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混沌的光影中,唯有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地此起彼伏。
“……”
片刻后,许招寒率先起身,背对着潞致:“你……对不起,我弄错人了。”
潞致顺势从地上爬起来,他宽宏大量地说:“没关系。”
“你……”
许招寒下意识回头,瞥见潞致柔和但一点也不女性化的面容,他宛如偷腥的猫被主人发现般,立刻又将目光挪开:“……你就是那个发现蚀的记者钟为。”
“不,我是潞致。”
许招寒没有太在乎这个回答。
或者说,他心情乱糟糟的。
许招寒自从成为□□强化异能者之后,睡眠质量大幅提高,换而言之,他很少做梦,但今天身心疲惫,罕见地梦见了许久不见的故人。
这明明是一件开心的事。
但没能分清梦境和现实,还对着一个大男人喊七秋姐的名字——想到这件事,许招寒就觉得脸色发黑。
他怎么会出现这种搞笑的错误?
他怎么就……
……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窥见了一丝属于七秋姐的熟悉的味道。
许招寒沉默片刻:“七秋姐以前也会帮我盖被子,所以,刚刚不好意思,你忘了那个误会吧。”
“行。”
潞致当然不介意。
唯一让他(她)略感诧异的是,她一直觉得这小孩睡觉死得像猪,结果,他其实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吗?
这死小孩……
许招寒当年可是天天用睡死过去逃避工作的。
一想到这里,潞致就觉得心情不稳,总想阴阳怪气地刺下对方,但还没等他开口,他的手腕碰到了膝盖,脱臼后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嘶。
这身体……
……真的一点疼痛忍耐性都没有。
听到响动,许招寒回过头,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一茬,伸出手握住潞致的手腕:“哦,我差点忘了——忍着点。”
潞致脸色一白。
他习惯性地想绷住表情,但许招寒一拧,一送,将脱臼的骨头送回原位,那一瞬间爆炸的疼痛,让潞致毫无形象地闷哼出声,差点咬到舌头。
许招寒松开手。
他捏过的地方,留下一大片红肿泛青的压痕。
“……”
“……”
许招寒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
试问,他刚刚用力了吗?
好像没有。
虽然他的□□强化异能也算半个被动能力,但经过多年的磨炼,他已经能准确地掌握力道,不会多浪费一丝力气。
所以,本质上还是……
许招寒嫌弃地说:“作为一个男人,你也太弱了吧!这细皮嫩肉的,男人就该有男子气概,积极训练啊。”
“……”
潞致不太想说话。
许招寒翻找出一个医疗包,打开后,上百个不同的款式的药瓶,字倒是都认识,但若问他,这些药物都有什么功效,他就一问三不知了。
就擦药的这点功夫,许招寒身上的伤势自己就能全部长好。
他一脸平静地将医疗包递给潞致,让他自己选,同时还说:“这里面应该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当然,最好还是去医院拍个片,看看有没有骨折骨裂什么情况……”
潞致露出了死鱼眼。
“……不用担心钱,我给你签一张单子,你可以用我的名义报销医药费,我们都有一定额度的误伤报销的。”
这不用你提醒。
潞致现在身无分文,就算许招寒不肯,他肯定要让对方出医疗费。
脑海里,系统也在逼逼:[放心!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这张卡虽然是张白卡,但还不至于骨质疏松,没有骨折!没有骨裂!只要消费999点名誉点,限时折扣,哪怕马甲濒临死亡,也能瞬间治好,原地诈尸。]
潞致:“……”
他怀疑,这是许招寒和系统联手整自己。
就在这时,顶楼的门再次被敲响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鬼鬼祟祟地钻进来,正是钟为。他迎上两个人的目光,吓了一跳:“潞致你……诶,许、许少将您好!”
许招寒颔首:“你好。”
你们怎么……
……氛围怪怪的?
钟为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来回晃荡,他应该只晚了五分钟吧,不是晚到了五小时吧?为什么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这么奇怪?
钟为耿直地问:“……你们认识吗?”
潞致:“不认识。”
许招寒:“刚认识。”
许招寒:“………………”
许招寒:“……不认识。”
钟为迷惑更重。
是他不会看氛围吗?
