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足有四五秒，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变故。而蓬遣的反应最快，他飞快地将叶晖的手拉起来，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叶晖！你做什么？！”
“我在保护人民。”
“你他妈——”
“长城防线不容有失。”
叶晖的手被蓬遣抓住，发出了骨头都要被捏碎的嘎吱声。但这半个冷血生物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只是挑了挑眉：“……你还不懂吗，方凭信活不下来了，他一定会死，你脑子里转悠的要救他这样的念头，根本毫无意义。”
“你……”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长城防线，让他的死有意义。”
“可是你知道——”
你刚刚亲手杀了方凭信吗？
叶晖转动了一下眼睛，那双和冷血蛇类几乎一模一样的橙黄色竖瞳凝视着蓬遣，片刻后，叶晖满脸邪气地笑起来：“我明白，我都懂的，圣母心态的蓬队当然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属下，哪怕是现在已经被证实，很有问题的七秋，你也依然拿她当同伴，想让她得到英雄的名誉，想让她进入烈士陵园。”
“……”
“但是，蓬队，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光明，更有黑暗啊。”
这句隐约藏着指责的话一说出口，就连释藤都听出来了，她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好不要脸。”
“过奖过奖。”
“？”
“在我犯了大错之后，蓬队还把我养在指挥部里，不就是期待我在这个时候，为您背黑锅吗？我懂得，我都懂得，蓬队，你看我是不是做的很完美。”叶晖赔笑着说。
蓬遣深深地盯了他一眼，他眼眶发红，但最后，这颗眼泪依旧倔强地藏在眼眶里，没有落下来。他松开了手，那一瞬间，好像灰白色的头发里又多了几根白发：“不，我留你在指挥部，只是相信，你仍然是善良的。”
“我当然是。”
“……”
“天秤的两端孰轻孰重，我比你清楚。”
蓬遣已经不想再说话了，在短暂的失控后，他恢复到古井无波的状态：“我知道，你是对的。确实，长城防线一旦失手，那就……”
“滴滴滴！”
“警报——！”
“京都地区检测到七只蚀的信号，情况异常，已经上升到橙色警报，滴滴滴！警报！京都地区检测到十三只蚀的信号……”
“防御系统已经将相关蚀的地点发送到附近的异能者的任务接收器上。”
“上沪地区检测到……”
“滴滴滴！”
“警报——！警报——！”
一时之间，大大小小的各类警报声几乎淹没了整个蚀灾处理部的指挥处，刚开始，幕僚似乎还想分析情况，但几十秒后，他放起来——自暴自弃地调出了全国地图。
原本还显示着安全的绿色的区域，正在飞快地被大大小小的橘红色警报淹没，那密密麻麻的程度，仿佛蝗虫过境，看的人头皮发麻。
“……”
“……”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国家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和资源搭建的防线——代号“长城”的防线，失守了。
方凭信已经死了。
蚀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
天秤之蚀弯了弯眼睛，即便是没有另一只眼睛和嘴巴，所有人也能看出来，它在非常欣喜地欢笑。紧接着，它抬起唯一一只脚，踩向摄像头。
“咔嚓。”
一声轻响。
其中一个屏幕随之暗淡下来。
“……”
“……”
在一片慌乱的嘈杂声中，忽然，接线员接到了一个特殊通讯。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着通讯器，走过来：“蓬队，问莱集团想要和您通讯。”
“这时候，那家伙又搞事？”
“他说，他能解决掉您现在苦恼的一部分问题。”
蓬遣皱眉。
他现在苦恼的事情，那就只能是遍地开花的蚀灾了——那家伙的情报倒是很迅捷，不，在现在蚀灾遍地开花的情况下，想要隐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蓬遣接过通讯器：“喂。”
“蓬元帅下午好。”
“你想说什么？”
“我也没想做什么坏事，请蓬元帅不要总用这种敌对的态度来面对我，我们都是中华子孙，我自然也是要为国家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呵。
说的比唱的好听。
“在长城防线已经崩溃的情况下，无论蚀灾处理部再加班，异能者也□□乏力吧。毕竟，异能者也是人，也会需要休息。”
“你到底想说什么？”
“蓬元帅有没有考虑过，开启全名抗蚀的新时代。”
“……”
“现在，您总不能再阻止我们发布，普通人也能使用的抗蚀武器了吧？当然，出于尊重，我会把样品发给蓬元帅一份。”
