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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漫漫山路,绵延起伏,小半天,周忱用各种花招走访了悬崖村的四户人,都堪称绝顶钉子户,死死咬定不搬。最后纠集出三年轻人,二头毛驴,组成毛驴队,驮着他们要去市集卖的米和鸡鸭,例行出山买卖。

        无功而返,周忱也不气馁,缀在毛驴队后,一路上撺掇:

        “还有劲吗,改天再去走两个?路会好点。这个行政村,有三个自然村在山巅,划村时并在一起。你们见了,没有发展的,只会穷死,只能想方设法把人搬出来。”

        “真不知先人们是怎么想不开,非躲到这种绝境生活,”余豪二度体验极限户外,从容多了,跟着侃,“还生活得生了根,拔都不好拔。”

        “是啊,年纪轻轻能干活,困在山里干嘛,出来有钱赚,有好的生活享受,这简单的账都不会算。”郁仪建厂缺人,心里想着念。

        “设身处地想一下,拉他们出来,他们未必觉得好。毕竟故土难离,待得好好地,自己觉得舒服,干嘛要连根拔起?”周忱盯着抢先一大截的毛驴,沉吟,“我们只是把自己意志,不由分说地强加于人,所以工作难做。”

        余豪听到一愣,听出周忱在反省,他很会反省自己所做所为,他会估量善恶是非。但反省,又丝毫不影响他认定的事,他要做的,无论对错,他大概总会一往无前地做到底。

        “没有不由分说,瞧你挺会拐弯抹角,懂方法又有手段,”余豪侃两句鼓劲,“前面几个,这么出去一趟,该是圈套已经设好了吧。”

        “是,还得你俩配合,让他们好好钻进去,给套牢。”

        周忱说出实话,直接吩咐起事情。余豪和郁仪觉得,又回到了以往在社区被他摆弄的时候。

        墨灰色的山脊翻过,攀到高处,天空骤然开朗,早春冰冷的云,也散开了黯淡的铅色。极目远望,锯齿一样的山峦无边无际,腾浮的白雾中,时而露晶莹的河流,和斑斑点点村舍。

        连毛驴也仿佛胜利,歇脚时,嗷叫了两声。众人听着顿来豪兴,手上木杖一丢,手捧喇叭状,喊起山来。回声摇摇荡荡,浑厚深沉地扯在天地间,就如同山峦皆被撼动。

        “还是值得,”余豪当年感叹,“豁出命来看到的风景。”

        “整驾肃时命,杖策将远行,静言幽谷底,长啸高山岑。”周忱喊完后念出诗。

        “贴切,不过不像是你作,”余豪回视笑,“谁的诗,好古奥。”

        “晋代陆机,偶然翻到一文,写这个人,读来有感,这诗就突然进脑子了。”

        “这古人好悲催的,你别被附体,搞得一样惨呼呼。”

        “不是他惨呼呼,是沾上他的人会惨呼呼,还没看出么?瞧刚来他就让你豁出命,自己悠着点。”郁仪凉凉地催赶路。

        余豪不服:“明明是你逼我上山,拿旺财逼。你不沾他更近么,那你是不该更悠着点……”

        “那你两个在后面悠,我跟阿玲走前面去。”周忱尴尬地避开拌嘴。

        从悬崖村出来的三个年轻人,在村办公楼挤一夜后,第二天喂好毛驴上路。当然不是白白地走去镇上,毛驴背上的框里,本装着鸡鸭和米袋,此时被卸下来,留着卖给村里人,换上了要搬去镇里的成衣。

        郁仪一张一张发钱,看在钱的份上,三人咬紧牙关,改掉脸色,在毛驴背不下的情况下,哼哈两声,果断地用肩担起一捆捆。

        “会途经那片山地,不去看看清整得怎样?”准备出发时,周忱轻声细语招郁仪说。

        “让大金主好好看便行,”郁仪推余豪上前,“我不想当电灯泡阻碍你蛊惑他。”

        这说的什么话,余豪脸红,又被两人夹在中间斗,别别扭扭,想怎么样都要反击下:“哎,我应该当的,抛妻离家,给了你大好机会,大小姐傍上我,东山再起希望更大,怎么把我白白让给基/友?”

        郁仪抿嘴哼笑:“我是想,不用我牺牲自己傍你,周忱帮我搞定你足够。反正你相思难解,他绝对能把你哄得一愣一愣,要你做什么便做什么。”说完,像是很忙,一脸无谓地,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余豪只觉完全惨败,他好心开的玩笑,全没刺激到郁仪,反被这感情麻木的人狠狠取笑了顿。瞧绝尘而去的背影,相当地疑惑了:想当初这人多在乎周忱,如今有了隔阂,便刻意屏蔽了对他的感情么?

        传来驱赶人的狗叫声,身前的周忱长吁短叹摇头,余豪跺跺脚,干脆依郁仪意思,对周忱勾肩搭背一同出发。

        路渐渐变得泥泞,转过一重山后,村庄不见,哐当哐当渐起,伴随着泥土的腥味,和草木腐烂的酸臭味。一工地呈现在眼前,稍稍平缓的山坳里,三五个人在刀砍斧凿,拿着铁锹铁镐,簸箕挑担,相当原始地整着一千余平的山地。整出的平地狭长狭长,尽头渐行渐细地,连接着一条出山通道。

        “背得辛苦吧,要不歇下,前面路又高又险,估计更难走。”周忱自顾自地,找了个覆着的簸箕坐,气喘吁吁,又是扶额又是抚胸。

        赶毛驴地人一停,鄙夷地看去两眼,身上的货没有卸下来的意思。阿玲的丈夫叫多杰,此时稀疏胡子一吹,黑黝黝的脸黑到底:“用不着歇,没你们这么不经事。”

