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本宫喜提牢房
她在浮浮沉沉中,好像进入了一个深远的梦境。
铁马兵戈,山河入梦。苍茫遥远的关山月,映在清冷的眸子里,从深处泛起寒冽。
她好像生来就活在黑暗之中,无论是幼时父母弃嫌,还是后来游弋于名利场合时,他人看向自己那鄙夷又敬畏的眼神。
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刚失去母妃,徘徊于深宫中无处可逃的弱小女孩。
德妃狰狞的面容浮现在她眼前,在被她抚养的那段时日里,昼夜不停的打骂,软皮制的长鞭落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血痕。
夜里她便因为身上的伤而发起了热,随后被宫人发现,她被丢进了冷水池子中,那女人面容娇艳,在一旁看着不断挣扎扑腾的自己笑地开怀:“把公主按下去,替她祛祛热毒。”
刚浮出水面呼出一口闷气的她随即又被人用力按了下去,水呛进肺腔裹着死亡的气息让她泛起抽心的疼。
随后画面一转,那个女人面容已然老去几十岁,一身素白哭倒在自己脚边,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自己身前回响。
她说:“先皇后待我那般的好,我却因为自己心中的妒忌鬼迷心窍,可惜我到如今才发现,皇上根本就不值得。”
“我愿意以死向姐姐谢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求你!”
说着女人便要扑上来抱住自己的足踝,被她侧身一步躲开。
分明凶手已知忏悔,分明她一步步的杀尽仇人,可为何她还是这般的冷?
幼年时那一夜冰冷的池水好像又追了上来,浸得她满身湿寒,一滴滴从她的指尖滴落下来。
她有些难受,蹙起眉头挣扎着轻哼着,随即一阵甜蜜的花香将她包裹住,她落在了一个温柔的怀中。
孟雨霏禁不住指尖微动,她泡在了一个桃枝遮满冷月的梦中,整个人都好似被暖风醺饱。一双温暖的手轻抚着她的后背,那时幼年的她仅有的关于和母亲温存的回忆。随后画面倾倒,她看清了眼前的这张脸,一张和母亲不同的脸,黑色的眸子好似从墨池中浸染过一般,格外深邃又澄澈。
她在梦中哭得好似稚儿,眼前的人便哄她,安慰她。女孩儿清澈又天然带着几分软与甜的嗓音汨汨而起,包裹住她一颗惶恐无依的心。
那样的温柔与坚定,告诉自己她被选择了,成了这世上某个身处光明之下的人的第一首选。
那个人伸出手来,要将她一起带入光明之中。
她刚要递出手回应,却在下一刻双手沉重地如灌铅一般,潜藏在体内的剧毒发作,令她四肢百骸只剩下僵硬冰封般的苦痛,她口不能言,身不能行。看着依然在月色下的那道身影,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最后是她尖刻的嘲讽在耳边响起,她说:“莫要轻信,这是本宫给你上的第一课。”
猛然睁开眼,孟雨霏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换了身处之地,黑如洞穴般的阴冷房间,三面铁壁,一面牢栏。
自己的手足皆被束缚住,她整个人都被捆在冰冷的石床之上,她象征性的挣了两下手腕,果然四肢酸软,使不出半分力气。
自她幼时还在深宫中时,皇帝便借由抚养她的德妃之手向她喂毒,那毒药性不烈,但是经年累月投喂下来,会让人体质弱于常人,无法习武,且活不过二十。
在她离开皇宫之后,这个投毒的任务便换做了她一直信任的奶娘去做。
等到她十二岁第一次因为毒发在演武场昏厥过去之后,外祖才发现了这件事情。那名奶娘当即被一名气急的明氏子弟斩杀了,只是这也断送了孟雨霏求问解药的路。
外祖说,这是皇帝忌惮她身上所流的明家世代战神的血脉,担心日后的孟雨霏向他寻仇报复,所以才这样对她。
孟雨霏理解,毕竟当初母后方去,若是皇帝直接向她出手,让这名明后独女暴毙于宫中,必会引起当朝武臣的不满反扑,所以才采用了这样阴毒又迂回的法子。
当初她毒发之后,身体便日益衰败下来,眼见着没有了希望,是外祖替他求来了江湖神医,为她祛了肺腑中的毒素。
为防皇帝疑心,神医只说是将毒压制住了,一旦引发,亦有性命威胁。
其实他这话说得不假,孟雨霏被喂毒太多年,毒素渗入体内,神医亦不能将之祛除干净,只是她若毒发,虽然不至于性命不保,可这些年来习下的一身武功,却是再也无法用了。
现在回想一下,问题依旧是出在那块兵符之上。
兵符上淬了七星子血,种下毒引之人必然知晓七星子血气重,若是量多了必会引起么她的猜疑,是以只是用了少量。