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之后,他觉得房间里的氛围变得更微妙了。有那么一瞬间,钟为都想客气告退。但他毕竟肩负着绳秉报社的重任,只好厚着脸皮留在原地:“您好,许少将,听说你找我们?”
“哦,对。”
许招寒也恢复到工作状态:“你们在居民区发现了蚀?!”
“是。”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见到许招寒面色凝重,钟为也不由深有同感地挺直了身体,将半天之前——记忆还很鲜明的那些事情娓娓道来。
钟为知道,国家有一道特殊的“防线”,能够保证蚀不会出现在城市和居民内,不过,这道防线的具体情况是机密,他也只是知道这件事而已。
三人的经历可谓是险象环生。
钟为说了前半部分,到了后面,潞致自然而然地接过话,整个过程丝滑柔顺,仿佛只是巧合。
他微微改动了几个点,让自己发觉蚀境的出口,只是一个巧合中的巧合。
而最后离开蚀境,更是和那枚压缩炮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他潞致英勇地抓住钟为,爆发出身体潜力,硬生生地跳进翔坑。
听到这一幕,钟为脸色发黑。
“……这个,真不用仔细描述了吧?——影响人家许将的胃口。”
许招寒听得津津有味。
他挑挑眉:“这只蚀的级别应该很低,魉级吧,否则的话,最后那一下你们绝无可能逃生。”
事实上,也没能真的逃走。
“依靠香气扩散的蚀境的能力也很有意思,属于稀有品种,别说是科普类书籍了,就连我都没见过类似的——你能及时反映过来,很厉害。”
他看向潞致的目光中,流露出欣赏。
“你要不要来蚀灾局?”
“呃,我体力不好。”
“蚀灾局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去出外勤,也有很多文职人员。而且……”许招寒严肃地看着潞致,“男人不能说自己体力不好。”
“……”
“……”
潞致刚想开口,他就被钟为揽过肩膀,越过他说话:“你别傻,蚀灾局是高薪工作,你不是还在找工作吗?”
“那就……”
忽然一个声音插入了三人交谈,对方用近乎尖刻地打断:“绝——对——不——行——!”
许招寒扫了一眼来人。
他的表情冷下来。
钟为和潞致也看到了对方,那是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皮鞋也被擦得锃亮的中年男人,梳着中分头,他急匆匆地跑过来,对着许招寒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怎么就学不会遵循规章制度呢?!”
“……”
“……”
啊这……
这个男人是老寿星上吊,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小屁孩许招寒,曾经可是以坏脾气著称的。但出乎潞致的预料,许招寒的脸色很难看,但他硬生生地忍下来了。
“谁准你跑到这穷乡僻壤来的?”
钟为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
这是他的故乡。
虽然比不上京都繁华,但好歹也是一二线城市,怎么也说不上一句“穷乡僻壤”吧?
许招寒臭着脸回答:“我接到求助了,当地的异能者被困住无法脱身,需要总部的异能者支援。”
“那也轮不到你啊!”
“……”
“你今天明明要继续拍电影的,结果,一下子人没影子了,我怎么和摄影队交代?!”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句话有所不妥,缓和了口吻,用哄孩子的语气哄许招寒,“当然,处理蚀也很重要,你起码也要和我说一声。”
“和你说了,你就不会让我出门了。”
他这句耿直的话,把对方气得够呛。
钟为用手肘碰了碰潞致,悄悄地问:“这是什么人,这么牛掰?”
“秘书吧。”
“不可能!”钟为毫不犹豫地否定,“他可是许招寒,什么秘书能这么吊,指着他鼻子骂?”
“……”
“……”
“潞致?”
潞致也压低了声音回答他:“首先,那个人胸口有名牌,虽然字有点小,但你应该能看清,他就是许少将的秘书。其次,你声音压得再低,许少将的强化包括听力,这番话,和贴着他耳朵说,没有任何差别。”
钟为:“……”
钟为:“…………我刚刚那句话绝对没有看不起钟少将的意思,对,我是说,钟少将真的大人有大量。”
这也就算了。
钟为竟然接着又嘟哝一句:“……竟然这都能忍?”
