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控
梁言盯着那条鱼，满脸费解：“你到底是怎么把它做成这样的？”
姜离道：“就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呗……你刚刚不是看着的吗？”
梁言道：“就是一直看着才奇怪好不好！”你说，好好一条鱼，生前死于非命就算了，死后还要被如此奇奇怪怪的手法鞭尸，太惨了！
姜离抿了抿唇，道：“那我自己吃行了吧。”说着就把烤鱼往嘴边送，结果还没挨着，手中的叉子就被人夺走。
姜离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夺走她叉子的人，道：“秦衣？”
秦衣举着叉子，笑了下，道：“你刚刚不是说，是做给我吃的吗？”
姜离道：“好像是说过……但是我……”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掰了一块送进嘴里。
梁言下巴都要被秦衣惊掉了，师父说得没错，爱情果然容易让人昏头昏脑！我看你就是色令智昏，色迷心窍，□□熏心，色……反正就是太可怕了，以后他一定要发明一种隔绝恋爱脑的药，谨防自己重蹈自家师弟的覆辙。
姜离心里有些莫名紧张，其实她也觉得刚刚那条鱼的颜色有点奇怪，但是她又很确定自己没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根本没往神奇的方面想，顶多觉得味道可能差了点。
对面的梁言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张地盯着秦衣看，发现他吃下去后仍旧面色如常，并无异常，于是缓缓松了一口气。
姜离看着认真吃鱼的秦衣，忍不住道：“你感觉怎么样？”
秦衣将口中鱼肉嚼了嚼，咽下去，微微一笑道：“味道其实还可以。”顿了顿，补充道：“就是有点辣。”
辣？一颗心刚放下又被悬起，梁言看了一眼姜离，狐疑道：“你加辣椒了吗？不对，我们有带辣椒吗？？？”
姜离道：“呃，应该没有吧……”
话音刚落，身边就传来“咚”的一声，转头一看，秦衣整个人仰面躺倒在地，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额上冷汗涟涟。
姜离道：“秦衣！”
梁言吓了一跳，把手里的鸡一扔，起身跑到秦衣身边，一番检查后，他抬头看着姜离，不可思议道：“你可真是小天才！”
姜离：“……”
半个时辰后，马车重新启动，一路穿过夹叶竹林，进入一片缓坡地带。
当下，四野空旷，万里无云，天空如同蓝色的玻璃碗倒扣在四方大地上，两边矮坡绿草如茵，开满了白色的不知名五瓣花，在初夏温柔清爽的风中轻轻摇曳，间或有粉蝶穿梭其中，时高时低，时远时近。
五色共风光，天朗风自清。流恋为君舞，处处蛱蝶情。
姜离目光缓缓从窗外收回，发现原本沉睡的秦衣已经悠悠转醒，心中一喜，忍不住俯下身，指尖碰了碰对方的脸颊，轻声道：“你醒了？”
秦衣眼眸微动，视线一点点聚焦在姜离脸上，然后怔住。姜离原以为他没事了，结果发现对方醒来后就只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表情看起来有些呆。
她皱了皱眉，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秦衣？你怎么了？”
难道吃傻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姜离心里的愧疚感止不住地蹭蹭往外冒，张嘴想喊梁言，想着让他再治一治，谁知刚吐了一个字，原本躺平的秦衣忽得一下坐起，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
姜离：“呃……”她动了动，结果对方以为她想逃，手收的更紧了，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秦衣把下巴搭在对方肩头，披散的发落下来，挡住了他的侧脸。不一会儿，颈侧有闷闷的声音传来，他说：“怎么可以……喊别人的名字……”
这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像埋怨，又像撒娇，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十分依赖里，透着七分亲昵和三分作气。
姜离懵了一下，秦衣平时对她可以说是温柔至极也温顺至极，所以她完全想象不出来对方作里作气地对她撒娇卖萌的样子。
姜离还处在见鬼阶段，怀疑人生，秦衣已经开始抱着她如泣如诉。巴巴一堆大概内容是指她外面有别的狗了，她不要他了，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他要当场哭死在她面前，让她后悔一辈子。
“……”
“你都没这么温柔喊过我的名字……我心都要碎了……”
“……”
“那个小婊砸是谁？！竟敢趁我不在，乱勾搭，我马上——”
“……”姜离打断道，“你是指梁言吗？”
梁言？秦衣话语一顿，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恰好此时车帘外面传来梁言的惊叫声：“秦衣你在说什么鬼东西？你脑子被鱼毒傻了吗？你回句话，说句是，我现在就代替师父，逐你出门！真是操了！”
秦衣：“……”
紧搂着腰背的双臂倏得松开，秦衣抬手捂脸，耳朵红得像滴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道：“对对对对不起……”
姜离道：“……哦。”
秦衣放下手，有些无地自容道：“我刚刚就是脑子不清醒，我不是故意的……”
姜离偏过头，肩膀一抖一抖的，努力控制自己嘴角，道：“……没事。”
秦衣抿了抿唇，凑过去轻声道：“阿离，我……”