而那块兵符,从楼芙雪塞给她时起,便一直带在身上,几日的累积下来,方才引发了她体内的陈年旧毒。
只是不知道这下毒的人,究竟是对皇帝痴心不改的德妃,还是那口口声声要与她结盟的荣贵妃,又或者两者都是。
这一点孟雨霏不得而知。
眼下看来是逃跑无门了,孟雨霏干脆仰头躺平,朝着那黑洞洞的铁顶闭上眼睛养神。
这个地方她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这是在天牢的最深处,向来用来关押最危险的犯人的存在。在这里她替皇帝处决了不少麻烦,如今皇帝也用这一处来关押她。
与此同时,一道轻细的脚步声自长廊中传来,在天牢这样的地方,走路的步子还顾着皇室的仪态,不急不躁,一路上尚有裙摆垂地带出的窸窣婆娑之声。
孟雨霏不肖睁眼便已清楚来者是谁。
楼芙雪在牢房门口站定,手上还提着一盒糕点,看见孟雨霏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私开宫门,放逆兵入城,身犯谋反重罪,圣上龙颜大怒,特来命本宫送公主最后一程,明华,吃了这糕点,就尽早做个饱死鬼上路吧。”
说着楼芙雪蹲下身,将那食盒拆开,拿出内中一碟一碟的点心铺开摆好。
那温柔细腻的样子倒和孟雨霏梦中之人有着几分相似,只可惜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半点不中听。
见孟雨霏整个人躺平不为所动,楼芙雪干脆直截了当抛出筹码来:“你这倒不是救不了,只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尚且隆重,若你肯认本宫为母亲,本宫自然会为你劳心劳力。”
“何必这么执着。”孟雨霏的声音从房内冷冷传出来。
“本宫就是喜欢强求。”却见楼芙雪听完愣神一下,而后笑了出来,又活像是负气一般,将手中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点心掷进牢中砸烂,那是一块在普通不过的马兰白玉酥,被砸在地上登即四分五裂,散出一阵甜腻的花香,争先恐后地朝着孟雨霏鼻腔钻去。
“哎呀,是本宫疏忽了,忘了你现下动弹不得,如何?只要你肯开口求本宫,本宫便叫人松开你的束缚,让你能够饱餐一段,不必在这冰床铁屋中再受饥寒之苦。”
“请回吧,贵妃娘娘。”孟雨霏淡然地睁开眼,望着那漆黑的屋顶,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若只是政治立场的不同,楼芙雪何须对她有着这样深重的敌意,一切都来得太过莫名,就像是她那场梦中,楼芙雪对她所展现的那份真实的温柔,也是同样的莫名。
虽然看不清楼芙雪的面色,但可以想象到她是怒气冲冲地离去了。那几盘精致的点心还被摆在房门口,不肖多时,便听见窸窣的鼠叫声。
被事物香气吸引而来的硕鼠在啃食完糕点之后,尚未来得及走上两步,便咚得一声倒地,再没了气息。
孟雨霏沉沉合上眼。
楼芙雪接连三日每日都来,次次都揣着一盒下了剧毒的点心,看起来喂她吃毒的心一日赛过一日的急切。
终于,一直冰冷不做回应的孟雨霏开口了:“我手足被缚,如何下床来吃。”
“你还想本宫进去喂你不成?”楼芙雪抿抿唇,望着着坚如铁石的牢房,有些急躁。
“允。”牢房中慢慢悠悠地传出来一声,气得楼芙雪照例摔了食盒,怒色满面地走了。
房中依旧是一阵甜腻的花香,三四日没有进食的孟雨霏闻着不免有些饿了,可惜楼芙雪并不打算进房中来喂她。
孟雨霏对此难免颇感遗憾。
于是到第二日,楼芙雪就进来了。
一身白衣,卸了满头珠翠跟孟雨霏一块蹲进来了。
原因是贵妃日日上奏请皇帝处决公主,皇帝慈悲不忍杀害骨肉,被贵妃在承乾宫指着鼻子骂,最后贵妃以触犯圣颜之罪也被关了进来。
而楼家亦受到牵连,楼相被罚在家思过,三月之内不得上朝。
这会楼芙雪穿着白衣,被人一把推了进来,转过身还来不及说上两句,狱卒便已锁上门远远离去了。
在这屋中小心走了几步,最终选了个稍微干净点的角落站好的楼芙雪,一抬头便跟正在床上侧支着头,翻过身来看她的孟雨霏大眼对小眼。
“你来真的?”
楼芙雪:……
尚且不待楼芙雪回答,孟雨霏又猛地坐起身来,腕上的铁链带出“哗啦”几道声响,楼芙雪被吓得一惊,本能地靠后背抵着冰凉的铁墙紧紧贴着,心跳如擂鼓。
刚想着孟雨霏会不会话本里隔空打人那几招,却见孟雨霏掌心摊平向上朝自己伸出手来。
“饭呢?”
楼芙雪:……
这回是真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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