“……”
“……”
潞致发现,钟为真是个宝藏男孩。
就在这时,那位秘书——他的名牌上写着“戴良”两个字——忽然将话题转向了潞致。
“蚀灾部是国家部门,进入这里工作的所有公务员,都是经过了严格的公务员选拔,才成为其中一员。”
“……”
“一句话就要将别人招募进蚀灾局,这是明目张胆的特权!明目张胆的走后门,是在队伍里掺沙子,是应该被明令禁止的。”戴良看似恨铁不成钢地说,“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你就要铸成大错了。”
“什么大错?”
“这是对你形象的巨大损失。”
“损失?”
许招寒挑眉:“他身陷蚀境,丝毫不慌,甚至还解救出了两位无辜民众。这样的人才,我认为国家特招没有任何问题——”
“你——”
“而且,我说,让他来蚀灾局,又不是让他来做公务员。”
戴良惊疑不定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雇佣他。”
“……”
“这也不可以吗?这也影响我形象吗?这也碍着你们赚钱了吗?”
“胡、胡说八道!”
有那么一瞬间,戴良的表情十分恐惧,但下一秒,他就恢复到之前怒不可遏的状态。但无论是许招寒,还是潞致,都没有忽略掉这个小细节。
戴良大声吼道:“赚钱,什么赚钱,我们这是为了国家的脚步,宣传抗击蚀灾的英雄,抵御国外的文化入侵!”
许招寒明显不想说话了。
见到暂时压住了对方的气焰,戴良乘胜追击:“你现在名气如日中升,很多人都视你为眼中钉,各种境外势力想要找你的黑料,打击你的名声。”
“……”
“国家很重视这件事,所以,委派到你身边的人,都是过五关斩六将选□□的精英。”
“……”
“你随随便便招募不知名的人,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是对关心你的人不负责,也是对抵抗蚀灾不负责——就算是□□强化的异能力,也绝不是无懈可击。”
“……”
“我们都是为了保护你。”
说到最后,戴良越发情真意切,似乎自己都被这番话感动到了,颇有些眼眶微微湿润的感觉。
但效果嘛。
就连钟为都没被骗过去,他隐蔽地翻了一个白眼:“他说谁是不三不四的人啊?!”
“话术罢了。”
钟为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想起之前潞致的提醒,没在说悄悄话,而是用手机敲下了一行字,再将屏幕举起来:
[这话术好耳熟啊。]
[你说,许少将这孩子是不是被pua了,口口声声地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但实际上就是为了限制对方的行动……]
潞致抬手,将这一行字全部删除,这种东西最好不要留下证据:“……你想多了。”
“我也看过很多案例。”
钟为嘟哝着说:“你别把我当做是完全看不懂微表情的笨蛋啊?”
“什么?”
“什么什么?”
潞致一脸和蔼地揉了揉钟为的小卷毛:“你能有这样的自信,很好,你可以在心里保持,但就没必要说出口了。”
“喂——!”
钟为说对了一个点,对方确实在pua许招寒,但他搞错了两件事:
第一,谁都可能被pua,除了许招寒。
原因无他,许招寒他熊啊。
谁能pua熊中之熊?
早在几年前,许招寒刚刚被蚀灾局特招时,这熊孩子就没把规矩放在眼里过,一天吃十几个惩罚都是小事。七秋甚至怀疑,他喜欢被关禁闭的感觉,执拗地每天晚上都要在冷冰冰的铁床上睡觉。
第二,戴良的盛气凌人是装出来的。
他很恐惧。
尽管戴良极力掩饰这份恐惧,但恐惧就和咳嗽和爱般无法隐藏。他的眼神,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他的气味,他的心跳——潞致都能察觉到这份恐惧,对于五感更敏锐的许招寒只会更明显。
他就好像被夹在道路中央的蝼蚁,时刻都有可能会被两边相互倾轧的车轮直接碾死。
看久了,潞致甚至由衷地怜悯。
许招寒嗤笑一声:“保护我?”
“难道不是吗?”
“我不需要你们保护。”
许招寒平静地说,但有时候,事实本身就已经显得很残忍:“而别来招惹我,就是对你们自己的最好保护。”
他往外走。
戴良因恐惧而破音:“你要去哪里?!”