控制不住了，姜离抱着肚子：“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衣：“……”
笑声震天响，原本趴在车顶的滚滚好奇地挂到窗口，往里看。车帘外，梁言还在鬼吼鬼叫，喊了一会儿，发现除了姜离的笑声外，无人回应，有些不放心的停下马车。该不会真被毒傻了吧？
他掀开帘子，对着秦衣上下打量了一番，惊疑不定道：“你怎么回事？”
秦衣从旁边摸到了自己发带，一边低头扎头发，一边回道：“产生了点幻觉，胡言乱语罢了，现在没事了。”
梁言看了一眼旁边笑累了趴在窗口的姜离道：“真的？给我看看。”
秦衣将手伸过去，梁言把了他的脉，又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发现确实没什么大碍了。于是又坐回去赶车。走之前忍不住吐槽道：“随便一顿饭，区区一条鱼，又是致晕又是致迷还带致幻的，功效如此，若是阿离再早出生个十年，这九州第一毒师非你莫属了？”
姜离：“……”
马车骨碌碌得重新开始启动，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姜离拍了拍滚滚的脑袋，让它回去趴好，转身发现秦衣靠着车壁，低着头，一副很是沉默的样子。
姜离现在一看到他，嘴角就忍不住疯狂上扬，连忙一把摁住。转念一想，对方也是因为吃了自己做的饭，才变成之前那副失控的模样，她心下稍软，安慰道：“秦衣，我刚刚不是嘲笑你，只是觉得你那个样子蛮好玩，跟你平时很不一样……”
落在膝头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起，秦衣缓缓开口道：“倘若那才是我原本的性格？倘若平时的我只是我装出来岁月静好的？”
他抬起头，看着姜离，一双星眸像隔了层雾一样：“阿离，我其实是个很虚伪，很胆小的人，你不知道，我……”
姜离摆手：“等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变得这么一本正经，但是她觉得如果再不打断的话，对方马上就要在他面前哭出来了。心里不由泛起点疑惑，难道她的那条鱼，药效如此强劲？
姜离往他身边凑近了些，道：“你说你平时是装的，哪里装的？”
秦衣抿了抿唇，没说话，洁白的贝齿在唇上留下月牙形的齿痕。
姜离歪了歪头，道：“我没感觉你装啊，我觉得你挺好的，真的，包括你刚刚那个样子，就觉得还蛮……咳咳……可爱的。”
“再说了，我这人向来先入为主惯了，做事又仅凭一心。比如说，我现在很喜欢你，那你本来是什么模样又或者你装成什么模样，真真假假，对我来说都只是放在‘你’之前的一种修饰词而已，既然都是你，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自然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喜欢。除非有一天你变成真正的垃圾人。喜欢变成了讨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姜离看着他，轻声道：“你明白吗？”
车厢里静默了一会儿。
忽得，秦衣道：“喜欢？”
姜离愣了一下，搁在腿边的右手被轻轻握住，秦衣望着她，一字一句重复道：“很喜欢？”
呃……虽然这话是她说得没错，但是怎么感觉他们两个好像不在一个交流频道上啊。不过想了想，确实有些歧义来着，她抽回手，摆正语气道：“我就是举个例子，当然，不是说我不喜欢你，但是我说的喜欢其实不算……”
车壁被重重地敲了几下，姜离的话被打断，随后帘外传来梁言非常无语的声音。
“你们当我是死的吗？能不能克制一点！”什么喜欢来喜欢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这么没羞没臊。哼！
“……”
姜离抬手扶额：“你误会了，我就是想安……”
梁言道：“需不需要我帮你重复一遍，你刚刚的话。你说你喜——”
姜离道：“打住！”她扫了一眼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的秦衣，转过身，趴到窗前，目光落在绿坡上，没一会儿又闭上眼。
姜离不说话，秦衣自然也无话可说，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另一边的窗口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划过姜离说过的话，嘴角不由一点点勾起，那种想把一切宣之于口的冲动在心口横冲直撞，但是转念间又想起对方已经失忆了，想了想，还是把这种倾诉欲压了下去，算了，等以后再找机会和她说吧。
而姜离这边想得却是……他看起来好像真得很喜欢她。虽然他表现得一直都挺明显的，甚至可以说毫不掩饰了，但是目前姜离确确实实只是把他当成好姐妹啊。如果是在她原本的世界，按照以往的经验，她肯定直接表明态度，严词拒绝。不喜欢别人还模模糊糊地吊着别人，当断不断，那不是害人害己嘛！但是现在……她真得没法再说出口……虽然秦衣对她的喜欢来得莫名其妙，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他，她可能现在还被困在石琼山，又或者就算出于道义把她救了，但是肯定不会让梁言带她一起走。
她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反省的同时，心脏好像被罪恶感劈成两半。一半化作小天使，拿着尺子，啪啪啪得打脸，告诉自己应该及时止损；另一半化作小恶魔，拿着喇叭对着自己耳朵疯狂呐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没有错！
姜离抬手捂耳朵，在心里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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