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傀尸
关于噩梦的事，姜离并没有多说，另外两人也就没问。
梁言抬头看了看天空：“时间刚好也差不多了！”
马车停在竹林道上，三人在不远处的溪水旁生了个火堆，打算就此歇息片刻顺便解决中午饭。
姜离坐在石墩上，双手托腮，看着秦衣熟练地做饭。看着看着突然“咦”了一声，她扫了一眼厨具，没有菜刀吗？那怎么切菜啊？刚这么想着，就见秦衣抽出腰间的沧澜刀，对着蔬菜一阵“咻咻咻”。
姜离:“……”不愧是万能小沧澜。
秦衣将菜倒进锅子里，抬头就发现姜离正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唇角不由弯了弯，然后拿起叉子坐到另一边的石墩上，开始认真地烤鸡。
姜离慢慢地蹭过去，笑得很甜:“秦衣，我帮你吧。”
秦衣脸色微变，手忽得抖了一下，手里的鸡差点被烧了。
姜离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吊诡行为？你是吃过我做的饭吗？这么害怕？不对啊，她也没做过饭啊，主要是她老妈从小不让她碰厨具，长大了以后也没时间做饭，基本上都是食堂，外卖，饭馆一条龙。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就烤来烤去，有什么难的？
姜离道：“我就是看你那么忙，想帮你而已……”
秦衣本来想委婉拒绝，但是一看到对方软软的表情，到嘴的话又堵了回去，想了想，挑了一条鱼递给她。
姜离笑了下，学着秦衣的样子，叉着鱼，在火堆上翻来覆去。
耳边从刚刚开始一直传来梁言非常离谱的笑声，她终于转过头看了一眼，就见他一手叉腰，一手举着一根黄瓜，表情贱贱地喊道:“再高点，再高点……”
姜离看着两脚站立，伸着头不停跳着去够黄瓜的滚滚，有些无语道:“梁言，你几岁了？”
“三岁～咦嘻嘻嘻嘻嘻～”
“……”
滚滚发现每次要到嘴边的食物，下一秒总是被拿走，然后抬得更高，两只前爪在空中徒劳地挥动了一阵，它怒了，一把将某人扑倒在地。黄瓜飞了，它又快乐了，果断抛弃梁言吭哧吭哧地往外跑。
梁言从落叶里爬出来，理了理衣服头发，看着埋头干饭的滚滚，哼笑道:“这小没良心的，亏我喂了你这么多天。”
他坐到火堆旁，看了一眼对面并排坐的两个人，挑了挑眉，心里啧啧啧了一下，目光落到姜离手中叉着的鱼时，忽得默了。
梁言看着那个七彩玲珑的东西，眉心缓缓拢起，道：“这是什么……？”
姜离道：“烤鱼啊。”
梁言道：“但是——”
秦衣道：“看着还挺不错的。”
姜离道：“真的吗？我第一次做饭诶！”
秦衣道：“那阿离真厉害。”
姜离道：“谢谢！()/”
梁言：“……”秦衣你说这种话，良心不会痛吗？
两人无视梁言惨不忍睹的表情互相恭维一阵，姜离忽得想起一件事，正色道：“我之前一直都想问，你说的炼尸是指什么？僵尸吗？”
梁言的注意力终于从那个颜色越来越诡异的烤鱼上掰了回来，闻言，回道：“你还知道僵尸啊？”
好歹从小看林叔叔僵尸片长大的好不，不过姜离还是道：“你那本书上有写到过。”
梁言点了点头，继续道：“僵尸本身是民间传说里的鬼怪。我之前写的那本书，不过就是借着虚构的题材编故事罢了。而我们所说的炼尸是指傀尸。这是一种通过毒术和蛊术将尸体炼做傀儡用途的邪术。”
傀尸？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姜离忽然想起那个梦中的女人，对面梁言继续道：“和傀儡术类似，事实上傀儡术和御尸术本身同根同源，从流光纪的巫术，再到含光纪的方术，那时候这俩地位其实差不了多少，但如今傀儡师和御尸者的地位名声可谓是云泥之别了。也算是同道殊途吧。”
“其实在古早的时候，御尸术并不能算是邪术，只是御尸者队伍行列有太多喜欢走捷径的人，屡禁不止，最终导致御尸术名声越来越臭。”
姜离道：“捷径？”
梁言道：“傀尸也分很多等级的。最低等那种，四肢僵硬，行动缓慢，保质期还很短，基本过不了几个月甚至几周就烂啦。蛊虫没了□□寄生，也会死掉，整个傀尸，无法再操控，既而成了废品。当年御尸术横行的时候，到处都有没公德心的崽种乱丢废品。”
姜离道：“那最高级的呢？”
梁言道：“最高级的傀尸，有个专有称呼，叫不化骨。传说中不化骨不死不灭，不腐不化，刀枪不入，行动敏捷，力大无穷。”
姜离眨了眨眼道：“听起来很无敌的样子。”
梁言笑了下，道：“只是传说中的而已。至今连个记载都没有。”
姜离也笑了下，道：“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坚信自己能炼出不化骨，并且还在不断尝试，对吗？。”
梁言挑眉道：“对。”顿了顿又道：“同时也因为很多人坚持不下去，所以就开始走捷径。”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深恶痛绝的事般，冷笑道：“他们开始拿活人炼尸。”
姜离不可置信道：“活人？！”
梁言道：“我之前说了，除了不化骨，傀尸都是有保质期的，炼尸的主要目的除了改善尸体体质，给蛊虫创造出适宜的活动环境外，就是延缓尸体的腐化。”
“而活人就不需要担心后者，他们只需要用傀尸毒摧毁活人的意识，再让蛊虫寄生就行。事实上，活人天生更适合蛊虫寄居，而且不需要花费另外的精力改善体质。最重要的是，一个活人的获取难度可远比一具基本无损的尸体低多了。”
秦衣凑过去，提醒道：“阿离，你的鱼……”