“我去干活。”
“居民区出现了蚀,保护民众是我的义务。”许招寒不耐烦地反问,“怎么,这你也要拦着我吗?还是说,担心我受伤?”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嘲讽之意根本不加掩饰。
“但是……”
戴良颤抖地说:“你答应过的,不是都说好的吗,你想要反悔吗?如果你想反悔的话,那就……”
嗯?
许招寒答应什么了?
——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潞致瞬间意识到,许招寒虽然大致还和七秋记忆里的那个小屁孩差不太多,但若说有差别,那差别也还挺明显的。最起码,如果是七秋熟悉的那个小屁孩,许招寒早就在对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让他干净利落地闭嘴。
手段别问。
问就是许招寒小屁孩又要关禁闭。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差别,大概戴良这句所谓的“你答应过的”就是关键。但问题来了,什么能让许招寒听话?
他不是一向选择性地听话吗?
愿意听的才听。
不愿意听的就假装听不到。
潞致知道,他肯定抓到了某个很关键的线索。但许招寒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件事,他直接打断对方:“我知道了。”
他好像一瞬间就泄气了。
潞致看着他没精打采地将自己摔进沙发里,开了一罐可乐:“我已经在长城app里接了这项任务,工作是必须得做,我什么时候能出发?”
“明天早上。”
钟为大为诧异:“明天早上?”
戴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现在,他是恨死了这两个给他找事情的无辜群众。
许招寒闷了一口可乐,郁郁不乐地回答:“……放心,附近已经拉了封条了,既然已经知道那玩意儿是通过气味传播的,肯定会分发防毒面具,不会轻易地陷入蚀境的。”
是的。
这种特殊性的蚀境也就顶多打个措手不及。只要让蚀灾局反应过来,各种针对性的办法自然会一一落实。
“不过,明天早上也太晚了吧。”
许招寒很不快地说:“我不需要休息这么久。”
戴良斜了他一眼:“不是为了你,而是摄影队和导演组还都在飞机上,各种器材刚刚上高铁,得等明天早上,这些设施才能依次到位。”
许招寒:“……”
潞致:“……”
钟为:“……啊?”
钟为:“解决蚀,和导演和摄影有什么关系?你们要是真的缺这些,绳秉报社常备了十几台摄像机,虽然都是旧版本,但绝对能用。”
这个耿直的小伙子真的说出来了。
戴良:“……”
钟为继续说:“绳秉报社可以租借给你们,摄影师我们也有。我们的摄影师伟叔还拿过国际大奖,绝对能满足你们的需求。”
面对钟为的热情推荐,戴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那也不需要,我们这是要为许先生拍一部记录着他英勇战斗的纪录片,资金充沛,人员齐备。”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让所谓的“不三不四的家伙”和许招寒走得过近。
“可是你们不是……”
“而且,”戴良提高了音量,强行压过钟为的叨逼叨逼,“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天已经黑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
“是夜景。”
“夜景就不能拍纪录片了吗?”
戴良脸色发黑:“夜景拍摄,画质不好——所以,如果我们需要夜景,也会在白天拍摄,通过调色和滤镜,将画面制造成夜景的效果。”
他停顿了一下:“这位小朋友虽然是记者,但好像对业界的情况不太了解呢。”
“可是,”钟为彻底被对方搞糊涂了,“——你们不是在拍纪录片吗?”
“……”
“……”
“强行用日景伪装夜景,这不是骗人吗?明明是骗人,还用记录片的名义,这就是弄虚作假……”
潞致用手肘撞了一下钟为。
钟为的声音戛然而止。
戴良看着两人的目光,已经冷到快掉冰渣子了,钟为撞上他的眼神,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对方客客气气地说:“很感谢两位群众(重音)给我们提供的消息,现在,许少将现在需要休息了。”
这是逐客令。
“你们总不会想耽误许少将的休息时间吧?”
