
　　“媚娘，不要急。”黑暗中，啊瑾粗糙混着血迹的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让我混乱的脑子慢慢清醒下来。
　　“既然叶苏嫆可以出去，那么我们一定也可以出去的。”啊瑾坚定地说。
　　我这时完全冷静下来了，琢磨着会不会有第二个出口。就算没有，那么一定会有什么机关，而且可能有两个，一个是致命的，另外一个便是活路。
　　“媚娘，会不会有藤蔓？”啊瑾问。
　　“我怎么没想到！”我一拍自己的脑袋，“一般洞口在上面的，应该会有根藤蔓辅助的，不然轻功不强的人是没法上去的。”本来我一个人“咻”一声就可以飞出去，只是现在啊瑾的眼睛……我赶忙四处找藤蔓。可惜的是，找了半天，别说藤蔓了，连根草也没见着。
　　“不是藤蔓的话，他们是怎么出去的？难道真的连送饭的小厮都有很厉害的轻功吗？”我自语。
　　听到了我的话，啊瑾说：“不，我能感觉出，那个送饭的小厮有的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别说飞出去，就是能腾空坚持一盏茶的时间都是问题。”
　　“那么肯定是还有第二个出口了？”我道。
　　“难说。”啊瑾道。
　　我东敲敲，西敲敲，除了手很痛一无所获。我道：“我们得快点离开，不然万一那个叶苏嫆过来，要走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你说的没错，叶苏嫆的武功的确不能小觑。”啊瑾赞同地点点头。
　　“啊瑾，我一直想问你，叶苏嫆是谁？她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关押你近五年？她跟我又有什么仇？”我接二连三地问道。
　　“叶苏嫆，叶蓉芊，你想到了吗？”啊瑾道。
　　“她们是姐妹？”我惊呼，随即明了，“难怪，我每次碰到这个月姐，她总是一脸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的表情。可是，叶苏嫆……到底是谁呢？”
　　“媚娘，如果我的眼睛……就能看到叶苏嫆长什么样了，对不起。”啊瑾满怀歉意地说。
　　“不许你这么说！”我泪眼模糊，“每一次你受伤都是因为我，你的眼睛会变成这样也是我害的，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我。”
　　“不，怪我，是我没有能力……”
　　“怪我！该怪的是我！……”
　　“我……好了，现在不是我们讨论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的时候。”啊瑾刹住车，说道。
　　“嗯。”我点头，“现在首要的是怎么出去。我在想，没有藤蔓，山壁也没有凹凸不平，反而光滑地不可思议，会不会……”我和啊瑾对“视”一眼，同时会心地笑了。我把啊瑾扶远，再找了块碎石替他挡着。尽管知道没什么危险，但还是小心为上。然后我走到出口的正下方，运气控制紫剑随着我的意愿游动，突然我手一张，紫剑飞快地在空中旋转，道道强烈的剑气劈向山壁。“轰——轰——轰——”紫剑的剑气与山壁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我一鼓作气，猛地将剑气提升至最大，用力向周围掷去，“轰隆——”一声炸响，一束微暖的阳光调皮地扑进我的怀里。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洞。
　　我兴高采烈地跑回去扶着啊瑾走出去。啊瑾站在洞口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喃喃：“阳光的味道，五年了，我以为再也不可能闻到了……媚娘，谢谢你！”
　　我咬咬下唇，道：“你该谢的不是我，是郑茂，他冒着被抓回去致残的危险在大街上行乞，只希望有一天能够看到我，把你的消息告诉我，让我来救你。而我，我是那个该被你恨被你讨厌的人。”
　　啊瑾微微笑，把我箍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额头，胡子扎的我生疼生疼的，轻轻地摩挲。我道：“等我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李志查清叶苏嫆的藏身之地，我不会放过她的！”
　　“不！”啊瑾激动地抓着我的肩膀，“你不能回宫！”
　　“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这种又痛苦又坚决的表情。
　　“因为……因为……”啊瑾放开了我，双眼迷离地背转过身，“小杰，白释杰，李志，皇上，他已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了。”
　　“什么意思？”我感觉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可是我下意识地逃避。
　　“李志……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残忍冷酷的人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那个叶苏嫆的幕后主人就是李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叶苏嫆置你于死地，但就算不知道，他也已经丧心病狂了却是事实……”
　　我失魂落魄地听着他讲他所知道的事情，心里，脑子里，就像有一部绞肉机在切割，而我连挣扎的力气都虚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一切被绞成碎片，连泪水，都来不及落下，连呼吸，都跟着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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