        “那敢情好,这里土方,挑走一簸箕钱,跟你们担衣服去镇上差不多,停下来做点工地活,正好多赚钱。”

        边说边起来拿铁锹,朝更深的山脚走。山脚开凿的地方,土渣混着碎石,堆起坟丘似得一垄一垄,需要人拿推车或挑担弄走。

        赶驴的三人纹丝不动,主要是周忱没说清楚价钱。但土垄处,有一壮实的身影转身,呼哧呼哧,拖上带土的铁锹,几步走到,开口堪比旺财音量:“呵,懒汉出山了啊,稀奇。”

        “不稀奇,这是他们将来的安家地方,土都不来刨两下,说不过去。”周忱微微笑,迎接大嗓门中年人。

        但他没让骂骂咧咧接续,而是把余豪让上前,给介绍:“村书记,李国栋,国之栋梁的国栋,国上面不好说,不过真是村里的栋梁,你走来村里的那条路,是李书记带人砍山五年开出的。”

        余豪肃然起敬,看这国栋书记长相敦圆,口鼻厚实,熊似得,貌似凶,其实一副憨憨的老实人样。伸出的手,布满老茧和破口,鲜红,像硬硬的虾壳,碰着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怎么跟这号人打交道,愣愣地,被钳子似的手紧握了下。

        “这是科斯集团代表,这里起房子造工厂,就靠他了。不过不用高看,他分内之事,有合约在先,他们这方怎么也得乖乖完成任务。”

        周忱的介绍,明显是把人拉低一截,余豪愤愤不平,但猝然被老书记双手握手,似注满无限期待地,重重地上下摇动。他见人粗粝的眼眶中,红丝线上似乎水润带泪。

        有必要这感动吗?余豪疑惑,觉得手被捏得承受不了,半晌,挤出句冠冕堂皇的话:“一定不负所托。”

        老书记才弃手,红肿的手抹把脸,脸更僵硬坚毅:“那我们得加紧干。”转头招呼该干活的年轻人:“八十块一小时,做不做,看你们贫困户,才这么给工钱,不做继续回去穷哈哈……。”

        余豪被周忱拉到沿山蜿蜒的路边,哐当哐当声变轻微,他忙不迭开口说实话:“这种原始搞法,十年八年也建不成路厂,你诓我投标,没料是这种情况。”

        “集团权衡利弊投的标,不是我能诓的,瞧你爸狐狸老虎似,又精又狠的人,”周忱漫不经心沿石头道走,“为拿到绝佳地块,这点帮zf的示好,总得表示表示。”

        余豪无话可说,垂头一呲:“我本想逍遥过活,又被你卷进腥风血雨。”

        “违心话,你是懒惯浑惯,其实心里不想被人看低,扑腾着要秀自己,我这不是给你秀的机会么。”周忱把人一撞。

        “真是天大的好机会。”余豪苦笑,学着阴阳怪气说反话。

        他简直无法控制苦笑,眼前的山路走过,似昨天的惊心动魄说不上,但十分是能达到八分的:石质的大山,沿山开道,路面高高低低石土,不少处露褐白色岩体,如浑然一体的山,平白无故划出道疤痕。

        道下陡坡,林深树密,激流奔涌。好在道开出了车走的宽度,砍凿痕迹,看出了那书记愚公移山式的辛劳,但绝对走不了正常的车。因为这路像珠串似的宽宽细细,看远时,还时而断掉一截。

        “不是好机会还不招你,”周忱满口应承,也不心虚,“你说的对,就有点偏差,这种搞法,不只十年八年建不成,给你十八辈子也建不成。”

        “那……”余豪想说那你招我干嘛,撞见周忱一边嘴角翘,是种异样的嘲讽,带点古怪,透出这人内心的思索,因不知让人不安,就话到口边打住。

        “愚公移山只是故事,骗人蛮干的故事,现实里,根本行不通。”周忱站到路口,手刮上岩石的纹路说。

        在崇山深谷中,这么说话,无形中有了种睥睨的神气。余豪难忍了,不解地问出口:“你说那书记开了五年路,是敬佩他的语气?我也觉得人挺不容易的……”

        “是啊,他天天带人来砍砍凿凿,风里雨里,一天不落,总算把这条毛路给凿宽了点。村里能干活的,几乎都给他骂过,稍不卖力点,就骂人家没志气不自找出路,”周忱深深叹,又显而易见地动容,“这样,鼓动上全村人,义务劳动,苦哈哈在山上干了五年工程。”

        “这想法对,封闭在山里,与世隔绝,难有机会跟上时代。”

        周忱叹长长的,余豪看不明他态度,打量着苦哈哈的成果,只就事论事,也加上点私心:“例如,建工厂不可能,建不了,也没这必要。”

        “想法对,但做法错了,五年也没修好这路,”周忱往前走,快到边缘,沙土就扑扑地滚,“而且你可能没看出,是越修越差。路塌过好多次,塌完凿,凿完塌,就这么周而复始地,干了很多无用功。”

        余豪只觉要去捞人:”你是不想试试,这里会不会榻?”

        周忱摇头,带点沮丧地:“说来倒霉,这种倾斜页岩,根本不适合开路,沙土又多,注定开不出车道,我拍照,传给学地质的人看过。”

        “那你跟那苦哈哈书记讲过没?科学道理,叫别蛮干了。”余豪下意识说。

        周忱摇头更甚,但神色笃定:“没,只对你讲了,因为我想鼓励他们,继续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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