“……我知道了。”
通讯被挂断了。
从接到这通通讯起，叶晖就站在蓬遣对面，他活动着差点被捏碎的手腕，上面还留着释藤的压牙印——这对父女真是他的克星。
还不等蓬遣说话，叶晖开门见山地说：“在长城防线已经失守的前提下，全民武装是大势，您没法阻拦，也阻拦不了——人心幽微，大家只会觉得你舍不得异能者的崇高地位，想要翻云覆雨的权势……”
“我信不过问莱集团。”
“因为七秋？”
“不止。”
纵然知道问莱集团的情报人员很可能已经插入到蚀灾处理部的总指挥部里，蓬遣依旧公开了当地说：“他和很多境外势力有联络，资金来源里也有很多说不清来处，和去处的地方。”
“但现在，问莱集团可是国民经济的半个支柱……”
“所以，这不是没动它吗。”
“而且，单纯只说风评……”
蓬遣嗤笑一声：“那些媒体只不过是问莱集团濮阳家养的一条狗罢了。就算大势如洪水，无法阻拦，但是我们可以引流。”
“你心里有数就好。”
“叶晖，你要去哪里？”
“我上厕所。”
叶晖走进男厕所的一个隔间，立刻将隔间反锁。蓬遣身处其中，感觉也许还不明显，但作为旁观者，叶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虽然仍然抵触问莱集团，但这种抵触的态度已经软化。
这也许……
……真是那家伙的目的。
又让他达成目标了。
一想到这里，叶晖就感觉到胸口腾升出怒火，他坐在坐便器上，忽然，嘴唇里吐出一根又长又细，尖头分叉的蛇信子，眨眼间，他又将蛇信子吞回去。
他掏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黑壳手机，指纹验证，虹膜验证，舌头验证——也就只有叶晖能有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蛇的舌头。
三重验证通过后，手机解锁。
叶晖打开通讯录，通讯器里，只有唯一一个联络人。
几分钟后，通讯接通。
还不等对方寒暄，叶晖就已经劈头盖脸地质问：“是你！是你告诉了那只天秤蚀，究竟怎么突破长城的防线？！”
背景音一片靡靡之音。
叶晖还听见玻璃酒杯相互碰撞的声音，片刻后，那苍老的男人声音才缓缓响起：“……晦，你在质问我吗？”
“不，我只是震惊。”
对方轻笑一声。
或者说，只要处于俯视众生的高度，就很容易原谅“家养小宠物”小小的不恭敬：“这不是……迫不得已吗。”
迫不得已？
你一个迫不得已，就将上千万民众的生命放在怪物眼皮子底下，哪里有这么奢侈的迫不得已？
叶晖心底冷笑，但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虚假的担忧：“……什么，竟然有人能威胁到您？”
“不是什么人……”
“那是？”
“晦，这件事你应该反问你自己吧？指挥部不是早就知道，只要询问那只蚀三个问题，蚀就会反过来追问提问者——而这个问题，如果上个提问者拒绝回答，那么，就会问到下一个提问者。”
方凭信之前的提问者——
没错，就是询问永生的提问者。
苍老的声音非常平静地回答：“……所以，它找上了我，这种规则真是太麻烦了。我也是迫不得已。”
“……”
“你能理解我的吧？”
“能理解。”
所以你怎么不去死！
“你不应该杀了方凭信的，也许，那个天真的小男孩也许能活下来，虽然机会渺茫，但他说不定真的能活下来，不是吗？”
叶晖再也忍不住，他焦躁地吐了一下蛇信子，舔过空气，又被主人吞了回去。
“你是杀人凶手。”
“我……”
叶晖冷笑一声：“对，你说得对，我是。”
他被迫走上这样一条道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满手鲜血的准备了。而现在，也只不过是在这斑斑血迹中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他得到了两个关键信息。
第一，电话那端的那个人，在这一年之中，曾经秘密潜入过天秤之蚀的蚀境，并且平安顺利地到达蚀的真身面前。
这只靠他本人是不可能的。
有异能者帮助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叶晖的脑海里立刻跳出了“濮阳珊”这个名字，但下一刻，他立刻否决了。虽然那个宣称七秋偷走了她的异能的少女，拥有和七秋队长同样的异能，但两者之间的实力堪比天上地下。
让濮阳珊表演烟花还行。
让她上战场——呵，不是叶晖看不起她，而是她就没有过什么能让人高看一眼的战绩，正如濮阳珊的身份，她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做不得打打杀杀的肮脏事。
那……究竟是谁？
谁带他去了天秤蚀境？
一个个名字飞快地从叶晖脑海里掠过，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无法确定，而且基本上每个异能者的行踪都有上报，没有谁长时间失去联络。
叶晖将这份疑惑压在心底。
而另一件事就是——
“你的目标是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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