“我知道了。”
钟为很惆怅地叹了口气,许招寒的臭脸世界闻名,刚刚聊天的时候,对方的态度甚至能称得上温和。
这给了钟为一个错觉:
他有机会采访到这位国内最年轻的异能者少将。
现在看来,错觉果然是错觉。钟为拉着潞致,两人灰溜溜——或者说,只有钟为灰溜溜地往下走。潞致倒是神色平静,偶尔若有所思地看向戴良的背影。
楼下,看守大叔正在等他们。
一看见垂头丧气的钟为,这位大叔立刻就笑开了怀:“怎么样?我就说了吧?人家可是大人物,不会允许没有预约的采访的……”
潞致的脚步停了下来。
钟为差点撞上潞致的背,他勉强稳住身形:“你怎么了,潞致?”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可别说你什么东西忘在楼上了。
潞致双手合拢:“我之前是,有对你承诺过吧?——要让你采访到许招寒,然后,你会给我一台手机。”
“没什么。”
钟为看得很开,虽然报社实习生的薪水微薄,但他又不靠这个过日子:“一台手机,小钱而已。哥给你买最新款的盘古手机。”
潞致指了指楼梯下的大叔:“可是,他看不起你诶。”
钟为:“……”
钟为:“………………”
你怎么有脸这么说别人?
全世界最嫌弃他笨,没脑子,不聪明,不会看人脸色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钟为啊,这口气不能憋?”
“啊?”
“按照中医理论,如果人常常生气,心气郁结,就会导致胸闷腹胀,口干便秘,头疼耳鸣等等症状,为了一个健康的身体,我们如果受了委屈,那就绝对不能憋着。”
钟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重新审视了一番潞致,人还是那个人,似乎没在楼上被掉包。钟为忍不住问:“……你想做什么?”
“采访许招寒。”
“哈?”
潞致扯着钟为的领子,就像把他往楼上拖,但他力气不够大,自己反而被钟为拉的倒退一步:“这个采访,姐……哥采定了!”
钟为一时茫然。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不起你的,他既然认为你不能,那我们就一定要采访给他看。”
钟为觉得这一番话充满了槽点,你听听,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换而言之,阿猫阿狗就能看不起他了吗?
而且,他知道,秘书戴良绝对不会允许这次采访,如果他不在,没准还能钻空子。
他在,绝对会严防死守。
虽然脑子是这么想的,但钟为仍旧跟上了潞致的步伐,黑发青年身上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人情不自禁相信他。
电梯直通顶楼。
戴良也没想到,这两人刚被他赶走,一转头,竟然还能厚着脸皮出现在他面前。
但潞致抢在了他辱骂的前头:“小寒,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小、小寒?!
戴良被这个称呼吓到腿发软,差点直接摔在两人面前。
几秒后,许招寒再度出现在两人面前,他不喜欢被人这样居高临下地称呼——除了七秋,但七秋不在常规情况下。
潞致完全不顾身边人惊骇的表情,他抬起头,很友好地向对方挥了挥游戏机:“不知道你玩过没有,这款游戏叫做《建设地狱城》,希伯来神话背景,挺冷僻的。”
许招寒流露出惊讶。
潞致语速不变地继续说:“这游戏同时涉及到经营基建和战斗,可以双人组队,可以一起玩。”
“……我玩过demo。”
“不是试玩版本,是正式发行的版本。”
“……”
“……”
钟为眼睁睁地看着,许招寒先是一脸猛然,五六秒后,他就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脑门般,身形都有些摇晃。
讲个笑话,肉身强化的异能者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反应。
许招寒当然不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只是放纵,让自己完全沉浸在喜悦中。他露出了一个纯然发自内心的微笑:“进来吧。”
戴良不敢置信。
他冲过来,用身体拦住潞致,崩溃般地大吼大叫:“你不能这么做!你……”
“会影响形象的,对吧?”
“你……”
“都是为我好,对吧?”
戴良被两个“对吧”怼得说不出话来。许招寒盯着他,他的瞳孔里仿佛忽然浮现许多细小的白色颗粒,让人一看就心生寒意。
许招寒轻声说:“我有时候觉得,你和你背后的人,一直都在试探我的底线,想要看我究竟能为……忍到什么程度——”
“我没有……”
“可我一直不太能忍,从小就是。”
说完这句话,许招寒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然后对话筒说:“xxx区xxx街道蚀灾局顶楼。”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了。
戴良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恐惧,直接软瘫坐到地上,橘子皮般的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你给谁打电话了?”
许招寒反问他:“那你平时是给谁打电话?”