姜离一惊，赶紧翻了翻手里的鱼，避免烤焦，一边翻一边嗤道：“真是丧心病狂，难怪名声那么臭……”
梁言目光又不受控制地的移到那条七彩玲珑的烤鱼上，嘴角抽了抽，道：“这真的能吃吗？”
姜离不服了：“为什么不能？秦衣都说了不错。会做饭的人才有发言权！”
梁言闻言，对着秦衣翻了白眼，道:“这么喜欢？一会儿你先吃！”
姜离挑起一边眉道:“本来就是给秦衣吃的好不好！”
秦衣:“……”
梁言在心里默默地给秦衣点了个蜡，然后道：“话说回来，提起御尸术，让我不得不想起十几年前的五鬼星。”
姜离张大耳朵，好奇道：“说说看。”
梁言道：“当时有个五人组织，叫血煞门。这五人精通御尸术，每次都在夜间出没，且每次出现必定携带很多傀尸，抬轿乘撵，前呼后拥，如同阴阳开道，百鬼夜行，最重要的是这伙人走哪，哪就出人命，简直就像五个瘟神。所以时人称他们为五瘟使，又叫五鬼星。”
姜离眼眸微动，道：“这跟之前说得捷径有关系吗？”
“有。”梁言点点头，道，“准确得说，就是他们开创的活人炼尸先河。”
姜离愣了一下，道：“然后呢？”这么惨无人道的做法，肯定不会没人管吧？
梁言眯眼回忆了一下，继续道：“然后天机阁联合了当时的四大世家发布了剿杀悬赏令，九州之内，不管散人还世家子弟皆可赴此一战，见可当诛。不过，狡兔三窟，这五鬼星也很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神行鬼踪，老窝是砸一个，造一个，狡猾得很。”
“当时我也就十岁，所以大部分剿杀经过都是道听途说的。具体细节是什么样，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根据后面流传的各个版本说法里统一的结局，还是可以确定一件事……”
梁言道：“这五个人后来在漆风岭被某人一锅端了。”
这什么人间正道的光！姜离在心里给这个某人点了个赞，又忍不住好奇道：“是哪个英雄好汉啊？”
梁言道：“无极宫，姜怨。”
“……”
秦衣伸手在姜离面前挥了挥。
“阿离……”
“阿离……”
“阿离……”
梁言摸了摸下巴，犹自感叹道：“当时年仅十六的姜怨，凭借着漆风岭夜斗五鬼星之事，直接一战成名，不过吧……这个‘名’里面，两极分化挺严重的，毁誉参半吧。”
姜离回了魂，转头看秦衣，道：“啊？”
秦衣伸手指了指她的叉子，她低头一看，惨叫一声，原来的烤鱼已经被烧成一半碳了……
梁言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安慰道：“糊了就糊了，反正是你第一……”话还没说完，就见秦衣重新帮她换了条新鲜的鱼。
梁言：“……”
姜离喜滋滋又重新开始操作，一边烤一边回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梁言，不解道：“姜怨不是为民除害做好事吗？怎么就毁誉参半了？”
梁言盯着那条鱼，缓缓开口道：“因为当时五鬼星所驭使的傀尸都是活尸。活尸本质来说和活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失去了自己意识而已，如果精心医治的话，有一定几率可逆转的。而姜怨除五鬼星之时，连同那些活尸一起，全部斩杀。”
姜离眨了眨眼，就听梁言继续道：“当时有一部分人觉得这个姜怨明明在可逆转的情况下，偏偏采用这种一刀切手段，年纪轻轻就如此残暴，若能一直保持正心就罢了，若是以后长歪了岂非又是一大祸害；而另一部分人觉得姜怨做法无可厚非，毕竟惩奸除恶，最忌讳投鼠忌器，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之人，最终可能会导致两手空空谁也救不了……”
姜离将鱼翻了面，道：“原来如此……那你们怎么看？”
梁言摊了摊手，道：“没法看。毕竟一不在现场，二又不是当事人，更何况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是是非非，对对错错，争论这些，属实没什么意义。”
姜离手一顿，猛得抬眸：“死了？！”
梁言道：“次年，姜怨一力战群雄夺得论剑第一，也是在同一年，无极宫被人满门屠尽，偌大的建筑群被烧成一片废墟……”
姜离缓缓垂眸，浅色的眸子里映出火光的颜色，她说：“原来第一也能被杀吗？”
梁言道：“不止，当时姜家还是世家排行榜第一呢，这都被灭了，只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就是那几年搞得人心惶惶的，人人自危的，都怕祸临己身。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从当年的不敢查到如今的无可查，最终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半点由不得人，可惜了……”
失了方向的风，从林中呼啸而过，叶片相触，沙沙作响。
秦衣目光从哔剥的火堆，移到格外沉默的姜离身上，嘴唇动了动，刚想出声，却见对方忽得一脸兴奋的举起叉子。
姜离举着又变成七彩玲珑的鱼，目光闪闪：“烤好了！你们谁先吃！”
梁言：“！！！”
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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