潞致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许招寒暗指的那个人,显然让戴良更为恐惧,他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真无聊。”
“……”
“……”
许招寒叹了口气,厌恶地斜了一眼地上的肉:“算了,刚刚我是骗你的,我没那么无聊,找你后面的人告状。”
他说着,将手机转过来。
通讯记录。
最新的一条通讯记录是:
120医疗救护。
“……”
“……”
钟为傻小子一脸纳闷地问:“你把救护车喊过来做什么?”
“这个嘛……”
许招寒摸了摸下巴。
潞致下意识想捂住脸,但现在捂住脸,又会显得他太“先知”了,可以确定的是,熊孩子现在要开始“熊”了。
许招寒高高兴兴地说:“因为马上就要用到了?”
“啊?”
“比方说,这样——”
即便许招寒已经提前做了预告,但他扬起脚的时候,在场的另外两人依旧没看到痕迹。
“当——!”
戴良被踹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砸在电梯上,干净利落地晕过去,或许,能在此时此刻干净利落的晕过去,也是他本人的愿望。
钟为被这一系列变故吓懵了。
潞致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能相信,保卫了千千万万的异能者少将,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许招寒……竟然是这么一个熊娃呢。
这才是七秋熟悉的小屁孩。
“他,他,他……”
钟为说不出完整的话。
潞致叹了口气,他能理解对方的震惊:“别担心,脑震荡而已,他还是有分寸的,顶多只是在病床上躺两天而已。”
“可、可是……”
“算工伤,有赔偿的。”
你看许招寒这个混蛋——
就是这么浪费纳税人的钱财,简直十恶不赦。
潞致用眼神谴责对方。
但许招寒显然误解了两人的意思,他吹了一声口哨:“帅吧?”
“……”
“……”
帅倒是没什么感受。
人能冲着二次元的毁天灭地的帅哥大喊“帅帅帅”,那是因为知道,纸片人不可能进入现实。
但这一切就发生在眼前,就只剩下惊惧了。
沉默片刻,还是潞致打破了沉默:“可以,国脚,用力还是很精准的,没破坏公物。”
和之前相比,在力气控制上,许招寒确实进步许多。
许招寒用手指挠了挠脸颊,似乎不习惯被夸奖,他咳嗽一声,掩饰着说:“我也觉得,如果我能进国足,绝对能一雪前耻……唉,世界杯早就禁止异能者参赛了。”
“……您还挺期待的?”
“对啊,太可惜了。”
就算是潞致,也分辨不出,许招寒到底是在遗憾自己不能为国争光,还是遗憾失去了一个搞东搞西的机会。
他跳进沙发上,没人关自己的快乐让他晃悠了两圈,再从沙发上蹦跶下来:“我去拿投影器,这里有超大的环绕3d屏幕,打游戏超爽。”
许招寒兴致勃勃地去调配游戏机了。
“他真的……”
“看起来很孩子气?”
“不,与其说是孩子气,倒不如说是……”钟为想了想宣传中许招寒苦大仇深的脸,再看看现在在沙发上到处蹦跶的青年,“……很反差。”
“除了抵抗蚀灾之外,异能者也是人。”
“嗯。”
两个人沉默无言。
片刻后,钟为忽然警觉地扭头向潞致:“你怎么知道许少将玩过《建设地狱城》的demo?还知道他很喜欢这款游戏?”
“啊,这个……”
“你别想骗我。”
不骗人是不可能的——
潞致一脸淡然地回答:“我当然不知道,异能者的日常的生活都是高度保密的机密。根本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接触到的——戴良先生不是说了吗,我,不三不四的家伙,根本不能靠近许少将。他身边的人都是层层选拔而上的。”
似、似乎有点道理。
钟为脸色一黑:“我信你才有鬼!”
潞致一脸无辜。
钟为可能确实社会经验不足,但他不是真的笨蛋——
两个人被蚀灾局关起来后,刚好,本地的异能者无法返回,不得不向外部申请外援。
申请外援也就算了,结果刚好是人气旺盛的许招寒。
而偏偏,许招寒就有一个心心念念的绝版游戏,刚好,潞致手上就有这款游戏。
一个巧合是巧合。
一连串的巧合,就只能说是别有用心。
潞致无奈,钟为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他聪明的时候,他倒是挺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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